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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切
喧闹的武广场顿时鸦雀无声,烈日之下,无数同门的双眼直直盯着齐子宁,有不解,有遗憾,有不服。
齐子宁一头雾水看向丹山子:“师父,我合适什么?”
丹山子道:“合适下山呐。”
齐子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须臾突然抓住丹山子的双臂,喊道:“下山?我真的可以下山了?”
“淡定淡定。”丹山子拍拍她,解释道,“在丹山,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在宫中,你是南灵的公主,可是阿善,作为公主也是可以知天下事的,这一次你就和你的师兄师姐一起下山四处走走看看,去帮需要帮助的人,去领悟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如何做。”
“所以,这一次也还是回不了宫。”齐子宁失望垂眸,转瞬又抬起头道,“可是你不怕我跑了吗?”
说罢,华衍和拂衣站了过去,一左一右将她圈起来。拂衣道:“小师妹,你那些小脑筋在师父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还是乖乖的吧。”
下山是头一日定下的,第二日一大早三人就在问心阁集合,拜别丹山子后,打开山门下山了。
再次踏上那条蜿蜒的青石板山路,齐子宁颇为感慨,对华衍说道:“师兄,还记得吗?你接我上山那天,天落着雨,你撑着伞走在前面,我淋着雨走在后面。”
知她旧事重提是别有用心,华衍索性保持沉默,她要说便让她说个够。
拂衣倒是把话给接了过去,回头问齐子宁:“这么惨?”
“可不是嘛。师姐,你评评理,师兄那样做厚道吗?”
“确实不大厚道,不过小师妹,你穿金戴银的进山,怎么也没想着备把伞?你们宫里头应该不缺伞的吧。”
齐子宁突然缄口,回想起昌平五十六年十月初三的点滴,顿时什么兴致也没了。
*
在丹山脚下的不远处,坐落着一个小村子,三人刚迈入村,过路的村民们便冲着华衍来了。其中一人含泪笑着道:“华公子,您还记得我吗?去年我家老母亲生病,是您给的药治好了她。”
说着,不远处的寒舍里突然出来一个拄着棍的老太太,她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华衍身旁,将手中破旧的竹篮子递上:“公子当年悄悄离开,老妪我想报恩都找不到人,可巧你今日来了,便将这份小礼收下吧。”
拂衣接了篮子,掀开上头灰蓝的旧布一看,里面躺着十来颗鸡蛋。她歪着篮子给华衍看,华衍默默摇头。
“老婆婆,你们生活本就不易,这东西我们不能收的。”拂衣将东西递到老妪手中。
老妪愣住,一双老眼看向华衍,渐渐生了泪花:“公子莫不是嫌弃?”
“不是的婆婆,我本就是免费为大家看病施药,若拿了你的东西,那就相当于收了诊金,大家收入微薄,糊口都算勉强,若叫其他人见了争相效仿,那我这善举便没了意义,往后我也就不来为大家看病了。”
老妪为难地看了儿子一眼,儿子当即跪下,华衍手快将他搀起,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了不求回报便是真的什么回报都不要。”
母子俩皆是感激涕零,引华衍去到他们的茅舍前支了个摊子,又端来三碗水和一碟野果子,连声邀他们吃喝。
摊子才支了没多久,就涌来一大批瞧病的,华衍忙着搭脉开药方,拂衣则忙着抓药,唯有齐子宁无所事事,一会儿看如何把脉,一会儿看都抓了哪些药。
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摊子前又围的水泄不通,华衍和拂衣没几时便生了汗,豆大的汗珠子颗颗下落,晕湿了衣衫。
齐子宁忙向老妪借来两把蒲扇,站在二人中间来回扇动,酷热之气顿时消减不少,拂衣忙里偷闲打趣她:“师兄师姐真是没白疼你哦。”
华衍也抬头看了齐子宁一眼,见她鬓角汗水直淌,忙道:“我不热,给你自己扇就好。”
齐子宁凑到他跟前,用帕子沾了他额头的汗水,一瞧:“啧啧啧,帕子都给我打湿了,还嘴硬呢。”
华衍一时无语,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这一忙便是大半日,金乌渐坠之际,摊子前总算冷清了,拂衣肚子咕咕叫唤,正与华衍商量今夜在哪儿落脚吃饭时,身后突然咚地一声响。
二人同时回头看去,皆是一惊,大呼:“齐子宁。”
华衍忙将人给抱到阴凉处,靠在他身上,又让拂衣取来银针,施针于合谷穴后,齐子宁才慢慢醒来。
她头昏口渴,还有一股子轻微的恶心感,从未有过的难受让她话也不想说。
华衍给她喂了些水,她昏昏沉沉靠在他怀里要睡不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拂衣说:“怎么就中了暑热呢?”
华衍一边给她摇扇散热一边道:“她从前哪里受过这种罪?方才为我们摇扇时站的位置又刚好没个遮挡。”
老妪腾了两张空床出来邀华衍先行住下,齐子宁这情况的确不宜再赶路,他便答应了。
只是未曾料到,两张床都挤在一间屋子里,老妪有些局促地解释:“老婆子家小,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就让两位姑娘睡一张床上,公子您睡另一张窄的。哦,中间我挂了个帘子,可以遮挡一下,还望几位莫要嫌弃。”
这个节骨眼,还谈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华衍将齐子宁放在床上,看了眼窗下那张窄床,忖度了好一阵才讪讪开口:“拂衣,你睡那张床吧,我今夜就不睡了,醒着照看她。”
“啊?一整夜不睡啊,师兄可受得了?”正说着,拂衣已经一屁股坐上床了。
华衍看她那格外实诚的举动,没再搭腔,拉了帘子将屋子一分为二后,坐在床边给齐子宁摇扇,打蚊子。
窗户有些破旧,蚊子打完一只就会飞进来两只,齐子宁睡到半夜被漏网之蚊叮醒,看到华衍撑着额头打瞌睡,手里头还握着那把破蒲扇。
她悄悄爬过去,借着泻入的月光将睡着的华衍仔细观看。
这人啊,真真是生的极好,若放在南灵都城,该是各世家大族眼里顶好的女婿人选,应当也没有几个姑娘会不喜欢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冷淡,死鸭子嘴硬。
想着想着,齐子宁突然上手轻触他的鼻尖,华衍稍微偏了下脑袋,眉头几蹙之后,索性趴在榻上睡了起来。
齐子宁趴在他身侧,托着双腮突然冒出个令人羞耻的念头来:以后回宫了也把他带着吧,藏在芳华殿,好好调教。
她恍然一惊,连拍了几下脑子,清空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后,直接上手掐醒华衍。
华衍吃痛醒来,睁着一双朦胧睡眼认真盯看齐子宁,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与她躺在一张床上呢。
齐子宁嘿嘿一笑:“师兄,我饿了。”
华衍蓦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背身坐在床边,淡声道:“抱歉,我睡着了。”
齐子宁爬过来,脑袋越过他的肩,停在他的侧前方,重复道:“师兄,我饿了。”
饿了?这大半夜上哪儿去找吃的?他回头看齐子宁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轻叹一声,蹑手蹑脚出了屋子,没多时又空着手回来了,歉声道:“没找到吃的。”
齐子宁没吃晚饭,现下饿的前胸贴后背,跪卧在床上耷着脑袋问他:“那怎么办?我饿的根本睡不着。”
外头月明如水,华衍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我带你出去找吃的。”
齐子宁亮起一双眸,想也没想就牵住他的手,二人轻手轻脚出了茅舍,沿着村子朝后山的方向奔去。
山上长有很多野果子,大多都是齐子宁没见过的,华衍叮嘱她:“有些东西有毒,别轻易吃。”
齐子宁“嗯”了一声,转头就瞥见一株长的极旺盛的野果垂耷着脑袋,在月色照耀下,散发着油亮的光彩,尤其是那果子一串一串的,黑紫黑紫的,用手指一捻开,汁水四溅,十分诱人。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华衍的叮嘱,齐子宁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嗯......有点甜,紧接着舌头又有点麻,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忙呸呸吐了出来。
闻声,华衍攥着几颗藤桃赶过来,见齐子宁嘴唇染了一层紫色,忙道:“你吃了什么?”
齐子宁吐掉口水,指着旁一串果子道:“就是它,太难吃了。”
华衍凑近一瞧:商陆,她方才吃了商陆。
他满脸忧色问她:“你吃了多少?”
“就一颗,难吃就给吐掉了。”
华衍勉强松了一口气:“若感到不适,必须立刻告诉我。”
“哦。”齐子宁接过他手中的果子,又问,“师兄,我会中毒吗?”
华衍:“幸运的话,不会;不幸的话,你应该没多久就会腹痛腹泻了。”
齐子宁怔住。
见她有了惧色,华衍叹道:“齐子宁,我应该再教你认认草药的,免得你哪天饥不择食把自己毒翻。”
齐子宁在他身后翻白眼,嘟哝道:“夸张。”
这话说完没多久,华衍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待他回头探去,只见齐子宁蹲在地上,紧紧捂着肚子,咬牙切齿道:“师兄的嘴才是最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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