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骨长夜

　　绝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好像沙滩上的足迹，不论大小深浅，海浪过后消弭无形。时间的浪涛拍打百年，巫王是谁早已经鲜有人知。他的真名古尔柯兰斯更是连他的后代都记不清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那人的足迹不曾存在。事实上，他影响了之后的许多大事，其中也包括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冰法师劫狱事件”，以及后来发生的“公寓垮塌事件”。

　　丹龙一家回到了在奥底市的公寓。他们帮助警方押送黑衣上飞机后就自行回家了。听珍姐说，林总长知道了黑衣人的事后，提早结束了高层会议，准备在卢克堡亲自审问。

　　丹龙等人一进门，小伤就已经坐在门口，摇着尾巴，伸着舌头欢迎主人归来。
　　“你有好好看家吗？”红豆问小伤。
　　“汪！”小伤答道。
　　“嗯，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红豆又问。
　　“汪！”
　　“嗯，很好！饿了吧，我们去吃东西。”红豆和小伤有问有答，似乎真的能交流。

　　丹龙注意到了兰灵一路上都有心事，但是她看来不想说，自己也就没问。丹龙简单做了晚饭，大家吃后各自回房。临睡前，丹龙在床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吗？是不是关于那个冰系法师的？”

　　兰灵似乎非常为难，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今天好累，你也早点睡吧。”丹龙说罢转身调整了一下枕头。
　　“我这只是猜测。”兰灵开口说道。
　　“什么猜测？”
　　“你听到的那个让你痛苦嗡鸣声，应该叫做‘鸣恸’，古时也称作‘海妖之歌’。”
　　“哦，原来这个声音还有专门的名字，你在什么书上见过？”
　　兰灵摇了摇头，“不是书上说的，是精灵一代代口传的历史。我们和海妖是同源的。”
　　“对了，你好像提过这事。海妖是深海的精灵，对吧？”
　　“是的。传说海妖的王族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就是鸣恸，可以摄服任何生物的灵魂。”
　　“嗯，以后要小心。还好她用这招的时候没有冲过来把我们都解决了。”

　　“我想的不是这个。”兰灵又摇头。
　　丹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们精灵也怕鸣……就是什么海妖之歌吗？”
　　“我不怕。”
　　“怪不得。她逃走是因为有你在。”
　　“我不怕，是因为我也是海妖的王族。”兰灵看着一脸迷惑的丹龙说道，“我们马琳莱克的王族一直以来和海妖王族通婚。我的母亲就是海妖，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之前没怎么提过他们。我以为你们和海妖不太熟呢。”
　　“确实不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海妖。”
　　“你父亲怎么描述你母亲的？他们怎么认识的？”丹龙问道。

　　兰灵摇了摇头，“这是禁忌，父亲从来不提。但是艾玛听伊涅斯说过一点。可惜艾玛也没问到母亲的名字。听她说每一代王族都会至少有一个人和海妖通婚。我猜伊涅斯是被选中和海妖王族联姻的人，所以才知道。他早晚是王，这也难怪。”

　　“有道理。这么说来你们和海妖是不太熟的一家人。”丹龙总结道，“那，你也会海妖之歌吗？”
　　“不会，据我所知马琳莱克没有人会。那应该是海妖独有的能力。”

　　“你不想去看看自己的妈妈吗？”丹龙问到了兰灵心中的刺。
　　她心头一颤，说道：“想，但是不可以。我们和海妖并不真正是一家人，和你们人类的家庭关系不一样。历史上两族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史书中提过他们已经退化成了野兽，会猎杀精灵。”

　　“对了。”丹龙坐起身来，“照你这么说，他们没有退化，而且今天见到的这个法师有可能是你的姐姐！”
　　“也可能是我妈妈的姐妹……”
　　“甚至有可能就是你的妈妈！”丹龙刚想说出口，硬生生把这句话憋住了。但是他的眼神已经说出了这句话。兰灵看出来了。她心中也有这句话，她害怕说出来。

　　二人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丹龙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应该找到她，问清楚情况。我们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还可以挽回。还好她挡住了我的龙砲，差一点就糟糕了！”

　　兰灵没有回答，低着头，思考了很久，握着丹龙的手，算是同意了。

　　“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和海妖的关系。也不要说她是海妖。”兰灵嘱咐道。
　　“嗯，好的。红豆也不告诉吗？”丹龙问。
　　“她还小，没必要知道这么复杂的关系。就说……就说她有可能是我从前的朋友，变了容貌，我没认出来。”

　　这位冰法师到底是谁？关心此事的不止是兰灵和丹龙。大战之后，身穿紫衣的冰系法师成了黑白两道都关注的人物。连万国警署也在秘密调查这个从未出现过的高手的来历。

　　暗世界的争霸已经非常混乱，突然又冒出来这样一个强者。有传言说他是冰系法师陆小冬的私生女；也有人说他就是鬼王妻子；更有人说她是鬼王的创造者，整个暗世界的幕后老板。不管怎么说，敢公然挑战万国警署的人，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虽然那法师的具体身份未知，却几乎一定是兰灵的亲人。所以，她和丹龙想要率先找到她；不能求助于警方，甚至还要帮助她躲开警方。对此兰灵非常地纠结，一边是陌生的亲人，一边是熟悉的好友。

　　说到找人，最能帮上忙的就是尤维亚了。
　　“交给我吧。”尤维亚在电话里和兰灵说，“我也在查这个人。关于她的消息现在很热门，我照单全收。等我消息吧，除非她永远也不再出现，不然会总有人拿她的情报来换钱的。暗世界有个说法，‘没有买不到的情报，只有出不起的价格’。”

　　尤维亚挂了电话，猜不出兰灵背后的目的。她当然没有相信什么失联的朋友这种解释。她猜想可能和所谓的冰系魔法的使用有关。这个法师显然比丹龙和托图都要厉害。尤维亚要尽快找到她。“这人太强了，如果不能收服或者结成盟友，必将是可怕的敌人！”

　　可是，这个神秘的冰法师就此消失了。一连半个月，银狐家开出了天价，也没有买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尤维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既不是杀手，也不是盗贼，而且和陆小冬没有关系。

　　警方对黑衣人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这些人和之前两个俘虏一样，睁着双眼保持沉默，无论是用刑还是心理战都是白费功夫。唯一可以获得的资料来自于对这些人的身体进行的检查。

　　体检显示，这些人没有常见的生命体征，比如呼吸、心跳、体温。他们甚至连内脏都没有，肌肉里没有血液，骨骼呈现黑色，但是无毒。他们被认定为非生物体，应该只能算傀儡。这样奇怪的傀儡战士，情报部查不到资料，连林总长也没有见过。

　　情报部分析认为，其中有四个傀儡战士就是早前在银色大树中发现的黑色骨骸变成的。他们和其他傀儡略有不同，眼神总是不聚焦，而且有微弱的体温，应该是新转化的缘故。

　　尚不清楚树中的骨骸是如何转化成傀儡战士的。从燕子和难民勘察的现场来看，这些黑色的骷髅可能是侵占了别人的□□，把原来受害者的骨头以某种方式替换了出来。

　　警方内部管这些傀儡战士叫做“乌骨傀儡”。而那个神秘的冰系法师应该就是这些乌骨傀儡的转化者和操纵者，其身份未知。林羽询问了宜耽，知道了冰系魔法没有这类傀儡转化的法术。

　　与此同时，警方也出动了大量人力，一直没有查到这个冰法师的行踪。

　　寻找那冰系法师没有线索，生活还要继续。丹龙一家依旧经营着福满楼，每日开门迎客，生意兴隆。为了了解时事，丹龙最近开始在炒菜的时候听电视节目。一台小电视挂在墙角，也不用看清屏幕，而是开大音量，当收音机用。

　　这天，他突然听到一则新闻，说卢克堡监狱发生了大火，所幸犯人和看守都及时转移，没有人员伤亡。

　　“卢，克，堡……有点耳熟呢。”丹龙一边炒菜一边在想，“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突然想到了在机场和燕子等人道别的时候，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这些黑衣人会被送到戒备森严的卢克堡监狱，总长要亲自审问。

　　“这么巧，关押黑衣人的监狱失火了？”丹龙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自从多年前的送餐奇遇后，丹龙就发现新闻这东西有点靠不住，往往半真半假，避重就轻。他带上了一个耳机，一边炒菜，一边给总长办公室打电话。

　　果然，珍姐说这事非同小可，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家伙到卢克堡监狱把黑衣人全部救走了。这人动作非常快，没等总长赶到就逃得无影无踪了。还把负责守卫的难民和石豹打伤了。从万国警署的直属监狱成功抢走犯人，这还是史上头一遭，比多瓦尼那次性质还要恶劣。

　　“那个冰系法师又来了？”丹龙问，这是他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不是。是个会漂浮的白衣男子。”珍姐向丹龙描述了一下此人样貌。他立刻就知道了是伊涅斯。

　　“我可能知道这个白衣人是谁了。”丹龙说道。但是他不太确定是否能说出伊涅斯的身份。他想先问问兰灵。兰灵一直没有和万国警署的人说过自己是马琳莱克的精灵公主。众人只知道她是精灵而已。实际上林羽早就把二人底细查得非常清楚了。

　　“总长也猜你可能认识这人。”珍姐显然知道丹龙的顾虑，“但是这个事比较复杂。总长想请你和灵妹过来面谈，说是很重要。我正要打电话给你的，你就先打来了。”
　　“那好吧，我去和兰灵说。我们尽快赶来。”

　　丹龙挂了电话，正要去和兰灵说去见林羽的事，兰灵却跑了进来。
　　“有线索了！”兰灵进了后厨激动地说，“尤维亚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冰法师？”
　　“嗯。但是出售消息的人要和我们面谈条件。尤维亚猜测不是为了钱，而是让我们办事。”
　　“什么事？”
　　“还没说呢。那人一定要当面说才行。”兰灵说道。

　　丹龙告诉了兰灵关于伊涅斯劫狱的事，以及要尽快去见林羽。二人匆匆安排了一下，当晚就去见提供情报的人，第二天一早再坐飞机去芝岚。

　　两件事正好赶在了一起，不由得让兰灵起疑。“为什么黑衣人会和伊涅斯扯上关系？”
　　兰灵猜想那个海妖法师可能认识伊涅斯，她很可能是受伤了，无法夺回自己的手下，所以求助于伊涅斯。

　　以兰灵的认知，伊涅斯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帮助别人，不知道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
　　“看来伊涅斯知道这个冰法师是谁。难道她真的是妈妈？那个提供情报的人难道就是伊涅斯？”

　　出发之前，丹龙一家先去了银狐庄园与托图尤维亚会面。

　　“我觉得这个消息提供的人很奇怪。”尤维亚说，“一般来讲出售消息的人都不愿意和买家直接接触，而是通过信任的酒馆老板做中间人。如果不要钱，而是想让对方完成任务，也会通过中间人提出。

　　“一定要见面才肯交易情报的人几乎没有。我担心这是个陷阱。可能设下陷阱的人很多，而最有可能的就是阴损的狗王。他以前用陷阱消灭过好几个不听话的元老，具体怎么操作的不太清楚。”

　　“还有一个人可疑。”兰灵说道，“伊涅斯。被切成两半的仇，伊涅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都是他的目标。”
　　“他果然还活着？！”托图问道。
　　“他不会那么容易死，但是他失去了一半的火系力量，也许现在打不过你和丹龙联手。所以他有可能设陷阱。”兰灵解释道
　　“他和紫衣法师什么关系？”尤维亚似乎猜到了什么。
　　“不知道。可能完全没关系，也可能相互利用。可以肯定的是，上次我们交战的时候，他们不认识，不然很容易联手杀掉我们。”兰灵分析道。

　　这么一分析，此次交易情报就变成了极为凶险的行动。不管是狗王还是伊涅斯，都不是好对付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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