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

　　舒立秋说完有点蒙，立马他就把话题转移，但是石又一只是嗯了两声，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这两天舒立秋过得也不怎么样，那天从警局出来后，他去之前在吃米线的地方，点了一碗小份的米线，一直坐到大叔收摊。
　　他丢掉了他人生中拍的第一张照片，他都不知道要去怪谁，所以他归根究底，是怪自己。
　　他想起赵树业紧张、犹豫的样子。还在的话，为什么不能还给我呢，他自己抱着这样的最优解，默默地原谅了那个欺骗他的孩子。
　　坐在小摊上，他翻着相机照片，不知不觉间抱怨就爬着血液钻进脑子里。照片上那个他让摆什么动作就摆什么动作的人，一起吃早饭，一起玩，还交心的人，为什么要向着别人？
　　翻完照片，他又想起石又一拉住他解释的样子，有些窘迫，有点不知所措。那个时候的舒立秋生气了，生自己的气也生石又一的气。
　　拿不回照片，还听着假的借口和照片假的去向，他讨厌上面前这个可怜的小孩，如果照片不能拿回来，那就让他受到惩罚，是原则，也是心理慰藉。
　　却有人要阻止他，用从没看到过的表情，讨他放过赵树业的答应。
　　他答应了，或许是因为石又一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又或许是他在赌气。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尽是石又一当时的表情，但都是不一样的，是跟着他的想法一直变换，他发现他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石又一是什么表情面对他的，在听到阻拦的话时，他讨厌面前这个人。

　　他长叹了口气，喝了面前不知道什么出现的汤，起身跺跺脚。
　　“走啦？你这状态我还真不好收摊，哈哈，”老板走到舒立秋面前，“汤是我老婆熬的，好喝吧？”
　　舒立秋笑着点点头，瞥了眼桌上那碗没动过的米线，“就是浪费了这碗。”
　　老板笑笑，“没事，你要吃我就给你热热。”
　　舒立秋没管这话是不是客套，“谢谢叔，不用了。”
　　“不客气，一路平安哈。”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回身去收拾自己的摊位了。

　　回酒店后，他在拐角看到石又一在敲他的门，又拿着手机贴在他门上。舒立秋转身就走，他现在又生气了。
　　他走到离酒店不远的小公园，打开相机拍着酒店方向的大楼，太暗了，照片上什么都看不到。
　　他猜测着他房间的窗户，想到石又一窗户外面没有附近的楼，他和石又一房间是一个方向。舒立秋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很奇怪。看到敲门要跑，跑出来又要想。额吉，人确实是很复杂的。

　　凉风吹得舒立秋身子快僵了，他回到酒店大堂接了杯热水，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发呆。
　　忽然想到明天和石又一的爬山计划。
　　这还爬什么爬，爬肯定爬不了了，他现在看到石又一就觉得烦躁，还什么要带他旅游带他爬山，找那个赵树业去带吧。舒立秋摸不清原因的又气不打一处来，看了眼大堂的钟，四点了，该睡觉了吧。

　　到房间楼层后，舒立秋还在拐角处多观望了几分钟，看没人，才回到自己房间。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才把手机摸出来看。
　　最顶上一条是石又一的，看着“哥”这个备注就觉得好笑，他哥才不会帮外人呢，但是也没改掉，根本也没点开短信看。石又一后面的就是陈怡的短信，很短，预览就能猜到内容，他也不想看，我哥的都不看，谁还看这些嘘寒问暖。

　　舒立秋退完房就奔车站，他要往更南边去，回到他计划的正规。本来计划就是往南，再往东南，然后回到北方，要不是因为石又一，他现在都到北海了。
　　到车站时还没开始售票，他坐在买票大厅的地上，看着背着大包小包躺在地上的人，拍了张照片，他从没亲眼见过这个场景，他总是会选合适的时间到售票大厅，他也从没有这么久没睡过觉，毕竟身体不算健康。
　　抱着包眯了会儿，被一个大叔很大声的哈欠叫醒，售票大厅的人慢慢变多了。
　　排队时舒立秋准备把票钱提前拿出来，打开钱包原本放照片的地方空了，虽然也能再印，但此刻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到舒立秋买票的时候，他心里想的目的地和说出来的目的地不是一个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天各一方，售票员问他时间座位有什么要求，他说最快的。
　　坐在候车室，看着手上这张目的地到兰州的车票，手指摩挲着边角，兰州是谁的目的地呢。

　　塌上前往兰州的路，这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是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过了好一阵，熟悉的声音才响起在耳畔。
　　“额吉，我目的地改了。”
　　“去哪儿啊？”伊茹娜问他。
　　舒立秋看着车票，“兰州，在北方。”
　　伊茹娜笑着，时不时有羊叫声传来，“喔，是不是没去过的地方？”
　　“对。”
　　“注意安全，别生病别受伤。”
　　舒立秋点点头，“知道了额吉。”
　　“回来可就没有自由了，好好享受啊。”伊茹娜打趣道。
　　舒立秋轻笑一声，蹙起眉头，“额吉，回见。”

　　挂断电话后，舒立秋靠着椅背闭上眼，妈妈熟悉的声音仿佛能让他看到家乡的风。旷野的风让人期待，带着令人向往的自由。
　　春天时，刮过草原的风会带来泥土的味道，如果在羊群旁也会有不能上台面的味；夏天的风会吹得他头疼，但能让他晒太阳，他经常枕在外婆腿上，外婆会给他揉太阳穴；秋天的风干燥，吹得他脸颊泛红，妈妈会给他抹油膏；冬天的风，刮过他的窗沿，他就会被父亲用小被裹紧身体，偶尔也抱把他裹在大衣里，两个人叠在一起，摇摇晃晃的看外面白茫茫一片，一整个冬天他都要待在室内。
　　风也会带走我吗，他想。想着想着就因为太困，一觉睡车到站，下车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他出站的路上想着酒店怎么办，抱着试试的心态，想问问陈怡，结果发现自己还没有回人家消息，他有些罪恶感。
　　舒立秋：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事，你去过兰州吗？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陈怡：没事。去过，怎么了？
　　舒立秋：我没来过，到的时间太晚了，订酒店麻烦吗？
　　陈怡：不清楚诶…我们都在网上定。
　　舒立秋叹了口气，人生第一次想要不要换个智能手机。
　　退出短信界面的时候，舒立秋发现石又一又发了几条短信，打开看完后，顿感神清气爽，要订酒店的麻烦事瞬间就飞出九霄云外了。
　　而且好事成双，一出站就有很多人问他住宿，但过于便宜，他直接把目光放到车站对面最显眼的酒店门牌上。

　　开好房，他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把短信重新点开看，一下一下按着手机键盘，短信上写着石又一的道歉，他原本想用的办法，和今天发生的事情。
　　舒立秋知道他为什么会买兰州的票了，因为石又一说他会来这里。
　　或许他们不会见面，毕竟他觉得石又一不会为一个刚认识的人大动干戈，但同时他又期待着石又一会为他做些什么。
　　额吉，人真的好复杂。
　　舒立秋躺在床上，给石又一回了条消息，他当然不会知道石又一那边风驰电掣般的兴奋，他只知道石又一说想和他通电话，他就答应了。

　　舒立秋听着石又一在电话里又把短信内容重复了一遍，不由得就在想哥你话本来就这么多吗？ 听着石又一说完那些事情后，话语变得平淡，他们讨论着照片的去处，舒立秋突然很想见到和他打电话的人，所以他说：我在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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