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打怪记

作者:走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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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洪灾


      再过月余,军中已无重患,新来了几个医士,张十三脱身离去。至于去何方,不知。
      外寇平定,林书卿的安抚使顿时没了用处。他开始全面处理府中要务,且暗地里继续搜查与江陵府暴乱有关的细枝末节。
      任满时,他得知,暴民头目与京都杨家有联系。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牵出杨家的管家,与暴民头目曾在一个地方共事。暴乱前不久,两人来往颇为密切。
      暴乱的地点,选在江陵府,当时的郑知府是京都郑家的旁系。暴乱之后,暴民皆被处以极刑,暴民头目不知所踪,郑知府下台,来了位杨家的门客。
      傍晚,有人往他书房扔了封信,信上写道:种种为杨手笔。
      “噼!啪!”房外,有打斗声。
      林易轻轻打开条门缝往外看,林六和一黑衣人正在交手。
      刀光剑影下,林六与那人打得不分上下。
      “少爷,我去帮师父!”林易快速开门,出去,再合上。林易跟林六习武一段时间,只习得些三脚猫功夫,连黑衣人的衣袂也碰不到。
      林书卿合上书信,把它收回袖里,起身开门,飞身出去。黑衣人见这架势,收手便跑。可他的功夫在林书卿之下,没几下,便被林书卿擒住。
      “大人,饶命!”黑衣人摘下面巾,林书卿认出他是郑言身旁的侍从。
      “书房。”林书卿松开手。
      “请吧。”林易做个“请”的手势。
      郑十一无奈地跟着林书卿进书房,林易和林六跟在后面。待他两人进入书房,林易把门关上,和林六守在门口。
      “大人,是我家公子派小的来。”郑十一恭敬地鞠躬。原来,西北府此行,是杨放之手笔。
      林书卿获取想要的信息,便让郑十一归去。
      翌日,他收到朝廷来的调任文书,调为河间府的知府兼任仓司。
      启程之日,刚好在遂宁府任职满三月。
      他们一行人,再次出发。张石带领的手下,一直护送他们到遂宁府的边界。
      河间府位于西北府的东南方,京都的东南方。整个府,西南部地势较高,为山地或丘陵,东北部较为平坦,为平原地带。
      马车在路上跑,一月有余,他们在一茶摊歇息,三三两两的人在交谈。近来,河间府现怪物。曾有人在空中见到过怪鸟。它形似野鸭,但只有一翅,独目,非独行,双鸟合飞。见过的人不在少数,有好事者,趁它们低飞时,拿石头去砸,砸落其中一只,另一只也跟着掉落。他想去捡,没想到,去到掉落的地方,寻不到。再望空中,又见双鸟合飞。
      “蛮蛮。”林六的神色不安。
      “蛮蛮是什么?好可爱的名字。”雪灵吃着点心,好奇地问道。
      “见之现洪水。”林书卿知晓前路艰险。
      翌日,河间府传来消息,百年一遇的洪水席卷而来,淹过农田房屋,冲破河堤。
      没过几日,河间府频频告急,数以万计的人命丧其中。
      他们加快赶往河间府,每日只休息两时辰,到达河间府地界时,已是三天后。
      地界所在处,是一处山坡,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河间府地界内外两重天,一边倾盆大雨,一边微风干燥。
      走了一天的路,马匹和牛累得气喘吁吁,眼见到戌时,他们决定在此休整一夜。
      升起火堆,林易和林六把干粮取出,分发给每个人。
      赶牛的车夫听着不远处的雨声,只觉头皮发麻。只是,他跟随少爷多年,总不能一走了之。
      吃罢干粮,几人就地休息。
      林六负责守下半夜,他看着火堆,防止火熄灭。
      眼见到四更,忽然疾风怒起,火堆的火被不知道哪来的水给浇灭,牛马受惊嘶叫不已。
      林妈,林易和小盈,还有车夫熟睡不醒。
      林书卿环视一周,黑如墨。
      雪灵揉着惺忪的睡眼,纳闷地看着熄灭的火堆。
      “少爷,小姐,请趴下。”林六趴到地上,轻声说道。
      林书卿自知有事,和雪灵一起趴着。
      雪灵偷偷抬起头,只见距他们五丈外,黑影幢幢无数,似群鸟上下,飞腾跳蹿,怪状不一。
      接着,阵阵马蹄声响起,黑影后,跟着数百辆马车,马夫座没有赶车人,只有一盏青灯泛着淡淡的绿色。车上运载着皆是些断壁残躯,缺胳膊少腿,溺水而亡的人。
      疾风呼啸。
      马车的最后,是一巨人,高丈余,擦身而过,跟着前面向西而行。没一会儿,他们消失在黑夜中,风停,只剩受惊的牛马,大小便失禁。
      “阴兵借道。”林六起身,看着阴兵消失的方向说道。
      雪灵起身,把刚才看到景象说与两人听。
      林书卿起身,眉头紧锁。阴兵们来的方向是河间府方向,结合车上的情景,实际丧生的人数可能比官文上的还多。
      昏睡的几人还未醒,雪灵为他们一一把脉,只是受阴气影响,进入深睡,无大碍。
      “你看,方才偷窥的是小狐狸。”白无常和黑无常从东边飘来。
      黑无常朝他们点点头。
      白无常把本子放回袖中,飘到林六跟前。“赶尸小鬼,往后你若身故,同我们作伴如何?”
      “敬谢不敏。”林六冷脸谢绝。
      黑无常飘到林书卿身旁,开口道。“令弟已投胎。”
      林书卿拱手道谢。
      “小白,小六六怎会身故?!”雪灵双手叉腰。
      “玩笑,开玩笑,小狐狸,可别生气。”白无常求饶。
      阴兵刚走,又来两鬼差。看来,此次洪水,还有不少人要丧命。林书卿听着湍急的流水声,深知前路不易。
      黑无常看着天色。“时候已到。”
      “再会。”白无常耷拉着脑袋,叹口气。“赶尸小子可别忘了方才的提议!”说完,随黑无常离开。
      林六重新升起火,四周静谧无声。
      “歇一下。”林书卿说道。养好精神,明日才能专心面对到来的困难。
      翌日清晨,昏睡过去的几人悠悠醒来。
      河间府的暴雨已停,天依然灰沉沉的。
      “奇怪,怎睡得如此沉?”小盈百思不得其解。
      林易伸着懒腰,赶牛的车夫起身拿了些干草喂牛马。
      林六不知所踪,林书卿站在山坡上,看着不远处的滔滔洪水。
      雪灵从树林的另一端跑过来,手上捧着鲜果。“一人一个。”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剩下的拿给林书卿。
      “狗尾巴草说,此山东南方有条路。”雪灵吃着手中的果子,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与他听。
      他们收拾好行李,马匹和牛喂饱,等林六回来,便上路。
      一刻钟后,林六才从西北方回来,面色凝重。
      林书卿写了封文书,交予林六送给驿站。最近的驿站,离此处有十里路,来回颇费时间。
      “少爷,事情已办妥。”林六来到他跟前。
      “辛苦了。”林书卿拍拍他的肩膀。
      林六站着不动,眼神犹豫。
      “可还有事?”林书卿察觉到异样。
      林六犹豫半分,缓缓说道。“少爷,到了府里,小的需告假一段时日。”
      林书卿颇感意外。
      林六请他到一处僻静处,踌躇一会儿,道出缘由。送完信给驿站,他原路返回,在山脚下,他遇到曾经的师父,准确来说,是师父的亡魂。自别过师父,已去数年,师父和师兄弟们依然从事赶尸行当。一月前,师父接到同乡人的请求,去河间府,把他们死去的亲人的尸体带回来。尸体有十余具,师父便带着两师兄弟出发河间府。几日前,他们到达河间府,找到尸体,开始往回赶,哪曾想,遇到洪灾,大水直接把他们冲散。师父的身体被竹竿插穿,血流而死。师父死后,去寻其他俩师兄弟,发现他们一个被淹死,一个石头撞破头死去。而要赶的尸体,被水冲散,后又神奇地被冲到一个山洞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六嘴唇轻颤。“小的得完成师父未完成的事...”师父来找他,便是求他把他未做完的事做完。至于师父和其他两师兄弟的尸体,要能找到,找个地掩埋即可。要找不到,便算了。
      “待我们安全到府里,你去做吧。”林书卿知晓这对林六很重要。
      几人整理好出发,去寻找狗尾巴草精说的路。
      雪灵掀开车帘,看见路上有一缕绿色的光在他们眼前流过。
      “小六六。”雪灵唤道。
      林六会意。
      他驾驶的马车走在前头,跟着绿光一直走。此光,只余他和少爷小姐见到。
      林易跟在中间,牛车的车夫跟在后面。
      “小姐,你方才去哪了?”小盈看着雪灵裙角的泥渍。
      雪灵放下车帘,摸头笑得露出贝齿。
      沿着东南方向,跟着绿光,他们在一片密林杂草中,找到一条路,顺利地来到半山腰。只是,下去通往河间府的路已被洪水掩盖。
      “怪哉!”林易看着这景象,颇为震惊。进一步是阴天洪水,退一步是烈日干燥。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车夫既害怕,又忍不住看这奇特的景象。
      “少爷,小姐,洪水挡住了去路。”林六勒停了马车,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来。
      绿光落到地面,化成了狗尾巴草。
      一阵风袭来,扬起漫天的落叶,落到了林易和车夫的头上,两人入睡;风刮起雪灵所在的车帘,带进了落叶,落到小盈和林妈的肩上。
      “怎...”小盈话未说完,便陷入了昏睡。
      林妈本就在打瞌睡,这下睡得更沉了。
      苍耳化成的少年,把牛车的车夫抱到林书卿所在的马车里。“可放在此处?”
      林书卿从惊异中回神,点点头。
      少年把车夫放下,恭敬地问道。“公子可会驭马车?”
      林书卿从车厢出来,把林易搬到车厢里,自己则驾驶马车。
      少年接着回到牛车上,驭起牛车来。
      “公子,可保此山不被破坏?”山上的一棵千年老树化为老者,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
      “爷爷。”少年开心地唤了句。
      老者慈爱地朝他微笑。
      “此山若是无主,”林书卿不敢夸下海口。“晚辈必尽全力让它不受破坏。”
      “老朽指的是非凡间之事。”老者摸着胡须,沉着道。“若有朝一日,此山有难,公子能力之内,可助?”
      林书卿不明老者所指之意,既然是他的能力之内,帮也无凡。“若有朝一日,需用到晚辈,晚辈必当尽全力。”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整座山的树妖,草妖,花妖,飞到水中,密密麻麻地挤开两边的水,留出一条宽敞的路,可容马车和牛车通过。他们竟硬生生地开一条路来。
      “好厉害!”雪灵正往嘴里塞着点心,看到此景,惊叹道。“小盈要是见到,会不会吓到?”
      “多谢!”林书卿高声道谢。
      林六拱手。
      “走嘞!”少年喊道。
      三辆车走在被开出的路上,除了较为泥泞,无何异处。
      远处,逃生到一处山头的一百姓,眼力好,见到这奇景,喊来同伴。“那边的水中,是不是有马车和牛车在走?”
      他的同伴眺望远方,只看见滔滔洪水。“没有的事,你眼花了。”
      那百姓使劲地眨眨眼,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该不是饿到出幻觉了?”
      老者挥动手杖,在周围生出一个结界,使外面的人瞧不见他们。
      走了两个时辰,已近晌午,坡度由低变高,越往南走,水位越低。
      “儿啊!”远处传来哭声。
      “父亲!”悲天动地。
      “我什么都没啦!”痛彻心扉。
      在水面上漂浮的,挂在树枝上的,压在泥沙下的,各种惨不忍睹的尸体,暴露在天地间。
      少年带他们到一矮山处。此处难得地没被洪水侵蚀,山的另一处挤满逃难的百姓。
      “各位,就此别过。”少年笑嘻嘻地朝他们拱手,化作一道绿光,回到来处。
      几人谢过,各种妖们纷纷回到山里,水里开出的路恢复原样,结界散去。
      林六把车夫搬到牛车的车夫座上。
      “奇怪,我怎么在车里?”林易从车厢醒来,忙掀开车帘。“少爷,你怎么在赶车?”他从林书卿手中取过赶车绳。
      “你方才在车夫座上打瞌睡,我让你到里面休息。”林书卿扯起慌来,脸不红心不燥的。“可忘了?”
      林易完全想不起,只记得自己确实很困乏。“少爷,实在抱歉,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他挠挠头。让少爷替他赶车,可真是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怎么睡着了?”车夫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见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大惊失色。“我该不会死了?”他捏着脸。
      “林车夫,如若困,莫勉强自己。”林六语气平淡。“否则,自己走了多少路,都不记得。”
      一段话,说得车夫汗颜。莫非,自己真是一路迷迷糊糊地跟着少爷他们到这?
      小盈倒是没什么,只是伸个懒腰。“小姐,看来是我太困了。”
      林妈睁开眼,喃喃自语。“这洪水,真让人难受。”
      已到安全地带,他们下车。
      林六和林易出去探路。过了半时辰,他们回来,带来了一名老者。老者是附近村子的村长,这座山上的难民是他们村的村民。因靠近河流,不少村民都通水性,村中还有不少竹筏。因此,在洪水来临时,靠着这些竹筏,他们把大部分村民转移到此山中。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村民在洪水中丧生。
      由于洪水突发,他们没有过多准备,家禽家畜大多被冲走,粮食也没来得及收拾。靠着山上的野果,他们勉强果腹。但是,时日一长,山上吃的也没了,有村民饿得去啃树皮。大人可以再忍忍,只是还有幼儿。
      “公子,可否慷慨相助?”老者不知他们的身份,见一少爷模样的男子着装不凡,猜到他非富即贵。
      牛车上的干粮可抵他们一行人两周的口粮,林书卿让人把干粮卸下。
      难民的避难点离此处有些距离,马车和牛车不易行走,
      雪灵从车中探出头来。“我听到幼儿声渐弱,书礼得快快去才行。”
      老者从未见过如此天资,一时愣住。
      “林六,林易。”林书卿吩咐两人扛干粮,自己也扛两袋。
      “咳!”老者自觉失态,轻咳一声。“请随老朽来。”
      车夫和林妈留下看车,小盈带着药箱,跟着雪灵一同去。
      山路不陡,但是湿滑,老者在前面颤颤巍巍的走着。雪灵担心,和小盈上前,一左一右搀着他走。
      老者望了身旁的雪灵一眼,突然想起,方才,哪来的幼儿声?他明明记得,周围只有他们的声音。
      走呀走,半时辰后,他们来到避难处。
      避难处的村民一见到村长和他们带来的东西,灰败的眼里出现一丝希冀。
      “老病弱残优先,女子次之,男子最后。”林书卿放下布袋,说道。
      林六和林易把干粮放好,按照林书卿交代的来发食物。
      村民虽饥肠辘辘,但还是依次排队。
      “擅水性的人可有?”林书卿问道。
      “哇...哇..”幼儿的哭声时有时无。在拿树枝搭着的树棚下,一名村妇抱着幼儿,小心翼翼地摇晃着。“狗蛋乖乖。”
      雪灵过去,见黑白无常守在一旁。“我略懂医术,可否让我把下脉?”黑白无常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这...?”村妇神情哀戚,见来者似是千金大小姐,踌躇不定。
      老者过来,朝村妇点点头。他未见过此小姐的医术,自然不相信。只是,天灾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村妇只好把幼儿放在用草铺作的床上,雪灵蹲下,用手探探幼儿的额头,烫得很,再把手放在他细小的手腕上,脉搏微弱。
      “好在早来一步。”雪灵叹道,让小盈取来药箱。风寒导致的高烧不退,想来已有几日。幸好,同张十三习得些皮毛后,她便常备药箱。
      她从药箱里拿出针,给幼儿进行针灸。
      “小狐狸,你何时习得医术?”白无常在她身旁啧啧称奇。
      随村长来的村民,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纷纷称赞。
      “战场上。”雪灵不便回话,只动动嘴唇。
      “什么?”白无常扯着自己的耳朵“我没听见。”
      一股凉风袭来,吹得他人发抖。
      黑无常一把抓过白无常,去追那股风。
      “爹...”幼儿喃喃自语,声音低如蚊蝇。
      “狗...蛋...”村妇听见他说话,眼泪如决堤的水涌出来。
      “爹...爹...”幼儿的声音大了点,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村长和其他村民低下头,沉默不语。
      村妇强忍悲痛说道。“等你好了,娘带你去找爹。”
      小盈心思细腻,从其他人的反应中,猜到那人很有可能不在人世。
      雪灵透过众人,看到黑无常已用铁链绑住一个男鬼。
      “为何而逃?”白无常拿出生死簿,在上面画勾。“再不随我们走,可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男鬼哀戚地瞧着他们,又透过人群,爱怜地看看妻子,再落到草堆上的孩子上,眼里满是不舍。
      “人鬼殊途。”黑无常闭闭眼,睁开,说道。
      “小人知道...”男鬼的眼里是无线眷恋。“请让小人再同他讲句话...”
      白无常合上生死簿。“说完就走?”
      男鬼边抹眼泪边点头。
      “一刻钟。”黑无常松开铁链。
      男鬼立即飘到孩子的身旁,雪灵起身。“村长,我需要几味草药,此山有,可否安排人手去取?”
      村长应下,安排几位村民去挖雪灵指定的草药。
      林六过来,说人手不够,需要人过去帮忙。于是,剩下围观的村民都被叫走了。
      雪灵拉着小盈,坐到离村妇几米远处“我们在这看着。”
      村妇感受到冷气,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你..吗?”
      风刮起她身旁的树叶,落在她的头顶,她捂住嘴,轻声抽泣着。
      男鬼虽没实体,但还是同以往一样,抱住妻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爹...”针灸有效,幼儿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满身是水的父亲。“爹,我好想你。”
      “爹也想你。”男鬼松开妻子,伸手抚摸孩子的脸。
      “爹,你为什么全身湿漉漉的?”幼儿天真,不知为何父亲全身都在滴水。
      村妇一听,眼泪汹涌而出。
      一刻钟眨眼即逝,男鬼轻声对孩子说。“爹要去很远的地方做事,要许久不能见你。要是你想爹了,看看天空,爹就在那里。”
      “好。”幼儿虚弱地应道。“爹,那你做完这工作,就快点回来。”
      男鬼的眼眶红红,不舍地说道。“嗯。”
      村妇在旁,哭成泪人。
      男鬼慢慢地往外走,走到孩子看不到地方,黑无常上前绑住他,白无常朝雪灵挥手。“小狐狸,走了!”
      半时辰后,针灸完毕,雪灵收回针,用手探探幼儿的额头,烧已褪去大半。
      村民把采摘回的草药交给雪灵,雪灵把煎草药的法子说与村妇听,并留下小盈帮忙。
      她去寻林书卿。
      林书卿正研究河间府的地图。
      据村长和村民所述,河间府上任知府离任后,知府事务暂由同知暂代。何间府有一座有名的山庄,名为常青山庄,往日里常招待达官贵人。洪灾后,同知以及各县官员的府邸都被淹没,逃出来的官员便全部迁往常青山庄。朝廷有赈灾银和赈灾粮下放,但是不知发到何处。
      自洪灾后,官兵皆不现身,只留百姓听天由命。
      常青山庄位于此山的西南方,山势比这还高。林书卿看着两山之间的距离,相距十余里。山路崎岖,不便马行。
      “书礼,它便是蛮蛮吗?”雪灵看着远处高空中翱翔的比翼鸟。
      林书卿猛然抬头,朝雪灵所指方向望去,一对比翼鸟正由西北往东南飞。
      “灵灵,我们得离开这。”他收起地图,让林易去把林妈和车夫找来,同村民们一起。
      雪灵简单同小盈交代几句,把药箱留下,便同林书卿和林六步行去常青山庄。
      越往北走,水越浅。他们施展轻功,在山中穿行,只花了半刻钟,便到达常青山庄的山脚下。
      天色渐晚,乌云压顶。
      来到常青山庄外,有重兵把守。
      “来者何人?!”官兵凶神恶煞。
      “在下林书卿,新任知府。”林书卿拿出敕牒和告身。
      其中一名官兵接过,仔细辨认,脸色登时大变。“林大人...不...是...”
      “休得胡说!”另一官兵斥责道。“大人,请稍等片刻。”他朝那官兵使个眼色,那官兵立即往里跑。
      林书卿在任这些年,为官政绩突出,容貌出色,画像早在全国传遍。把守的官兵见到真人,只觉那画像画不出大人的一分神韵。他身旁的女子,更是天姿国色,难怪有传言,大人不耽女色。有此佳人,旁的女色不值一提。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同知踉踉跄跄地跑来,脸色酡红。“大人,恕下官未能及时迎接。”
      三名知县跟在他身后跑,个个衣冠不整。
      “参见知府大人!”三名知县纷纷下跪。
      “好臭!”雪灵捏着鼻子。
      林六只觉来人满身酒臭气,看来喝了不少。
      “无妨。”林书卿面有凛色,看得同知一惊。
      同知的酒醒了大半,喝道。“尔等,连知府大人都不认得了?!”
      把守的官兵吓得纷纷下跪。“大人,小的知罪!”
      其他人都下跪,只有同知站着不动。
      林书卿心里了然,沉着道。“起来罢。”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起身。
      “知府大人都发话了,还不起身?”同知厉声道。
      其他人才敢起身。
      “这位是?”同知见到雪灵,眼里有贪色。
      “舍妹。”林书卿挡住他的眼光。
      同知不舍地收回视线,带着他们入山庄,其他人跟在后面。
      河间府的同知是杨家的门生,他偶然得知,此次调任是郑言建议的。如若处理不好,他将卷入杨郑两党之争。
      进入山庄内堂时,里面灯火同明,宴席上还有未来得及撤走的残羹。
      “大人,一路走来,想必舟车劳顿。”同知笑嘻嘻地让人撤下残羹,换上一桌可口的饭菜。
      “这些菜,够那些村民吃一星期。”雪灵想起村民饥饿的模样,开口道。
      同知脸色微变,又换上笑脸。“贱民怎能同大人相比。”
      林书卿握茶杯的手,收紧又放松。
      浅浅吃完几口,林书卿开始询问有关抗灾的事,同知说话总是避重就轻,其他人也支支吾吾。
      林书卿在等,他们也在等。
      外出的林六给他带来一封信,以及一沓资料,并告辞。“少爷,我该去完成我要做的事。”
      林书卿清楚。“活着便是一切。”
      林六拱手,随即离开。
      信中写道:杨家主暴,全家入狱。
      同知脸色大变。
      林书卿让人抓住同知,无人敢动,同知冷笑,唤人去抓林书卿和雪灵,也无人敢动。在场的,谁没听说过林书卿的事迹?
      “马深,身为同知,侵吞朝廷赈灾银和赈灾款,即日收监,等上报朝廷,择日再判!”林书卿拿出一纸文书,念道。
      马深还想垂死挣扎,大喊着出重金收拾林书卿和雪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几个胆大的官兵,拿着刀,还未靠近,便被林书卿打飞。
      能文也能武,剩下的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啊!”马深见此,从袖中掏出把小刀,朝林书卿刺去。
      雪灵“适时”地伸出脚,把他绊倒在地。
      有人认清形势,拿出绳子,把他绑住。
      在马深的哀嚎中,把他扔到伙房里关好。
      即使如此,几位县令还是犹豫不决。一方面,他们是下官,该听从知府的差遣;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马深背后的势力。
      翌日,一切风向都转了。林家全家入狱的消息传来,三名知县收到消息,立马狗腿地过来巴结林书卿。
      林书卿清楚他们是见势而为,只是眼下是用人时候,该罚的,需在灾后。
      “熟悉水利者可有?”林书卿把常青山庄的人都召集起来。
      鸦雀无声。
      静默片刻,有名年轻的官兵应道。“家父曾参与河堤的建造,小的跟随家父,学过一二。”
      “小...小的曾是名水工。”一名三十上下的官兵唯唯诺诺地说道。
      三名县令见风使舵,唤来各自的师爷,询问各自县内的水工。师爷也不知晓,层层问下去,傍晚时分,终于列出个名单。
      可洪水滔滔,水工们的住处,从地图上看,已被淹没。如何能寻得他们的落脚点?
      “还有位老师傅!”那名三十上下的官兵突然说道。
      河间府是新造不过数十年的府,曾有一水工负责规划整个府的水利设施。如今,该水工已退隐。寻也不难,就在离此处不过十里的村庄上,只是洪水吞没了他们的村庄,后面听闻他们村里的人都逃到附近的山上。
      林书卿和那人仔细核实,确认他之前遇到的老者便是那人所说的老师傅。
      天黑路滑,出于安全考虑,林书卿决计翌日再去请老者和村民们过来。
      雪灵被安排进了一个房间,林书卿在书房查阅资料,时不时和那两官兵讨论。三位县令和师爷,早已回房歇息,其他官兵则坚守岗位。
      深夜,雪灵在窗户旁,眺望远方。
      黑无常绑着马深的亡灵往西方飘去,白无常翻了翻手上的生死簿,瞧见雪灵,兴高采烈地朝她招手。“小狐狸!”
      雪灵很是惊讶,朝他们招招手。黑无常手里的,不是那什么同知?
      “走。”黑无常冷冷说道。
      “再见...”白无常朝雪灵摆摆手,耷拉着脸,随黑无常离开。
      雪灵跑去找林书卿。
      书房里只他一人,门大开着,两旁守着一排士兵。
      “书礼。”她走进去,把看到的说出来。
      林书卿暗叫不好,起身往伙房走去。
      伙房的房门紧锁,外面守着两人。
      “里面可有异样?”他问。
      两士兵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开门。”他下令道,雪灵已闻到死亡的味道。
      左边的士兵忙掏出钥匙,打开门,马深面色乌青,嘴角有血渍,胸口的衣服被扯得凌乱,早已死去多时。
      雪灵上前检查,他的脖子上有一根细细的毒针。
      何人灭的口?杨家已入狱,会是郑家吗?
      第三日,他收到一份书信,说杨放越狱,不知所踪。阅后即焚,他安排人去把老者及村民们接过来。
      赈灾银和赈灾粮藏于山庄,在等老者过来的同时,他安排人去分发粮食。遇到水路,便用竹筏装载干粮送过去。
      老者到后,林书卿赶忙去请教。
      治洪,一是疏浚,二是封堵。
      治洪,赈灾,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又有人见到蛮蛮,天黑得似要塌了。
      雪灵说服了林书卿,让她去抓。
      她循着气味,在一片荒山野岭,见到两鸟合翼在半空飞得欢快。
      雪灵拿起一根干枝,朝半空只掷去,砸中其中一只。被砸中的往下掉,另一只也跟着掉,只是,两鸟往下落了半米,便重新合在一起,使劲飞向他处。
      雪灵可不打算让它们逃走,燃起蓝火,就要扑向它们。
      “且慢。”张十三用拂尘扑灭她的火。
      雪灵意外。一段时日未见,张十三功力见涨。
      “贫道正好需要坐骑。”他念起咒语,空中出现一道白光,把两鸟驱赶着往他们方向飞。
      “收。”口动咒出,他腰间的乾坤袋飞起,张开,把它们收入袋中,缚紧。
      “张十三,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雪灵由衷感叹。
      张十三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绯红,扭头说道。“小事尔。”
      自从收了蛮蛮后,天开了。抗洪措施有成效,洪水渐渐褪去,百姓得以从高处回归家园。
      此次洪灾,不少人伤亡,张十三留下,和雪灵一起为伤者医治。
      又一个深夜,雪灵边用膳边打瞌睡,林书卿刚从外面回来,眼下乌青。
      两人见到各自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下一刻,他们见到林六随着黑白无常进来。
      “少爷,小姐。”林六恭敬地朝他们鞠躬。
      师父虽死,但有的是法子躲过黑白无常。在他离开常青山庄后,师傅便出现,指引他找到那些被冲走的死尸,自然也包括师父和两位师兄弟的尸体。因长久泡水,十余具尸体已被泡发。他把尸体一个个搬到山上,再从师父身上取过铃铛,念出咒语,尸体排成一列,跟在他身后跳。
      只是天黑路滑,加上体力不支,当山上滚落一个大石,他躲闪不急,当场被砸晕过去。
      晕前,似乎见到师父的亡魂在说着什么。
      再醒来时,他坐在自己的尸体旁。尸体惨不忍睹,被石头碾过,血肉模糊。
      “赶尸小子,可与我们共事?”白无常朝他伸出手。
      师父已被黑无常铐住。“可给你师父和师兄弟投个好胎。”黑无常冷眼道。
      “莫管我们。”师父伸手抹去眼泪。
      林六不忍。毕竟,师父待他如再生父亲,师兄弟和他情同手足。“好。”
      就这样,林六成为了其中一员。至于要赶的尸体,如何处理?白无常承诺会替他处理。所谓的处理,便是传梦给远在南方的其他师兄弟,让他们来完成这项未完成的任务。
      因着洪灾,凡间的亡魂不少。只是,在做事之前,他想去和少爷小姐道别。
      “可痛?”雪灵流下两行清泪。
      “小姐...”林六少有地不知所措。“小的不痛。”他说的是谎话,石头撞过头的瞬间,他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有何想做的吗?”林书卿眼神悲怆。
      “没有。”林六捂住胸口。“小的只是来道别。”
      “往后还有机会碰面,”白无常插嘴道。“莫伤感,莫伤感。”
      “走吧。”黑无常的声音平静。“还有事要做。”
      林六跪下,朝他们磕几个头,便随黑白无常离开。
      七日后,洪水完全褪去,朝廷下拨款项,重建全府。
      林书卿搜集洪灾中各官的罪状,上交朝廷,入狱的入狱,撤职的撤职。且在洪灾中,有功者,按功行赏。河间府上上下下,得到了一番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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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4个月前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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