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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藏书阁布局纵深,书架紧密排列,古朴旧籍都密密压在架上,室内昏暗,大白天也不见得敞亮,因而早点上了灯。
越明鸥戴着叆叇在灯下静心誊抄,正写得兴起,忽闻木门吱呀声,就见卜逯儿从外间进来行礼。
“三公主。”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阿嫤和我二哥他们要排演节目,我无事可做便来此处看看,若有打扰还望公主见谅。”
越明鸥招呼卜逯儿进来坐下,“说多少次了,学宫无尊卑,免礼莫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还是你不想同我交朋友?”
“君臣之礼不敢违背。”
“那我就拿你这话去治东嫤的罪,”越明鸥故作埋怨看卜逯儿反应,见后者坦然又粲然一笑,“逗不动你,那这样,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公主,私底下就叫名字吧。”
越明鸥揭过写满字的宣纸,重新铺了一张,“在宫里早被那些礼教管烦了,听你们直接喊我名字反倒自在。”
合着东嫤是因为直呼其名得她青睐呢。
卜逯儿斟酌一会儿,缓声道:“明鸥这名字好听。”
越明鸥又笑起来,边写边回:“我娘起的,她自己被困在宫里,倒觉得我能做一只鸥鸟。”
此等宫廷秘事多听多错,卜逯儿未作反应。
许是察觉到不妥,越明鸥也扯开话题,“逯儿的名字也起得不错,自由行走于天地间。”
卜逯儿顺着接话:“是东叔叔起的。”
越明鸥停笔抬起头来感叹:“哦对,将相释嫌、明珠双诞、互赠美名的佳话,京城谁人不知,倒是有趣。”
卜逯儿想起从小听人们回忆当年长安街大摆筵席时的赞叹,不禁心念微动。
“名字总归包含些祝福寓意,也许娘娘的心愿能成真呢。”
“若真能人如其名倒好,”越明鸥低头继续抄,“目前看来,东嫤……”
卜逯儿想起东嫤之前不高兴的样子,及时打断:“阿嫤素来不喜别人以貌取人,貌好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说。”
越明鸥张大眼睛恍悟:“原来我是在这儿得罪了她?”
怪不得,这几日虽说能相处,但总感觉东嫤憋着口气不松快,跟个刺儿头似的,原来症结在这儿。
“倒不必担心,阿嫤不会小心眼的,过几日就忘了,”卜逯儿在一边看越明鸥抄书看得手痒,“我能一起抄吗?”
“自然,那边架上有笔墨砚台,就当帮我的忙,你抄这本吧。”越明鸥拿出另一本书放在旁边。
卜逯儿取笔重新坐下,挽好袖子也开始誊写,越明鸥转头看一眼,忍不住夸赞。
“上午看你练字就发现你字写得不错,比东嫤的好多了。”
越明鸥交作业的时候见识过东嫤的字,对那狗爬体非常震惊和嫌弃。
“阿嫤不爱舞文弄墨,练武更在行。”
“那她病一场都要来上学?还以为她喜欢念书。”
越明鸥是随口一问,卜逯儿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免得抖落出更多事情。
“之前还有不少同窗好奇怎么总不见你来学堂,原来古籍所记事迹如此有趣。”
话题转得生硬,越明鸥也不深究,“现在教的东西我早就学过了,还是抄书有意思,要是这些古籍让带走,我就不用抄了。”
“以你的学识,跳级也未尝不可?”
“那便要与皇兄做同窗,”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提笔蘸墨接着写,“我与他们不是同胞所出,没什么联系也就没什么感情,不如现在自在。”
“是我唐突了。”
卜逯儿心下动摇,她借此机会与三公主接近,不过想着若以后实在与季世子不对付,还能借一借公主的势避开麻烦,却不想窥探对方的心事。
越明鸥毫不在意,继续运笔如飞,“没什么唐不唐突的,朋友之间闲聊难免说到这些,就当增进彼此了解。”
于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快抄完一页纸的时候,门被大力推开。
“逯儿,回家了!”东嫤急吼吼推门进来,见眼前两人并排伏案的情形愣了一瞬,“你们干嘛呢?”
“逯儿帮我抄书呢。”晓得东嫤对自己不满,越明鸥拱火不嫌事儿大。
东嫤果然开骂:“你好不好意思,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做,差遣逯儿!”
“阿嫤,是我自己闲得无聊要帮忙的,不是差遣。”
东嫤看向卜逯儿的时候转怒为忧,“天都黑了,还抄这劳什子书,我们快回家吧。”
“还差最后两句,稍等我一会儿。”
东嫤闻言只好蹲在一边等,顺便帮逯儿捞衣裙,免得沾上未干墨渍。越明鸥在一旁默不作声挑眉,她好像知道怎么治小刺头了。
不一会儿停笔分别,越明鸥也起身道:“正好我也该回宫了,一起出去吧。”
东嫤是没意见,让公主侍从一路护送,别提多安全。
“二哥呢?”
“他去门口招呼马车啦。”
越明鸥突然好奇:“你们两家临街对望,上下学是分别坐马车还是同乘一辆?”
东嫤不明所以,“当然是同乘啊,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们是坐相府的马车,还是坐将府的马车?”
“逯儿家两个人乘车,我家就我一个,我蹭车就好了,多方便。”
越明鸥点头道:“东将军是会省事儿的。”
“这关我爹什么事?”
“别误会,听闻东将军在朝堂上也率情至性,不拘小节。”
这客套话说得莫名其妙,还听得人牙酸,江氏大白眼就要重出江湖的时候,卜正阳从正门冲了进来。
“怎么这么慢,还说去找你们呢!”
看清越明鸥之后连忙上去行礼,作为丞相之子,礼数方面可一点儿不马虎。
越明鸥笑嘻嘻免礼后上了自己马车,扬长而去。
东嫤坐到车上还气不过,“什么人啊,真是!”
卜逯儿及时转移话题,“你们的节目讨论得怎么样了?”
东嫤果然被转移注意,“还没想好道具呢,铁剑耍着威风,木剑耍着轻巧,各执一词确定不了,怎么点火也成问题,想了些招式不知怎么衔接。”
卜正阳也头疼道:“简言之,就是这么多人花这么多时间,也没讨论出有用的东西。”
看来排演节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也不算完全没用,明天下午我们有武夫子的课,去借几把剑来试试,要是能行就去找工匠做材料。”
“行吧,找木匠还是找铁匠就交给你决定,明天确定好道具,等放学就开始编动作吧,东一招西一招太散了,休沐回来没几天就是庆典,也没多少时间能练。”
东嫤点头同意。
还好夫子们顾念庆典日即将到来,不会布置太多作业,接下来几天晚些回家也都能应付。
心里装着事,自然会嫌时间过得慢。
好不容易等到武夫子的课,东嫤直奔操练场去借剑,一番说明连课业都省了,与几个组队登台的伙伴在一旁舞剑试手。
其他人正常上课,越明鸥在藏书阁快泡发霉了,也趁天气好过来活动筋骨。
季昌明是会装乖的,本来盯着东嫤的方向看,察觉到越明鸥的视线,立马假装无意闲看,转头去练拳。
越明鸥其实没看他,因为运动中叆叇容易掉,她没戴,离得远了看不清人脸,此时正与卜逯儿聊天。
“约好休沐日出城的时辰了吗?”
“还没有,不过阿嫤晨起要练功,应该是巳时出门。”
卜逯儿与越明鸥慢悠悠对练,硬把拳法推成了太极。
“那我到时候直接去你家门口等吧,出城也要经过,坐我的车还不用被盘查。”
“好,你这几天都会在藏书阁抄书吗?”
“当然,尽快把手上这本抄完了,好拿回去温习。”
“阿嫤和二哥这几天放学都要留下来排演,我正好去藏书阁找点事做。”
“好啊,来帮我的忙,有个人聊天还不闷。”
正聊着,就见东嫤耍完剑过来找她们。
“怎么样,道具决定好了吗?”越明鸥也听说了表演的内容,因此十分好奇。
“不能用铁剑,他们耍到后面举不动,有气无力的不好看,还是木剑轻巧,附火也方便。”
“你们打算怎么附火,就算是木头要燃起来也没那么快,刷油燃过头又容易断。”
越明鸥无端联想到烧火棍,那玩意儿舞起来效果很一般。
“简单,火把见过吧,把浸了油的布缠在剑身上就行,不过要用火折子来点,点火动作怎么融进剑舞里才连贯,我还得想想。”
卜逯儿建议:“不如,把火折子嵌进剑里。”
东嫤问:“怎么说?”
“火折子就是将易燃物混松香硫磺,卷进特质竹筒,揭盖见风自燃,如果将剑身当作竹筒呢。”
“对哦,只需要一个小机关揭开盖子,就能自动点火燃起来了,比用火折子方便流畅。”
越明鸥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舞动剑身就能燃起来,这倒是个好法子。”
“回去就找木匠做出来试试!”东嫤大喜过望,又去抱住胳膊一顿夸。
越明鸥忍不住笑话她:“得亏是有逯儿在,不然你都凑不出这台节目。”
东嫤一点儿不羞,“当然啦,逯儿是我的智囊,我俩天下第一好!”
还挺骄傲。
道具确定好了,就一切好办,编动作排演显得简单许多。把找木匠设计图纸、制作道具的任务交给院子里的哥姐们帮忙去做,东嫤就等着拿到样品与伙伴们练手。
那群得了任务的仆从们,对东嫤这次节目也上心得很,张罗着做图纸、找材料、找木匠,期间还根据东嫤排演的反馈改过一次机关,紧锣密鼓地筹备。
接连几日晚归,卜逯儿在藏书阁里古籍都抄了小半本,大家才终于在休沐日前一天,热热闹闹地将一切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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