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笔仙，在线显灵

　　来的时候正值暑假，镇子里小孩子很多，但温寻一个也不认识，他也不太想认识。

　　但小孩子天性里总是喜欢热闹的，温寻也是，虽然面上看不大出来。
　　奶奶不总在家，于是他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写作业，画画。
　　待久了，也会有些烦闷。

　　小镇附近有条小河，边上被石头围栏围住，设有几个长椅可以供人坐着观景和休息，但来的人不多，反而经常会有几只流浪猫在这里出没。
　　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之后，温寻就成了这里的常客，经常在天气好的时候背着自己的小画板来这儿坐着画画或者发呆看风景。

　　大概是天赋异禀，温寻从小就对画画这项技能十分擅长，也颇为感兴趣。
　　只要手里拿着笔，他就能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论是脑海中的，亦或者是面前看到的，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们以前经常夸他长大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大画家。
　　可是现在，他们看不到自己长大了。

　　虽然跟同龄人比起来有点早熟，但温寻毕竟还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就算已经独自捱过了一段时间，但曾经一起度过的时间不论如何都更为漫长，再想起来自己过世的父母，说不难过了是假的。
　　他的眼眶里渐渐漫起了一层水雾，而后，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了画板上，洇湿了纸页。

　　这一刻，多日以来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的难过，不适应，孤单和想念都如同洪水泄闸般漫溢了出来，他红着眼眶无声地哭着，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蹲坐在边上正优哉游哉舔着毛的小猫一扭头就看到这人在哭，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慢慢踱过去，试探性地伸出爪子搭了一下他的手臂——就整只猫被男生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这只猫的毛色灰白相间，琥珀色的瞳孔很好看，毛也干净得不像是流浪猫，更像谁家精心养着的宠物。
　　它应该是这群流浪猫的老大，看起来还颇通人性，被温寻抱过去之后僵了僵，想逃跑的爪子试探地伸出来，又默默缩了回去。
　　像是看在这人这么难过的份上屈尊降贵地陪陪他。

　　片刻后，小猫一脸生无可恋地隔着画板趴在小男孩的腿上，任由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自己刚精心收拾完的皮毛上。

　　它甩着尾巴眯着眼睛，正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一道黑影忽然笼罩了它，紧接着，温沉沉的嗓音在上方响起：“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见安慰的人来了，小猫登时如蒙大赦，一下子从男孩身上跳下去跑走了。

　　温寻哭懵了，眼睁睁看着怀里的猫跑掉，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而后仰头看向那个忽然出现的，不知道名字的，奶奶说比他大四岁的人。
　　片刻后，又意识到自己此刻脸上还挂着眼泪，有点没面子，他又垂下了头，瓮声瓮气道：“不关你事。”
　　男生没有在意他明显有些抗拒的态度，走到他边上坐下来，然后递过去一张纸巾，温声道：“擦擦眼泪，都哭成花猫了。”
　　“你才花猫。”

　　温寻有些凶巴巴地这么说了一句，没伸手去接，男生也不恼，主动伸手帮他拭了拭眼泪。
　　温寻没躲。

　　“画的猫么。”替人擦完眼泪，男生低头看着他腿上搁着的画板，浅笑着夸了一句：“画得真好。”
　　温寻没说话，但莫名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
　　“就是这花色挺特别的。”
　　温寻：“？”

　　他低头看了一眼，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自己的眼泪落在纸上从而洇湿留下痕迹的那部分。
　　温寻：“……”
　　他抿了抿唇，而后一言不发地仰头看向这人，表情有些凶。
　　男生看着他，半晌，笑了一声：“现在好点了么，刚才哭什么呢？”
　　温寻不答，还是这么看着他。

　　见温寻不说话，他又问：“没人陪你玩，委屈的？”
　　不想说自己是因为想到爸爸妈妈想哭的，于是温寻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尖平复心情。

　　“那我陪陪你？”边上的男生顿了顿：“下午想出去走走么？我对这一片还算熟，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或者来我家玩也行，有游戏机。”
　　说完后，他看向温寻，目光里带了些征询的意思，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做出选择。
　　温寻觉得他也不算坏。

　　“你叫什么名字。”于是他郑重地问道。
　　要交朋友，第一件事总是要知道对方的名字的，而现在只有面前这人单方面知道他的名字。

　　男生想了想，话音里带了些笑意：“我没有名字，你觉得你应该叫我什么？”
　　温寻：“……”
　　“那我随便叫了。”
　　男生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他本来想说讨厌鬼，临到头了又想到什么，话音一转：“小殷。”
　　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这人的神色里带了些讶异。
　　温寻颇有种扳回一城的成就感。

　　男生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没礼貌，跟谁学的。”
　　“叫哥哥。”他说。

　　*
　　这场梦做得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早上八点多，温寻从床上坐起来，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他哥了。

　　梦里，他似乎总是看不清那人的脸，看见的往往只有对方的衣角，背影和双手。
　　画面在他醒来之后逐渐开始在脑海里消散，温寻下意识闭上眼，试图让它们在自己的脑子里存在得再久一点，但随着意识逐渐清明，还是没能留住多少。

　　他睁开眼，心情不太好地起身洗漱。

　　收拾完后，他打开房门走出来，却意外地看见餐桌边坐了个人。
　　那人见他出来了，眸光从手机上收回，转而看向他，弯了弯眼：“起了，睡得好么？”
　　像是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反应了两秒，温寻才想起来昨天家里搬进来了个不速之客。
　　“还成。”他面无表情地抓了把后脑勺，然后趿着拖鞋走过去。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好像总不讨厌这个人的靠近。

　　“刚打算去敲你的门呢。”殷央言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放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早饭，刚做好，再过会儿要涨了。”
　　温寻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太饿，拜多年养成的坏习惯所赐，平时不饿的时候他是不会吃饭的。
　　他只是打算来倒杯水。
　　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忽然想到什么，又卡了壳。

　　“怎么了，不喜欢？”殷央言见他站在原地像是有些踌躇，于是问道。
　　“没。”温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这碗面的卖相很好，闻起来也很香，还莫名有些熟悉，他没多想，挑起一筷子面吃了一口。
　　然后，面色僵了僵。
　　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他又皱着眉喝了口汤。

　　“怎么这幅表情，不好吃？”对面人那人好听的声线响起。

　　并没有不好吃，反而能称得上一句相当不错，面条软硬适中，汤底也浓郁，很合温寻的口味。
　　只是这味道……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面上的表情难得有些复杂：“你做的面为什么和有家外卖的味道一样？”
　　就是他常点的那家。
　　由于点的次数太过频繁，这个熟悉的味道他想忘都忘不掉。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栋房子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温寻看着他，微皱着眉，目光很淡，仔细看又带了些探寻的意思。

　　殷央言：“……”
　　一时间忘了。

　　他难得卡了下壳。

　　“……我跟那家店的老板学过，你喜欢吗？那以后不用点外卖了。”男人像是有些欲盖弥彰。
　　温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但面前这人就是那家外卖的老板这个猜测有些太过荒谬，所以他接受了这个解释。
　　而且这人一副看起来对厨艺颇为痴迷的样子，连在咖啡店装个后厨这种事都能干出来，偶然尝到合心意的口味去找老板学艺也不是不可能。
　　他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面，勉强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殷央言像是不欲多言，示意了一下温寻面前的面，又转移话题道：“对了，这附近有卖香火的店么？”
　　“要香火干什么？”还嫌自己招的鬼不够多么？

　　想到这里，温寻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昨晚怎么没被鬼缠上？”
　　“……”

　　殷央言一时间觉得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这句话实在很有哲理。
　　这么敏感，谁养出来的性子……

　　“可能你家风水好。”默了默，他说。
　　温寻：“……”
　　他总觉得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但硬要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段白他们晚上会来。”静默片刻，面前那个稍显可疑的人又开了口：“要给他们准备些香火。”
　　“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来庆祝你上岗。”那人顿了顿，又温声道：“你要是嫌他们吵，我就让他们别来。”

　　“没事。”话题转变得有些突兀，但他也没多说什么。
　　碗里的食物分量不大，倒是很符合温寻的食量，他几口吃完：“一会儿出去找找卖香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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