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坠落

　　江妄生抬手拽了拽高书磊，“别骂了，走吧，准备点东西，后天去给郑闵尘过生日。”
　　高书磊顺了顺气，“学霸生日？后天？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快走了。”江妄生说。
　　“我真不知道啊，学霸怎么这么早就过生日了，和你差了整整五个月哎。”
　　“然后呢，你把他塞回去和我一天出生？”
　　高书磊：“……那倒也不至于。”

　　两个人边走边说，高书磊突然有点担心郑闵尘，“你说那个男的那么凶，学霸回家不会被打吧？一般豪门家里的儿子都会受很多委屈，最后忍受不了逃跑。”
　　高书磊觉得自己的小说没白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江妄生也有点担心，挨打他觉得可能不会，郑森佑看着就病病殃殃的，估计没力气打人。
　　但高书磊说的最后一句。
　　受不了逃跑。

　　郑闵尘会逃吗？
　　他会逃到哪去？
　　会告诉他吗？

　　江妄生烦躁咬了咬牙，不去思考这些。

　　郑森佑看着郑闵尘在给别人发信息，“别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相处，你了解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郑闵尘关了手机，看向窗外。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你知道？”郑森佑突然火大，“你知道还和他们走那么近？你什么时候这么堕落了？和一群整天打架的人待在一块，你觉得我送你回国就是为了干这个的吗？！”

　　郑闵尘闭上眼，又睁开。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监视我？”
　　郑森佑嗤笑了声，“监视？留学三年的文化水平就让你对自己的父亲说出‘监视’两个字？”
　　“你别忘了，是谁送你去国外！是谁给你那医院里的母亲治病，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提到母亲，郑闵尘就想起严璐茸那苍白的脸，每天都要躺在病床里输液。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母亲？那场火为什么烧那么久才灭，你不清楚吗？”
　　郑森佑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转瞬即逝。
　　他解开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那道疤。
　　“那我呢？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能活？我手腕骨折还拖着你们两个，你十七岁了，老师没教过你感恩吗？”

　　郑闵尘不想多说，因为根本没有用。

　　郑森佑永远都是这样的回应方式，他只要反驳一句，郑森佑就会回两句。
　　直到他精疲力尽，不想再继续说。

　　江妄生回家之后就抱着手机等信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郑闵尘给他发信息。

　　江妄生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想到什么，郑闵尘不会是被他爸软禁了吧，万一郑闵尘哪句话惹他不高兴，动手怎么办？
　　江妄生越想越烦躁，都怪高书磊非要给他看那个视频，让他脑补这么神经的画面。

　　就在他快要把自己薅秃的时候，郑闵尘发了信息过来。

　　［郑闵尘：晚安。］

　　晚安？
　　这才几点，晚什么安？
　　郑闵尘发错人了？
　　就和他说一句晚安，没别的要说的？
　　江妄生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

　　郑闵尘坐在电脑桌前面，电脑界面还显示着刚才看完的视频。
　　严璐茸躺在床上，雪白的脸，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慢慢的严璐茸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镜头的地方笑了笑，叫了他一声。
　　“尘尘，妈妈好想你。”
　　那个声音他好久都没有听到了，郑闵尘有一瞬的错愕和激动。
　　这么久的治疗，终于苦尽甘来。
　　严璐茸躺在那个冰冷的病床上整整三年，郑闵尘不知道如果严璐茸病情不会好转，他还能不能撑下去。
　　两个月前，刘枋备给他打电话，说严璐茸病情好了很多，现在已经能下地活动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郑闵尘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同意回国。

　　视频是刘枋备录的，也只有他能随便进出医院，接触严璐茸。
　　视频停在严璐茸笑着看镜头的那一幕。

　　手机“叮”一声，接收信息自动亮屏。

　　［生：你就说一句晚安，不和我说点其他的？］

　　郑闵尘勾勾唇角，解锁手机，里面的壁纸和锁屏一样。

　　［烦人精：这么晚还不睡吗？化学题做了没有。］

　　仅仅是一分钟，江妄生已经把某个人的备注改成了“烦人精”。

　　［生：没睡，没写，不会。］
　　［烦人精：视频吗？教你。］

　　江妄生扔了手机。
　　可怜的手机被扣在被子上，从缝隙里露出一点光。

　　视频？！

　　江妄生在房间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能让他当镜子用的东西。
　　他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看了看自己的发型，衣服。
　　不对，他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形象。

　　江妄生回了个“嗯”，就把手机又扔了出去。
　　躺在床上捂着脸。

　　郑闵尘透过电脑反光抓了两把头发，然后把睡衣上面开了的两个扣子系上。

　　铃声就响了一声，江妄生就扑过去接电话。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郑闵尘最先笑了下，“哪个题不会？”
　　江妄生第一次在手机里看到郑闵尘。
　　这种感觉和他们平常见面不一样，隔着手机，江妄生平白觉出几分紧张来。

　　江妄生拿着手机下床，走到桌子前，把屏幕对准卷子。
　　一个字没写。

　　郑闵尘看了眼时间，九点。
　　如果时间再晚点，郑闵尘可能就不让江妄生写了。

　　“那你把视频开着，写完告诉我，我陪着你写。”
　　江妄生没转过弯来，“你也没写完作业？”
　　郑闵尘手一顿，“嗯。”
　　他看了眼旁边早就写完的卷子，装作没看见。

　　江妄生一下子乐了，“学霸也没写完作业啊，这么晚了都……”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想抽自己两嘴巴，郑闵尘那样儿哪是能写作业的样子。
　　郑闵尘听江妄生说着，突然不说了，他看了镜头一眼，然后看着江妄生和说错话了一眼盯着他。
　　“怎么了？”

　　江妄生的脸猛的放大，占据整个屏幕。
　　“你、那个……你爸动手打你了吗？”
　　郑闵尘一愣，反应过来江妄生为什么这么问，心脏有点不听使唤。
　　“他不打人。”

　　江妄生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点，“那就行。”
　　郑闵尘轻轻扬了下唇，“他知道动手没有好处，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郑森佑是个合格的商人，有胆量，敢下血本去赌，从来没赌输过。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才会这么做。

　　江妄生点头，“我看他今下午的样子以为回去要为难你。”
　　郑闵尘摇摇头，“没有。”
　　就是把他扔家里就走了而已。

　　江妄生把手机架好，坐正开始做题。
　　郑闵尘欣慰的笑了笑，拿出另一套试卷开始做题。

　　江妄生学几分钟就转头看一眼屏幕。
　　郑闵尘睡衣类似于衬衫的款式，只不过领口要低一点，但这种纯黑色睡衣，配上郑闵尘的脸，充满禁欲感。

　　两个人就这么开着视频，互不干扰，遇到不会的地方江妄生会烦躁的“啧”一声，然后郑闵尘就给他讲一下思路。

　　做完这套题，江妄生突然觉得他这个期末考试要考满分了。
　　“老子要考第一了！不对……你考第一，我考第二。”
　　郑闵尘看着江妄生拿着卷子笑的合不拢嘴，
　　“那我是不是要小心了，万一你超过我了怎么办。”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可江妄生好像真的在思考，“没事儿，我收着点，不超过你。”
　　言下意思就是第一给你留着，我在后面。

　　江妄生注意到郑闵尘的停顿，他突然靠近，隔着手机好像感受到了郑闵尘的呼吸。
　　两个人对视着，寂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良久，江妄生开口。
　　“郑闵尘，能不能别这么神秘，透露一点给我。”

　　郑闵尘肩膀松下来。

　　“不用说太多，就一点，让我了解一下，你经历过什么。”

　　郑闵尘攥着的手松开，半低着头，“我妈妈生病，躺在医院三年，刚恢复。生日的时候你说不定能见到她，情况允许的话。”
　　江妄生点头，不想打断郑闵尘。

　　“郑森佑把我送出国，嘴上说着是让我出去历练，可原因是什么他清楚，我也清楚。”

　　“刚去法国很陌生，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喜欢一个不会说法语的小男孩，我每天都练习很多遍法语，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江妄生听郑闵尘说着，脑海里浮现一张缩小版的郑闵尘的脸。一个小男孩去到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手足无措。

　　“熟悉了两个月，基本上会说法语了，但还是少不了别人异类的目光。我跟着视频学防身术，肩膀和后背上还会有很多伤。”

　　郑闵尘说着突然笑了，似乎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傻，但是他才14，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保护自己。

　　江妄生下意识跟着扯了扯嘴角，然后轻皱着眉看郑闵尘。

　　“在国外其实很无聊，除了学习，就是竞赛。只有把自己时间都填满才不会过多担心我妈妈。”

　　郑闵尘在法国三年，就这么几句话轻松带过。
　　江妄生不敢去细想郑闵尘到底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
　　“没事，现在不会受委屈了，生哥罩你。”
　　郑闵尘抬头，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伤给别人看。
　　因为多了关心，他就会觉得痛。

　　“好。”

　　“我需要准备什么西装吗，感觉要是穿普通的衣服去会被保安轰出来吧。”
　　江妄生笑了笑，开始琢磨自己穿什么样的西装。

　　“你想穿什么都可以，没有规定。”
　　江妄生眨眨眼，“我知道，但不能给你丢脸啊。”
　　郑闵尘弯了下唇，“没人敢议论。”

　　江妄生一顿，“嚯，学霸这么霸气的吗。”
　　郑闵尘竟然点了下头，“我再讨厌，这个身份还是有面子的。”

　　江妄生笑了笑，郑闵尘脸上不只有清冷了，还有几分霸气。

　　两个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一天过的很快，马上就到了郑闵尘生日。

　　江妄生嘴上说着准备西装，但还是选了身日常的衣服，一身灰色的运动服。
　　江妄生衣架里都是黑色和灰色衣服，很少会有其他颜色的衣服。

　　今天温度挺高，江妄生就在里面搭了个无袖背心，灰色外套面料很舒服，出门前被苏渍瑾拉着摸了好一会儿。
　　“别摸了妈，再摸起球了。”
　　苏渍瑾“啧”了声，“你知道这衣服多贵吗，起球？你穿三年都不会起球。”

　　高书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黑色外套，后背上有一片淡蓝的油画。
　　黄泥牛仔裤，白色板鞋。

　　高书磊的标志性穿搭。

　　江妄生张嘴就吐槽，“根本不用思考，看见这条裤子我就知道是你。”
　　高书磊笑了声，“彼此彼此，非黑即灰。”
　　江妄生：“……”

　　［烦人精（寿星）：司机马上就到，车牌号4911，我和司机叮嘱过别开空调，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让司机开慢一点。］
　　［生：嗯，看见劳斯莱斯了，谢谢寿星专车接送。］
　　［烦人精（寿星）：乐意效劳。］

　　高书磊看着面前的劳斯莱斯，整个人都呆住了。
　　“学霸家里什么条件，开劳斯莱斯接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给郑闵尘准备的礼物，会不会太简单了。
　　江妄生瞥了一眼，五万的表。
　　“……”

　　“不攒老婆本了？”
　　高书磊把表往袋子里面放了放，“攒什么，娶俩老婆都够了。”
　　江妄生扯了下嘴角，高书磊突然想起来，“你给学霸买了什么？”
　　江妄生口袋里的手缩了缩，“没什么，小挂件。”

　　高书磊点了下头，也是，他没看见江妄生衣服哪鼓鼓囊囊的，应该不是很大的东西。
　　但价格肯定不便宜，高书磊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五位数的，给郑闵尘的应该也不便宜。
　　“说真的，咱俩不会被学霸那个爸爸轰出来吧？”
　　“不会，怕什么，他就算再不给我们面子，郑闵尘生日有那么多人在，他怕丢脸。”
　　高书磊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对啊！咱俩又不是去捣乱的，是去蹭饭的。”

　　江妄生抬头看了眼司机，司机正好转过头去。
　　江妄生：“……”
　　他怎么想的和高书磊一起来，不够他丢人的。
　　“别说话。”江妄生说了句。

　　好在接着就到了，要不然江妄生真的要把高书磊踹出去了。
　　还没下车，江妄生就看到了站在一众宾客后面的郑闵尘。
　　郑闵尘穿着西装，整个人高挑挺拔。
　　往那一站，星探看了都得往手里塞名片。

　　郑闵尘听见车声，从手机里抬头，就看见了江妄生和高书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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