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前任遍地

　　入营这日，恰是十月初一。

　　天彻底寒冷下来，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两个月，对于娇生惯了的贵女们而言，定然很是难熬。

　　江盛到底没敢拒绝皇后娘娘赏赐的护腕，因此对于江暮辞入营一事，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于是初一这一天，江暮辞收拾了几套夹棉的里衣，并上许多御寒的物什，准时来到京郊大营报道。

　　顾虑到女子毕竟不好与男子将士们同吃同住，因此便紧挨着京郊大营为女子骑射营单辟了一块场地。

　　一来与隔壁的将士们做开区隔，行事训练也方便；二来方便穆西征在两个营地里来回往返。

　　毕竟穆将军夫妇与皇后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穆西征训练如何严格，对于诸位女子的衣食住行，皇后娘娘还是安排的精细。

　　二十一位女子，两人一帐，余下的江暮辞正好一个人分到一个单独的帐子。

　　这倒算是差等生的优待了。

　　江暮辞一边想着，一边乐呵呵的往自己的营帐里钻。

　　一掀开门帘却当场傻了眼。

　　深冬尚未至，帐内已有热烘烘的香风扑面而来。

　　落脚处，不是想象中冷硬的地面，而是到处铺满了雪白的羊绒地毯。

　　此时，帐内正有一人，着一身轻薄红衣歪躺在榻上喝着茶。

　　地上，王公公正尖着嗓子张罗着：“都仔细着些，把这帐子里漏风的地方都排查好，毕竟要在此住上两个月，可别冻着咱们公主。”

　　长乐公主有些不耐烦道：“王浦泽，差不多得了啊，我是来入营做女将士的，你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干什么。”

　　王公公换上一副夸张语气：“哎哟喂我的公主殿下，您自小没吃过苦，不懂得这冬天的难熬。奴婢可不舍得让您受这个罪！”

　　长乐摆摆手，示意他差不多了快走。

　　一抬头便看见帐子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江暮辞。

　　“进来吧。”长乐瞟了江暮辞一眼，随意的吩咐道。

　　江暮辞这才行了个礼，迈脚进了帐子，她现在有些发懵，没人跟她说长乐公主会入营，而且竟然还是与她同住在一个帐子里。

　　王浦泽眼睛发亮，迎面朝江暮辞快步走来：“阁下是？”

　　“通政司右参议之女，江暮辞。”江暮辞一五一十道。

　　原来是个五品官家的女儿，王浦泽了然于胸，心中鄙夷，面上却不显。

　　区区五品小官的女儿，倒是让她捡着便宜能与公主同住。

　　王公公笑意浅浅：“江小姐，您也看到了，接下来两个月，您就要与我们公主同住了。不瞒您说，我们公主自小没吃过什么苦，所以这往后啊，您可要仔细些，将我们公主好好伺候着。”

　　江暮辞没吭声，长乐已然不耐烦：“我用不着谁伺候，王浦泽，你再不走我发火了！”

　　“诶诶，奴婢这就走了。公主，您可要勤加衣裳，别病了累了。”

　　长乐一甩袖子从榻上豁的站起身。

　　王浦泽终于停住了啰嗦的嘴，小步退出了帐子。

　　终于清净了。

　　此时此刻，江暮辞与长乐心中不约而同的出现这个想法。

　　长乐睨了她一眼：“刚你说，江什么来着？”

　　“江暮辞。”

　　“哦对，江暮辞，今后两个月便你我同住了。你不要怕，我没王浦泽说的那样难伺候。”

　　江暮辞屈膝：“是公主。”

　　长乐看她恭顺的样子，觉得没劲。

　　反正话说到就算了，至于照不照做，全由她自己。

　　两人一时无话，江暮辞索性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呜——”

　　号角声响起，江暮辞停下手，看向稳坐在榻上的长乐公主，提醒道：“公主，帐外鸣号，应是通知我等集合。”

　　“哦！那走吧。”长乐利落的起身，稍微掸掸衣袍便要出门。

　　江暮辞无奈，拉住长乐：“公主，现在外头已经冷了，还不知穆小将军召集我们所为何事，您还是多穿件衣裳的好。”

　　长乐看着江暮辞身上，果然穿的比自己厚上很多，她利索的指挥道：“在我榻旁的柜子里，你去帮我挑一件。”

　　江暮辞顺眼看过去，原来竟还搬了个衣柜来！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打开衣柜，找出一件披风来。

　　“公主，现在再换衣服怕是来不及了，您先将就着披上这个吧。”

　　长乐顺溜的背过身，意思很明显，给我穿。

　　江暮辞苦笑着将其披风系好，没想到入营的第一关，便是学会怎么伺候公主。

　　两人来时，其他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了，除了韩晢晢等四五个武将家出身的小姐，其余人无一不打扮的花枝招展。

　　远远看过来，仿若在初冬的季节里簇开了花。

　　长乐眼神暗了暗，招摇的朝着穆西征打了个招呼，不管穆西征是否搭理自己，自顾自的站在了排首，一袭火红的衣裳，将别的颜色压了下去。

　　江暮辞自己找了个地方，猫在了人群中间。

　　见人已到齐，穆西征开口：“今日是入营第一天，想必大家已安顿好了。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大萧女子骑射营中的女将士了。现在召集大家来，是为了明确一下营中的制度。”

　　“如刚才这般，营中以号角为令。往后诸位如听到号角响起，无论身在何处，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到达此处列队，违者仗责十板，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答道。

　　“好！各位基础薄弱，水平参差，因此训练进度需早日提上日程。身为将士，除了之前考校过的骑射功夫以外，刀法、枪法亦需涉猎，任重而道远，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穆西征目光转向长乐，意有所指。

　　“营中训练免不了流血受伤，但我希望大家仅是为了训练流血，若让我知道，有谁在营中肆意妄为，当即军法处置，逐出营地，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应道。

　　长乐撇撇嘴，也拖拖拉拉的答：“听明白了。”

　　“好，我已吩咐仆妇将各位的兵甲送至帐中。我给各位一刻钟的时间，回帐换好兵甲，一刻钟后，号响为令，开始训练。动！”穆西征说完，众人愣了一瞬。

　　什么？今日就开始训练？！这进度未免也太紧凑了些吧。

　　江暮辞反应极快，一刻钟时间不多，不能耽搁。

　　在众人怔愣的时候，她已迅速离开队伍，奔回帐中。

　　穆西征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向仍然愣在原地的其他人，态度冷冽：“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你们觉得一刻钟时间太久了？”

　　众人这才回神，一时间慌慌张张做鸟兽散。

　　今日的训练从众人已经熟悉的箭法开始学起。

　　穆西征全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开局便要求众人提着四十斤的重石两个时辰。

　　众人叫苦不迭，纵然之前为了入营也曾苦练过一番，但那时坚持半个时辰已然顶天了，谁试过提两个时辰？

　　真要提着四十斤的重石站两个时辰，手臂也能要吗？

　　大家心里暗诽，却不敢忤逆穆西征，老老实实的提起重石。

　　半个时辰后，陆续有重石砸地的声音传来，是有人坚持不住了。

　　“继续！”穆西征站在人群最前面发号施令。

　　众人只好咬着牙再提。

　　然而手臂已然酸软到了极限，根本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这其中便有长乐公主。

　　长乐纵然箭法不错，但并没有扎实的练过基本功，如今上来便叫她提两个时辰的重石，她哪受过这等委屈？

　　她掐着腰，满脸是汗的跟穆西征打着商量：“穆西征，我真不行了，能不能缓一缓？”

　　“不行，继续！”穆西征面无表情，完全不给通融的机会。

　　此时人群中，除了韩晢晢等几位武将出身的小姐，其余只余江暮辞还在坚持。

　　这倒还要感谢当日宋今朝对其进行的魔鬼训练。

　　江暮辞心想，虽然她此时同样觉得难熬，但是她对自己的承受极限有数，一个时辰不成问题。

　　穆西征却不知这些，他暗暗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又诧异一次，这个叫江暮辞的姑娘，倒是真的有些韧劲在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重石落地的声音缕缕传来。

　　女子手嫩，许多人手心已经被磨出了血泡。

　　更别说胳膊又酸又麻，连一丝知觉也无。

　　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里，有人小声哭了出来。

　　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此起彼伏的响起抽气声。

　　长乐本就到了体力极限，如今乍一听见哭声，心中更觉烦躁，她将手中重石一放，怒道：“哭什么哭！”

　　随后又朝着穆西征去：“穆西征，大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要拔苗助长也该有个限度。两个时辰难道不是故意难为人吗？”

　　穆西征充耳不闻，他指着韩晢晢等人问：“为什么她们可以，你不可以？”

　　长乐不服：“韩晢晢是什么出身，她自小跟随父兄习武，自然跟我们不一样！”

　　“那她呢？”穆西征指向江暮辞。

　　“江暮辞，她总不是武将家的女儿出身，她还在咬牙坚持。”

　　江暮辞不妨穆西征突然提到自己，如今已快近一个时辰，其实自己也已经逼近体力极限。

　　但是听见穆西征拿自己做例子，江暮辞暗自叫苦的同时，又不免从心底升起一番雀跃来。

　　就是这样，要好好表现，才能让穆西征记得住。

　　她咬了咬，紧了紧手指，将重石又牢牢握住几分。

　　长乐被问的哑口无言，狠狠瞪了江暮辞一眼。

　　江暮辞额头的汗滴到了眼睛里，酸的闭上了眼，心中无奈：完了，结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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