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飞升后

　　宁初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浪里啸来仙不渡，夜去幽散鲛助来。几日不见，阚乐公子的鳞片似乎又漂亮了许多，这次是都长好了吗？”

　　来者笑笑，回他道：“早就长好了。”

　　似是为了印证“漂亮”二字，那条偌大的鲛尾不带一丝水花的抬出水面，在众人面前优雅地摆出了一个极具观赏性的弧度。经过洒下来的月光点缀，鳞片上反射出或青或蓝的莹莹星光，甚是壮观，颇为梦幻。

　　然而，某位被当成皮球戏耍的白团子，怎么也欣赏不来那条漂亮的大尾巴。在仇恨拉满、孤立无援，被宁初掐诀拉出流沙坑后，小白猪第一时间弹到水面上，朝那条尾巴尖发起进攻，上嘴就是一咬！

　　然而，对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阚乐公子有些好奇的浮出水面，作为鲛人族里年轻的雄性鲛人，他的样貌用倾国倾城都不能够完全形容出来。

　　雄性鲛人打量着那颗有些分量的白皮球，疑惑道：“原来现在蹴鞠用的球还带自动回收的功效吗？这真是太厉害了。”

　　这句话对愤怒的猪猪来说，无异于一锤力量拉满的暴击！

　　这下就算是再怎么好看的鲛人，猪猪也不买账了。在白团子爆裂之际，阿免及时出手。只见她用一个收缩囊模样的白色法器，将尾巴上的皮球拢着套了进去，随后将法器两边的小绳一拉，成功解决了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宁初摸摸鼻子，道：“我下次再给你带一个新的吧，这个是我家小孩的，实是不方便送人了。”

　　小阿免配合的点点头，摆出一个十分不舍的模样，让人看了颇为同情。

　　显然这位天真善良的鲛人公子无法识破白皮球的真面目，宁初趁机转移话题道：“这边路途遥远，还需麻烦阚乐公子开道，带我们去凼家镇了。”

　　阚乐公子眯着眼睛笑道：“好说。”

　　只见这鲛人说完便潜入水底，游出一段距离后在远处高高跃起，随之而出的是两边升起的巨大海浪。这海浪升到一定高度后，似是被两副架子撑住似的不再落下，反而像水帘一样稳稳的挂在那里。

　　安肆挑眉赞道：“好厉害，这又是什么法术？”

　　宁初道：“这是鲛人族的特殊天赋，能用水帘给海上迷失的人引路。”

　　安肆道：“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去到大海的任何地方，带多少人都可以？”

　　宁初点点头道：“理论上是这样。所以自古以来，各朝各代都希望能捉一只强大的鲛人为他们所用。”

　　秦优这时终于从流沙堆里跑了出来，问道：“但是就连最强大的昭月国，都没有鲛人的传说啊？”

　　宁初道：“这就是为什么昭月国称凼家人为罪人之后的原因。至今世间仍存在许多鲛人被驯养的记录，若是深究，你们就会发现那些被驯养的鲛人最多只能存活两年，之后便会狂躁不安，自缢而亡。”

　　安肆道：“即使是这样，想必那些大国还是会不择手段，捕捉更多的鲛人。”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秦优的逆鳞，他大声否认道：“不可能！昭月一直都有好好保护国内子民的，绝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安肆挑起眉梢，似乎对打击这般耿直正义的小弟子有着极大的兴致，他道：“凼家人不也是她的子民？如果是凼家人帮鲛人躲过了捕杀，而宣称会好好保护子民的昭月国，要置这二族于死地，那可太有意思了。”

　　秦优拽紧拳头，反驳道：“就算……”

　　安肆不急不忙的道：“就算他们真的进行了捕杀，那也是为了大多数子民的利益，间接又残忍的杀害一部分少数族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是这样吗？”

　　这话虽然有些刺耳，但近千年的历史证明，一个朝代从建立到繁荣鼎盛，从未缺少过她该有的那面阴暗。

　　宁初拍了拍两位少年的肩，温声道：“真相到底为何，还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该忧心的。与其在这里无意义的讨论，不如先去参与一部分他们的生活。至于将来怎样，改变的权利一直都在你们后人手中。”

　　远处，阚乐公子见众人迟迟不上前，疑惑的偏着脑袋看向他们。其水帘之下似有微光，时隐时现，待走近了才发现更里面些的地方，竟是一条通往水上之国的平路。

　　眼前的一切，相当于凼家镇的另一面，就好比一个人照镜子时，对面还存在着另一个虚拟的镜像，这水上之国就是凼家镇在海上的镜像。

　　与海上的凼家镇不同的是，这里的楼房最高也就只有两层。人们在水面上建房，不用船只和甲板。灯火通明的各条街道除了有来往的行人外，时不时也有鲛人在其间来回穿梭、嬉笑打闹。

　　这是一个人鲛共存的国度。

　　“宁子潇？”

　　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没有任何征兆的飘荡在一行人上空，但没有一个人觉得突兀，就像它一直都存在着，只是现在存在得更明显罢了。

　　宁初笑着随意拱手做了一礼，道：“巫祖大人近日似是有些力不从心，镇外的闒非再过几日便要上门做客来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道：“自是比不得子潇仙君法力强盛，只是这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怎的也不见仙君领个道侣过来给我瞧瞧，总不能是某方面——能力不济吧？”

　　旁观的众小弟子尴尬不已，恨不能失聪片刻。

　　这等辛秘之事，真的是他们能听的吗？！

　　宁初微笑道：“这方面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毕竟几百年光阴过去，也没见您立个多好的榜样，不是么。”

　　巫祖冷哼一声，就此结束了这场对话。

　　他与巫祖的第一次见面都对各自的印象极好，一个是英年才俊，一个是伶俐小童。

　　只是不久后二人各自发现，才俊无情无义，小童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人畜无害。

　　许是彼此都接受不了对方在自己心里形象变化的落差，所幸成了对见面就损的老冤家。二人相看两生厌，数百年来，依旧保持着微妙的联系。

　　宽广的水面上零零散散的放着几盏燃灯，越靠近“凼家镇”燃灯越多，再往前些就分不清哪处是水面的燃灯，哪处是挂着的灯笼了。

　　此时虽已至戌时之末，但这个水上之国依旧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一行人被街道小摊上的稀奇物件和来往的漂亮鲛人迷花了眼。阿免早就不知跑哪玩去了，其余的众小弟子也在后面走走逛逛，碰碰这个看看那个。

　　于是，找住处的任务又落到宁初这里。

　　“去干嘛。”安肆拉住他，这不是一个询问的语气，显然少年知道宁初是要去找住处的。

　　宁初也这么回答了，不知道安肆要做甚，就立在原地等着他。

　　安肆道：“你自己说的，这是我们的历练，你不插手任何事，像找住处这类事自然也算。”

　　宁初扫了眼周围，道：“但这些小摊上的东西，我不是很感兴趣。”不感兴趣，便也没有逛的必要了。

　　安肆勾起嘴角，笑道：“那便是有点兴趣了。可巧，上一份的打赏你还没给我，不如现下就陪我逛逛吧。”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宁初拉向一处他感兴趣的小摊。

　　宁初已经许久没像现在这样出来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不逛不知道，这一逛，他发现实际上缺的东西还真不少。比如少年入学该用的毛笔，日常饮水、漱口用的口杯等。

　　安肆拿起一个圆形海螺状的小杯子，道：“这个怎么样？”

　　宁初摇了摇头，道：“太小，不实用。”

　　安肆换了一个：“那这个呢？”

　　宁初道：“杯口窄了，喝水会很不方便。”

　　安肆：“那边那个红色的？”

　　宁初：“颜色过艳，看着有点怪。”

　　安肆用一种“你好麻烦的”眼神看着宁初，却猛然间想起这是在给自己挑杯子，便随手拿了个顺眼的。

　　“这个还行，不过又好像有点……”

　　宁初话音未落，只见少年以极快的速度跟老板付好了账，望着他道：“我喜欢这个。”

　　“那行吧。”

　　待走到一半，宁初又突然停了下来，将少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很认真的问道：“你要不要再买个撑衣架。”

　　安肆道：“为什么要买撑衣架？”

　　为照顾小朋友的面子，宁初很是委婉的提示道：“虽然净尘诀也很好用，但想必你暂时是不会使的。阿免倒是喜欢自己洗衣服，也会自己用法诀挂上去，你也不好总叫她吧。”

　　安肆双手抱怀，不屑道：“挂衣服的地方能有多高。”

　　宁初将手举过头顶，比了个高度。

　　而安肆估计是觉着没有多高，便也举起手，上前比划了一下。

　　“……”

　　安肆颇有些不甘心的垫了垫脚尖，但最高的中指别说宁初的掌心，连手腕都碰不到。

　　宁初实在是没忍住笑意，抖着肩膀道：“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的少年猛得向上一蹿，轻轻拂到了宁初掌心。

　　安肆冷哼一声，道：“长了一千年也就这点高度，等再过几年，谁仰视谁还不一定呢！”

　　宁初不急不慢的点了点头，展开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白色透明的小石，笑道：“记着了，那你好好珍惜还能仰视我的这几年。当然，再多上几年或几百年我也是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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