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杂谈

　　一.深夜来客
　　1987年暑假的一个午后，我发现父亲正在杀鸡，这不寻常，于是问今晚是否有客要来。
　　父亲说是，说以前在岳北铁中的一个同事王全校要来，他妻子说是跑了，他停薪留职正在满世界找她，什么汨罗临湘长沙都去过了，现在只要是同事家就去走访，看有什么消息没有。
　　我说这个老师我见也没见过，他老婆听也没听说过，要跑也不会往这跑啊？
　　父亲说可不是吗？不过看在是曾经同事面上，家里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就尽量招待一下吧。
　　那人很晚才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父母忙取出热好的饭菜招待他，他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流着泪说他过来的原因，说他妻子太敏感，总是小心眼，别人随便一句话她心里都要堵半天，总怀疑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那天，街坊太婆鸡被偷了，就嚷嚷哪个老是偷我的鸡？她把老是听成了老师，就说阿婆趁他路过时嚷嚷，就是在怀疑是她偷鸡，她受不了这冤枉!我说这栋楼九户人家，家家都是老师，你非往自己身上扯干什么，她也不听，就是在角落里流泪。过一会我以为差不多没事了，就去做饭，她说要去上公厕起身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苦主接下来的话就是他如何满世界找，到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又说凡是熟人家他都要去一趟，知道希望渺茫也希望帮他留意一下云云。我父母只在一旁听着，说些宽慰的话。
　　他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二.公厕沉尸
　　说来也巧，一年后，我家又调回原来的岳阳北铁中工作，搬回原住处，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只是家具物品来回折腾两趟已经折损大半了。
　　能再次见到之前的同学和不少新同学当然有许多话说，但一天，一个同学说的话让我震惊了，他说你知道吗？半年前粪车来给公共厕所掏粪，结果掏出来一具尸体，吓死人了，学校把公安局的人都找来了，后来说是之前失踪的一个女老师，这人之前就住在你家现在的房子里！
　　我没想到一年前莫名出现的线头现在又接上了，没想到死者居然在时空上和我有这么近的交集。
　　我问同学当时场面大吗？你看到尸体没有？
　　同学说当时正在上课，外面忽然吵吵嚷嚷的，他趁下课出去看被老师拦在外圈，只远远看到地上有东西被布盖着，后来公安就把尸体拉走了。
　　他说的就这么些，估计也是个听众不是目击者。这事大人们也讳莫如深，我只零星听说当时是家人凭衣物辨认的尸体，案子当自杀判了，之后死者的丈夫带着一个儿子一个侄子回了老家衡阳。

　　三.一则新闻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这案子，总感觉有什么蹊跷，直到偶然间看到了一则新闻，说是浙江某地一女子想投河自杀，结果下去自己走上来了，称河泥太臭太恶心，不能死在这里云云。我猛然醒悟，公厕的化粪池比淤泥臭多了，女人天生爱干净，怎么会往那里面跳？
　　由于在岳阳北铁中住了近八年，很容易便回忆起那环境：我家住的是一栋九户三层家属小楼的一楼最里面一间，家里有卫生间但是楼上便池坏了，常有水滴下来，上厕所就得去公厕，公共厕所地处在家属楼和教学楼的中间，是可以供九个年级使用的大厕所，女厕在西边，有两个门，一个门对着操场，进出方便，大多数如厕的女学生女老师都走这个门；一个门对着围墙，一条弯曲的杂草丛生的小路通过去，这条路蚊虫多又泥泞少有人走，两个门中间就是化粪池口子，估计当年女尸就是从这里捞出来的，化粪池口有水泥盖板盖着，但没盖严，可能是防沼气聚集。
　　公厕外边就是校门通往教学楼的水泥路，上下学路上能把事发地点周遭的环境看个一清二楚，估计当时就有人就看出不对了，只是不想多事没说。

　　四.自杀？他杀？失足？
　　死者是从化粪池捞出来的，她怎么进去的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从大便坑坡道滑下去，一是从化粪池与水泥盖板之间的口子进去。无论哪种做法，意图自杀者即使一心赴死也不可能主动去做，女□□清洁干净的本能会阻止。当地大江大湖都有，何必找这么个龌龊逼仄臭气熏天的地呢？因此，她下去应该是被动的，是违背自身意愿的。
　　自杀的说法也是听说，警方当时具体怎么判的我也无从得知。我只觉得如果是他杀的话，真凶一定没伏法，否则这种事在那么个小地方会传得沸沸扬扬，不会七八年间再没新一点消息。
　　走小路失足落入化粪池，但得走小路，但一边是有杂草蚊虫的土路，一边是平坦宽敞的水泥路，女性的本能会让她选择后者，而且化粪池的口子没多大，估计小腿能陷进去身子不行。故失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五.相似案件
　　这就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起命案，我没有看到现场，得知的过程和结果来自道听途说，但由于时空的特殊接触对此案一直有记忆，觉得此案隐隐有点不对而已。
　　此案与国外知名的案件与之最相似的就是福岛便池案，相对福岛案，此案不幸在于发生在八十年代的国内一城乡结合部地带，失踪和发现尸体隔了较长时间，警力有限又不受重视，很多技术手段都可能没用过比如DNA，信息也不透明不公开，结案过程也太快，如引起足够重视，结果一定会更好些。
　　国内案件与之相似的是74年知青朱梅华在云南西双版纳失踪案，相对朱梅华案，此案好在有尸体，周围环境是居民区不是原始森林，就没那么难查，也就没变成悬案了。
　　我国的广大乡野里，默默死灭的案子很多，有的人曾在某处生活过，但后来杳无踪迹了；有些尸源偶然间被发现了，但是此人是谁，怎么死的没人知道，要是没人一追到底，就被当作自杀或是意外了；尤其对于独自出门的女性而言，外界更是危机四伏，不知哪里就有一双罪恶的眼睛在暗处盯梢。据说在当地夜里，只要家里没男子汉在，女人们是会把窗关死，门反锁后再插上插销才敢安睡的。当时家家窗户上都有钢筋阻拦，门外还有一重防盗门，有条件的防盗窗都安上了，就这样偷盗抢劫事情还时有发生。如今天这般家家都用落地窗，用一块大玻璃就作为屏障阻隔外界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

　　六.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尸体并非失踪的女老师，因为尸体泡在化粪池里很快就呈现巨人观了，凭面像无法辨认，凭衣物辨认但当时人穿的都差不多也难认准，当时也没身份证件，DNA检查当时又没推广。只是因为一人失踪了近处又发现一具尸体，就这样两案并一案了，同时代的佘祥林案里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在当地民间，女人间有这么种说法，过得不爽的话，给丈夫生下男孩后就算是还了他了，以后就是两不亏欠，过不下去可以跑路。起初我对这种说法不理解，难道不该是嫁夫随夫，从一而终吗？后来参加工作多年后渐渐明白，女人嫁男人就非得是一锤子买卖吗，男人在一处打工不爽了可以走人换一家，换很多家也没人说道，她们应该也有换的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无罪的。何况女性属于婚姻中弱势一方，跑路相对于正式离婚是比较爽利的做法，长痛不如短痛，没有冷战吵架分家产那些纠纷和痛苦，相当于女版的净身出户，只是决绝了些，把烂摊子一股脑丢给男人不管了，但对女人来说也好过提出离婚被打被骂被羞辱。
　　只是在这样的结局里，依然还是会有一缕冤魂在暗处哭泣叹息......

　　背景：岳阳北铁路中学，地处岳阳北站冷水铺，原名城陵矶铁路中学，是广州铁路集团长铁系统为岳阳北站及机务段职工开设的铁路子弟中学，曾有高中部，一直有附属小学，后撤销并入岳阳市第十二中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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