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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
画展三楼的安静角落。
闻洵紧抱着苏时钰不肯撒手,下巴搁在对方肩窝处,跟小动物似地轻轻蹭了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是受什么委屈了吗?为什么不开心?”
苏时钰身为一个创作者,画出来的作品最能反映出他的内心世界,是开心还是忧愁,是幸福还是悲伤。
从苏时钰现在的画面色彩跟表达的内容来看,他内心一定是感到压抑窒息的,画面精致漂亮,却给个一种迎面而来的颓靡,失去所有生机。
闻洵或许不懂艺术,但他懂苏时钰。
上高中的那几年,闻洵没少在最后一节课翘课,专门跑去画室看苏时钰画画。负责教学的教授一般在第三节课下课后就赶着下班了,多出来的最后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就成了苏时钰跟闻洵两个人的秘密时间。
那时苏时钰创作出的画作,整体色彩明亮,迎面而来朝气蓬勃,如同冰雪消融的春季,万物复苏,枝丫新长,富有极强的生命力。
而现在画展的墙面上挂着的画作,颜色依旧漂亮,却总是带着股灰暗的调子,像是腐烂的金苹果,像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熟悉的小苍兰气息将苏时钰包围,听着耳边闻洵轻柔温和的声音,委屈的酸涩感瞬间漫上眼眶。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发抖,他很想抱住面前高大的男人,这四年间强行被压抑住的悲凉痛苦,都想悉数剥开发泄出来,像是流浪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家。但他很清楚,不能那样做,也什么都不能说。
苏时钰强忍下心中涌起的委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没事,这些年我过得挺好,你多想了。”
闻洵可不会相信苏时钰说的没事是真的没事。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闻洵继续温和诱/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吗?”
“没有,画风变了是因为我想改变一下风格。”苏时钰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泪花含在眼眶,被强制着不允许落下,“人长大了,见过的东西更多,思想也跟着一起成长,画画的风格受此影响发生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时钰想抬手将闻洵推开,双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重,根本使不上力。
“是吗。”
闻洵轻声说完,久久没有听到苏时钰的回应。
怀中人纤瘦的身子像是寒风中的枯树,轻轻的发着抖,他明白了什么,不再强求苏时钰的回答。
“好吧。”闻洵轻轻地摸了摸苏时钰的后背,“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如何,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等你。”
既然苏时钰始终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去找。
闻洵辈子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除了苏时钰。
如同一条漫无目的四处流浪的龙,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偶然间发现了一颗漂亮的宝石,他好不容易费劲千辛万苦,才让宝石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决不能容忍任何人把他抢走。
这几日除开处理集团的文件,闻洵还让人私下调查了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却一无所获。他不明白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两人分手,但四年前的自己居然会同意,单从这一点来看,足以证明当时发生的事情估计比他想的还要恶劣严重。
不过没关系,闻洵心想,他早已不是当初一无所有、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
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什么金钱,权利,地位,通通都没有苏时钰来的重要。
闻洵为了能跟苏时钰多待一会儿,硬是黏在他身边,苏时钰走哪他就去哪,有人好奇地询问,就拿是来听一听苏时钰的讲解来掩饰。
其他人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有是什么不对,后来是有人在不同时间段巧遇了两人好几次,发现他们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逐渐咂摸出一丝古怪。
但碍于他们身份摆在那,其他人即便觉得有些不对,却也不敢乱嚼舌根。
那些人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维系一下交情,顺便在苏时钰面前刷刷脸,对画的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感触。即便是这样,苏时钰还是耐心地跟他们一一讲解,十分我行我素。
苏时钰看了看时间,快要到午场休息,早上来的那一批人也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陆续跟苏时钰告别。
送走最后一个人下电梯后,苏时钰侧头问闻洵:“你现在要走吗?”
闻洵笑了一下:“这么无情?都不留我吃顿饭?”
“我下午还有事要忙,中午不能离开画室,午饭就跟他们一起吃员工盒饭,你要是留在这里,我可能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招待你。”
“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不挑,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见闻洵见此的模样,苏时钰只说:“那我让他多送一盒上来,先去小办公室里坐会儿吧。”
两人推开门进去,里面的房间不算很小,左右不过四十平的样子,中间摆了张很大的长桌,上面放着一台iPad和一些白纸黑字的文件,对面的两个角落,分别放着一台饮水机和一盆绿植,显得有些空寂。
“你坐一会儿吧,我给你倒杯水。”
说完,苏时钰径直走向饮水机,从上面取了两个一次性水杯,分别接了两杯常温水。
他端着水起身,一转身,忽然发现闻洵并没有找张椅子坐下,反而伫立在长桌旁,神情严肃地盯着手里的白色药瓶。
等等,白色药瓶?!
苏时钰忽然记起来,他早上吃完药后直接把药瓶随意放在桌面上。
而眼下,那瓶白色的药被闻洵攥在手心,被他仔细观摩。
苏时钰眉心一跳,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却不是慌乱的时候,他定了定神,不动神色地走过去。
将水杯放在桌面上,苏时钰装作不经意地问:“在看什么呢?”
“这是你在吃的药?”闻洵亮了亮手中的瓶子。
苏时钰看了一眼:“是啊,这几天头有点疼,我让洛席给我开了店止痛药。”
说着,他从闻洵手中拿回自己的药瓶,放回自己的衣服口袋。
“还好你提醒我,不然一会儿出去了估计就忘记带走了。”
闻洵观察苏时钰脸上的表情,后者神色淡淡,没有丝毫慌乱,一切都向他说的那样,这只是瓶简单的止疼药罢了。
“这几天是没睡好,还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怎么忽然开始头疼了?”
“可能是没睡好吧,一直在担心画展的事情。”
这个说法倒也说得过去。
恰好此时,房间门被敲响,助理提着两盒盒饭推门而入。
盒饭是统一订的,一荤两素附带一碗紫菜蛋花汤。
苏时钰平时食欲很差,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累的缘故,稍微有了些胃口,打开饭盒,筷子夹起荔枝肉送进嘴里。
苏家家规很严,对礼仪要求这块更甚,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从不讲话聊天,久而久之,苏时钰在吃饭的时候也不爱讲话,以前跟闻洵一起吃饭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闻洵说。
闻洵趁着吃饭间隙,想着方才在白色药品外包装上写的字,拿着手机在搜索界面输入“□□”。
搜索结果很快跳出——□□:主要用于抗焦虑,抗抑郁,使人镇静,催眠等功效。
闻洵反复看了三四遍,确认里面并没有“止痛”两个字眼。
苏时钰在骗他。
为什么?
他的目光忽然定在“抗抑郁”三个字眼上。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苏时钰忽然出声。
“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是一些文件。”
闻洵关了屏幕放下手机,吃了两口饭,发现苏时钰没再吃饭,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吃吗?”闻洵问。
“我吃饱了。”苏时钰说。
闻洵看了眼苏时钰面前摆着的盒饭,里面装着的米饭几乎是完好无损,荔枝肉倒是吃了一半,剩下的水煮白菜跟西红柿炒鸡蛋各缺了一个小口。
几乎可以说是没吃什么。
“要是没胃口不想吃的话,还是喝点汤吧?”闻洵将饭盒移到一旁,手背搭在塑料碗边吗,确认汤还是热的,把盖子掀开,推到苏时钰面前。
“现在天气冷,喝点热的也暖暖身子。”
苏时钰天生体寒,身子骨弱,很怕冷,属于大夏天也要穿件长袖薄外套,在空调房里待着更是要穿件针织外套。
即便画展内开了暖气,他的手也一直是出于冰凉状态。
苏时钰没那么想喝汤,但面对闻洵递过来的汤勺,身体却于大脑前率先一步做出反应,接过勺子。
算了,就当是陪闻洵吃饭吧。
午饭过后,苏时钰将今天上午的消息都告知给哥哥苏时晖,没跟天盛合作成,倒是跟Nephrite有限公司达成合作关系。
接着他就要继续忙于画展的事情。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半画展结束,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结束后,苏时钰让闻洵挑了副画走,作为交易达成的象征。
闻洵要了最开始他们在画展内碰面时的那副画,画中的颜色主要以红跟灰为主,描绘是几支躺在铺着白布桌面上的玫瑰花,暗红色的花瓣似喷溅出来的血一般向下流淌,有种病态的美。让他莫名觉得像苏时钰。
对于这个选择,苏时钰只是愣了一秒,很快便让人将画取下来给他。
地下车库。
两人站在深蓝色玛莎拉蒂车后,看着工作人员将那副打包好的玫瑰画作小心翼翼放在后备箱里。
闻洵问:“我送你一程?”
苏时钰摇摇头:“没事,我有司机送。”
闻洵也没在强求:“你路上慢点,下次见。”
苏时钰嗯了一声:“你路上小心。”
闻洵笑了下:“好。”
-
苏时钰回到公寓,已经是五点多了,劳累一天,他只想赶紧洗个澡,把自己丢进大床里睡个三天三夜。
打开门,还未开灯,苏时钰冷不丁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顿时睡意全无。手上一抖,直接将客厅的灯打开。
“傅霄?你怎么来了?”苏时钰惊异道。
傅霄面如薄冰,周遭围绕着低气压,金丝眼镜反折射出锐利的光。
他声色低沉,带着少见的狠戾:“我倒想先问问你,今天一整天都跟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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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