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再的质问，惹得赵婷很是厌烦。她蹙着眉冷凝着脸，眼里薄透猖狂，还想再说些什么刺激我时，却被陆临清近乎怒吼的声音打断，“赵婷，你够了。蔓蔓的过去，不需要你来评判。为什么你总要别人为你的欲望买单？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自私、不择手段，总想着……”

　　不过，陆临清的话也未完全说完即被打断，因为我情绪彻底失控了。目露癫狂，神情悲绝，不管不顾地对着赵婷疯狂大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赵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遍又一遍的歇斯底里的质问，回荡在病房里。从叱喝到颤抖到哽咽，被情绪撕裂得越来越粉碎。好像除了这一句话，我已没有了其它表达能力。

　　此时，病房里的所有人，都被我疯子般的举动惊吓到。经历几十秒的茫然失措后，赵婷终于闭紧了唇缝，有些畏惧向后躲了躲，靠进来护佑她的母亲怀里。陆临清则不安地紧紧抱住我，温厚手掌还不断轻柔抚触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慰。

　　然而，我似乎对于外界的所有感官统统失灵，无法感应接收他人情绪。整个人陷入到痛苦的偏执里，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蔓蔓，不要激动，你冷静一些。”
　　“临清，你快带她走吧！”
　　“不行，不能走。”

　　耳边充斥各种声音高低起伏，但我却理解不了。满心满怀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赵婷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呢，我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知道我爱季朗？她跟踪我？她去了季朗母亲家？她说发现了什么？她说季朗做了很明显的什么？怎么她说的我完全听不懂呢？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回答我呢？

　　内心深处带着惊惶色彩的强烈渴求，覆灭了往日的怯懦，压制住滋生的退意。趁陆临清不备，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绕过赵婷母亲，走到了她的面前，逼着她，“赵婷，求求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求求你了！”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即使刚刚醒来身体仍旧虚弱的赵婷，气势上也不甘落于下风，努力地撑起身体，妄图想要与我平视，却被她的母亲阻止了，“婷婷，你别动，还输着液呢！临清，你快点把她带走吧，别再刺激婷婷了！”

　　“我不走！”
　　根本不容陆临清应许，我断然拒绝，孤注一掷般地乞求道，“赵婷，我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赵婷将她母亲推开，维持好坐姿。苍白的面色里，透着意外收获的满足与窃喜，慢声诱惑道“求我什么？你说出来，或许我会答应也不一定。”

　　“求你什么？我求你，我求你，求你……”

　　明明急不可耐想要从她那里寻求答案的我，一时竟被问住了，浑浑噩噩地陷入茫然。

　　对啊，我求她什么呢？她是赵婷，我能求她什么呢？她能告诉我什么呢？是什么呢？什么呢？隐隐约约的渴望里，盘亘着深深的惧意，让清醒的希冀，始终畏缩着不得真正露头。

　　“呵，”赵婷奚落的笑声响起，“你果然还是那么懦弱，乔蔓！所以，你凭什么还要和临清在一起呢？”

　　“够了，都不要再说了。”
　　站在一旁的陆临清，终于再也看不下去。

　　他走到病床前，狠狠地瞪了得意的赵婷一眼。然后用力扳过我的身体，手指嵌入我的指缝紧紧纠缠，柔声劝说道，“蔓蔓，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和赵婷纠缠了。长辈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我干涩眼眶里彷徨无助的眼神，被陆临清牢牢牵住。他努力将一股温和专注的力量，隔空向我传送而来，渐渐抚平那些纷乱躁动的思绪。

　　终于，我又看清了自己当下的处境。我的新婚之日，在医院、在陆临清前女友的床边。当着丈夫的面，为了一个逝去的人，放由这样失控的自己，实在太无状了。于是，我微微地垂下了眸子，不再挣扎不再说话，满身的戾气渐渐隐匿，由着他将我牵出这里，牵回世事。

　　“事到临头，还是想逃避么，我今天偏偏就不放过你！乔蔓，你想知道的，也就只有那句话吧！现在我就如你的愿告诉你：季朗爱你！那个死了的季朗，爱着你啊！哈哈哈哈哈~！怎么样，你爱的人也爱你呢！高兴吗？还是痛不欲生呢？”

　　赵婷的话带着泄愤的嫉妒，不由分说地灌入我的耳中，嚣张恣意地经由大脑皮层析出，直奔已濒临崩溃的心中。

　　我终于知道疯魔般不停逼问赵婷，是想要问出或者说，想要确认什么了。我的期待，我的恐惧，都是那一句季朗爱我！她说季朗爱我，她说我暗恋的季朗原来也一直爱我啊！这怎么会是真的，这怎么能是真的？

　　“你骗我，季朗不可能，他不可能爱我！太荒谬了，他怎么会爱我，他明明喜欢的是苏……。不会的，他不爱我，他不能爱我！否则我们错过的那些年算什么？爱而撼失的苦不一直是我一个人的吗？为什么还要加上季朗？为什么要我和季朗要这么的难堪……”

　　喃喃反驳的话缥缈无力，只来得及说了数句，就再无音讯。与此同时，心境经受不住剧烈动荡下，潜藏的聊以自慰的信念逐渐崩裂、坍塌，让彻底没了念力支撑的□□，也软软地从陆临清怀中滑落，在他破裂嗓音中轰然倒向地面。

　　意识彻底消失前，混沌脑海里唯独清晰印出一个念头：心都疼碎了，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周遭四处的茫茫然中复苏。意外发现，目光所及的此情此景竟是那般熟悉，似乎又回到和季朗相识的年代。而他，正立立正正地站在距我不远处的地方，气息鲜活得令我几欲落泪。只是一副冷冰冰不愿理人的模样，连带压低了五米内的气压。

　　若在过去，我或许还会怯他的这种气场，不敢靠近。而如今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激动得难以自持，急不可耐地就想要靠近他、触碰他。可不管如何费尽了力气，却动弹不得半分，甚至连喊出他的名字都不能。

　　我焦急、我挣扎、我愤怒，依旧无济于事。在完全地陷入绝望之前，一道熟悉的声音拯救了我，“乔蔓，你怎么一直站在这儿？看谁呢？”

　　“没有，没有看谁。”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眼前的视线也随之挪移，杨沐笙的身影映入眼帘。但这都不是我想要听到、看到的，甚至连说出的话也并不是发自我心。

　　身体竟不是自己的吗？恍惚中，我大概理解了。目前只是灵魂附居在这具身体上，不被赋予支配权，所言所行更不为我的意志控制。而这仍旧值得无比欣慰啊！毕竟，我是真的又看到了活生生的季朗，心心念念无数个日夜的那个人。

　　“没有看谁？怎么可能，我观察你半天了。跟这儿一动不动的，好半天了。”

　　纵使如此之近的距离，杨沐笙也并未发现另一个灵魂的存在。当然，他也不可能发现，因为给予他反馈的依旧是原主。而我，只是个意外闯入、见不得光的偷窥者。

　　“没有，你别胡说了。”
　　我听见“自己”略含羞涩和心虚的声音。

　　“嘿嘿，我今天心情好，偏不信了。你起来，我站这儿看看。”
　　杨沐笙大大咧咧的作风一如往常如，而“原主”也照旧拿他没有任何办法。无奈地被他推开所处的位置，用同样位度的视线锁定到同一个人。

　　“唉，杨沐笙……”
　　“哦~，原来是看他啊！那你还用偷偷摸摸地？”

　　被挑破“心思”的“原主”惊惶万分，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就差直接上手去捂住杨沐笙口无遮拦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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