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阳

　　中午吃完饭几个人又开始无聊了，打了一上午游戏有点厌倦，于是三人一睡就是一个下午，再醒来太阳都落山了。
　　苏良缘还得回学校，一觉醒来差点哭出声，连滚带爬地回家了。
　　赵黎明想着反正闲着也没事，带着冯予孑去田里逛逛，这几天在收水稻，水稻秸秆正是嫩的时候，可以做口哨，冯予孑指定没见过。
　　一到秋收的季节，田里好玩的东西很多，可以捉蝗虫，抓老鼠，还可以在爬到稻谷堆上玩儿。
　　冯予孑在城市里长大，别说见，就是听都没怎么听过，新奇的不得了，赵黎明给他做一个哨子他能拿着玩儿半天，最后还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秸秆做的口哨揣进了兜里。
　　傍晚的风混着新鲜的稻香还有一些秸秆碎屑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惬意。
　　赵黎明走在田埂上，突然很想去牵冯予孑的手。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冯予孑也在看他，就那么一眼，心跳就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冯予孑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看似冷淡，但看久了赵黎明就能准确的分辨出来，什么时候是在发呆，什么时候是在思考。
　　这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也像是长久相处之后对彼此的了解。
　　这天到最后赵黎明都没敢伸手拉冯予孑，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伸手拉他。
　　平日里他跟苏良缘相处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产生这种想法，但会伸手拉他，光明正大，也不会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旦那个人换成冯予孑，仿佛又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田野里的风很凉快，但赵黎明心里总有压不下的烦躁。
　　连天的云随着清爽的风动个不停，仿佛要将少年心里那份隐秘的心思掀出滔天骇浪。
　　往日里跟冯予孑出来赵黎明嘴里都会叽叽喳喳废话说个不停，但今天格外安静，冯予孑本来话就少，赵黎明不说话他自然也找不到话说。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沉默着吹了风，又沉默着回了家，最后沉默着进了各自的房间。
　　水稻收割的季节很快过去，天气很快冷了下来，一晃秋天也过了个大半。
　　赵黎明感觉到天气变冷，又匆匆忙忙在网上给冯予孑和土爷买了很多冬衣，各种羽绒服大衣毛衣全都安排了个遍。
　　拿快递那天实在是拿不下，借了蔡婶家的三轮车去快递站把快递全都拉了回来。
　　冯予孑放学回来就看见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快递。
　　“这都是些什么？”
　　赵黎明蹲在快递堆里，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你今天怎么下午就回来了？”
　　冯予孑把书包随手挂在椅背上：“今天周五，这个月放月假。”
　　“喔哦，我给忘了。”赵黎明拆开一个快递口袋，是一件大衣，“给你买的衣服，来，试试。”
　　冯予孑睁大了眼，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给我买的？”
　　赵黎明拍拍手站起身：“这不是快入冬了吗，怕你冷着，快穿上！”
　　冯予孑受宠若惊：“这怎么行，你都给我买了多少次衣服了，我把钱转你，给我个账单。”
　　赵黎明不接话，直接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土爷在旁边端着茶杯看热闹，闻言开口劝道：“小娃子你别跟他客气，买点衣服而已，你别看他看着寒碜，他一天稿费比你一年学费还多，乐意给你买你就收着。”
　　赵黎明反手从地上捞起一个快递袋看了看，撕开递给土爷：“给你买的，试试。”
　　“哟，还有我的份儿？”土爷放下茶杯，接过他手里的衣服。
　　赵黎明笑了：“我哪次买衣服没给你买？”
　　土爷点点头，举起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比你爸妈买的好看。”
　　“那可不。”赵黎明开始得瑟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还有几件找不着了，待会拆了给你。”
　　“行。”土爷应了一声。
　　赵黎明转过身看冯予孑，对方已经把衣服穿上了，冯予孑本来就个高腿长，加上皮肤又白，这咖啡色的大衣往他身上一套简直不要太好看。
　　“很好看！”赵黎明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骚话来夸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朴实而又充满力量的话。
　　冯予孑不太自在，伸手勾了勾发稍：“就是头发有点长了。”
　　“没事，还是很好看，头发待会儿我给你剪。”
　　说着赵黎明又拆了一件羽绒服套在了冯予孑身上：“你再试试这件。”
　　是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穿在冯予孑身上也很好看，这人生的就跟衣架子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赵黎明一张嘴夸得停不下来，夸得土爷都听不下去，骂骂咧咧的回屋了。
　　赵黎明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还回头说了土爷一句没眼光。
　　冯予孑哭笑不得，被赵黎明拉着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到最后人都麻木了，坐在椅子上任由赵黎明摆布。
　　赵黎明拎起一条裤子：“你试试这个？”
　　冯予孑看了看，接过裤子往房间里走去。
　　赵黎明手上拿着塑料袋：“你去哪儿？”
　　冯予孑扬了扬手上的裤子：“在这儿换？”
　　赵黎明恍然大悟似的，摆摆手：“哦哦，你去你去。”
　　冯予孑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回了屋里。
　　试完衣服天已经黑透了，赵黎明帮着冯予孑把衣服抱回了屋里，一件件理好在衣柜里挂了起来。
　　冯予孑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我之前十几年买的衣服都没来你这儿半年买的多。”
　　“那说明我对你好啊。”
　　冯予孑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赵黎明忙碌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
　　是很好。
　　所以为了报答赵黎明和土爷对他的好，他决定亲手给土爷和赵黎明做一顿饭。
　　但赵黎明对此持怀疑态度，冯予孑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会做饭的人，但他坚持要赵黎明相信他一回，赵黎明拗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冯予孑去镇上菜市场买了些菜。
　　周六下午，厨房里。
　　冯予孑一脸严肃的拿起围裙系在了腰上，撸起袖子拎起菜刀把处理好的鱼砍成了两半，然后转过头看着赵黎明：“然后呢？”
　　赵黎明无奈地笑了笑，上前想接过他手里的刀：“算了还是我来吧。”
　　冯予孑侧身躲开：“不用，你就等着吃吧，我在手机上查。”说着就掏出手机开始百度，好半天才找到一个水煮鱼的做法。
　　“加葱、姜、料酒去腥....”冯予孑转身看了看案板上的材料，“好像没有料酒了欸？”
　　赵黎明探头看了看：“好像是没有了，上次用完了，先等着，我去村口超市买。”
　　冯予孑点点头：“行，那我先做一个宫爆鸡丁。”
　　“好。”赵黎明转身往外走，蹬着自行车出了门。
　　虽然对冯予孑做菜的技术不怎么信任，但赵黎明想着都那么大个人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顶多就是味道难吃点儿。
　　于是他放心的骑着自行车去了村口超市。
　　回来时又看见土爷在那儿站着跟村里大娘们唠嗑，土爷看着他骑着车路过村口，连忙把人招呼了过来：“赵黎明！来来来！”
　　赵黎明用腿划拉着自行车靠近：“咋滴啦？”
　　土爷大着嗓门满脸得意：“快给你刘婶儿讲讲你和小娃子是怎么把欣欣救回来的呀。”
　　赵黎明最爱吹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用脚撑着地，清了清嗓子：“这事儿说来就很巧，那天，我和冯予孑走在去良缘家的路上，突然，一辆面包车从身侧呼啸而过，我敏锐的嗅到了一股腥风血雨的味道.....”
　　赵黎明一阵添油加醋把事情的整个过程吹得神乎其神，气儿都不带喘的吹了十几分钟，土爷身边围着的几个老头老太太听的直拍胸口。
　　刘婶儿瞪大了眼，追问：“然后呢？”
　　赵黎明吞了口唾沫，正要再开口，突然有个大爷悠悠来了一句：“土爷，你看，是不是谁家房子着了？怎么这么大的烟？”
　　这种热闹赵黎明不可能不凑啊，转过身看：“哪儿呢？”
　　“那边儿。”几个大爷大妈伸手往一个方向指过去，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瞬间对赵黎明的英雄事迹失去了兴趣，毕竟这过去的事儿哪天都可以讲，起火这种热闹可不是哪天都能遇见。
　　“这是谁家啊，好大的烟？”
　　赵黎明愣了三秒，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对，那个方向，那个距离，怎么都像是自己家啊。赵黎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伸手一巴掌拍在了旁边傻乐的土爷肩上。
　　“卧槽土爷！那好像是咱家！”
　　土爷眯着眼往那边看了看，大惊失色：“好像真的是！”
　　“我先回去！”赵黎明一蹬自行车，飞快地跑了。
　　土爷这下蒲扇也不摇了，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赵黎明一进院子就被一股浓烟呛得喘不过气，煤球守在门口喵喵叫个不停，把自行车一丢，赵黎明急匆匆地冲进厨房：“冯予孑！”
　　冯予孑站在灶台前还在试图补救，听见有人进来慌张地回过头：“怎么了？”
　　“你不呛吗？”赵黎明捂住口鼻，还是被那股浓烟见缝插针的钻进了肺里，咳得喘不过气，“我真服了你了，这么大的烟都没感觉吗？”
　　赵黎明边说着边用锅盖盖住那口冒火的铁锅，又钻到灶台后边抽出了火门里还燃着的柴火。
　　冯予孑拎着个锅铲不知所措，被赵黎明抓住手腕拉出了厨房。
　　土爷正好从大门进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做菜呢，不知道怎么的，把锅给点着了。”赵黎明开口解释道。
　　冯予孑低着头，不停地用手指缠绕自己的衣角：“对不起土爷。”
　　“没事。”土爷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凑上来，“你人没事吧？”
　　冯予孑摇摇头：“人没事，就是把菜烧糊了。”
　　“人没事不就行了吗？”土爷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不难过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的样，本来也没抱希望能吃上。”
　　冯予孑抬起头，眼圈都红了，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被土爷的安慰给感动的。
　　赵黎明：“....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别听他的，烧了就烧了，没事，你人活着就好。”
　　冯予孑：“......”这安慰的还不如土爷。
　　什么水煮鱼、宫爆鸡丁是吃不成了，赵黎明想了想：“要不我们去吃小龙虾吧？”
　　冯予孑眼睛一亮：“去哪儿吃？”
　　赵黎明：“镇上啊。”
　　土爷也是一脸兴冲冲的样子：“我看行。”
　　“那我们三个人咋去呢？”
　　赵黎明单手叉着腰，从兜里摸出手机：“我叫车。”
　　土爷点点头：“行，那我去换身衣服，跟你们小年轻出去我可不能太显老了。”
　　“去去去。”赵黎明转身回屋，“我也换一件。”
　　冯予孑在院子里站了十秒钟，歪了歪脑袋，自言自语：“那我也去换一件。”
　　十分钟后，三个人在院子里集合。
　　土爷换了件浅色的宽松毛衣，被赵黎明催着去加了件外套。
　　冯予孑穿了一件黑色卫衣，穿了个黑色外套，胸前挂了一个白色腰包，看上去沉稳又不失活泼。再加上昨天刚修了修头发，虽然没剪多短，但看着还是利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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