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情爱[gb]

　　“家主，安神茶。”

　　气氛逐渐焦灼，管家探出身影来，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头发花白，姿态严谨恭敬，但身材魁梧健壮，就算身穿制服，也难以掩盖浑身将溢出来的力量感。

　　宋朝明接过茶来，看着管家继续为宋望和童千愿准备了同样的茶水，说道，“陆叔，你在我们家待多久了？”

　　还未起身的陆叔身体一滞，继而缓缓起身退到宋朝明的旁边，恭敬回答，“自夫人和家主结婚，我就一直跟着家主，到如今已有二十年。”

　　“二十年……时间过得太快了，你看，宋望都长这么大了，”宋朝明沉沉叹气，看向宋望，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再想想，你如果出国读书的话，爸爸会很想你，也很不放心，为什么不在国内呢？X大学会给你最好的资源。”

　　宋望摇摇头：“可是父亲，对我来说，出国进修不仅有资源，还有新的人脉，同时也会有和国内大学的合作，带来的收获只会更多，而且我也获得了很多学校的邀请，难道父亲认为这样的利益都比不过仅仅几年的思念吗？”
　　她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得很蛮横，几乎是在谴责父亲。

　　但是她胸中有一团火，不吐不快的火。

　　而且楼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她必须拖延时间，不给父亲上楼找补的机会——虽然她希望做这件事的人，不会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父亲。

　　如果，是说如果、
　　如果是父亲的话……

　　那她真的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时候，她该怎样面对宋灺？又能怎样面对父亲？

　　说话间，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宋望眼睛一亮，赶紧领着警察迅速前往楼上父亲的房间。

　　行走时，跟着散碎脚步声的，是宋望心里密密麻麻的鼓点，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她也有先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举动，再去思考其他事物的觉悟。

　　可当她再次打开房门，什么都没看见。

　　就好像刚刚撞见的一切都是幻象。

　　整齐洁净的房间，干净到宋望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看到了的。

　　明明看到了的……

　　双手握成了拳，在颤抖。

　　那一地的狼藉，那么大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她甚至都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忘掉那幅画面，因为她害怕自己再次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便那样的画面只是撞见，就足以让灵魂嘶鸣。

　　慢慢地，宋望感觉周围的交谈声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耳畔响起的剧烈嗡鸣声。

　　她像一座火山，而情绪的岩浆就要从里面喷薄出来，要杀死所有附着其上的生灵。

　　她只能木然地站在原地，四肢僵硬，做不出任何行动，像孤岛。

　　一旁，是宋朝明和童千愿在同白跑一趟的警察解释。

　　宋朝明拉着警官，面上是赔笑：“今天实在抱歉给各位警官添麻烦了，我女儿今天受了刺激可能出现了幻觉，所以才报了警……朱警官，这位就是她的心理医生，我把他叫过来也是想着可能今天的刺激会造成一些麻烦，但也实在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他那里还有病历和档案，如果警官需要的话可以去取来看看。”

　　带头的朱警官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看向童千愿，脸色有些放松和庆幸，“你是她的心理医生吗？”
　　毕竟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性.虐待案件，那孩子也实在太可怜了，而且极其可能会出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就算没有，在余下的人生里，像这样的经历也会成为缠绕的梦魇。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就再好不过。

　　“对，是的，”童千愿赶紧答道，神色焦急，“只是她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了许多年，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意外……”
　　然后他花了点精力调出了自己的职业凭证和宋望的病历，交给朱警官。

　　接到病历的朱警官面色一下子重新凝重起来，眉头在一瞬间从放松变成了紧锁。

　　“……创伤应激障碍？……精神分裂？”
　　朱警官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又看了看那个站在空地上发呆，甚至于脸色都有些发白的女孩，感觉实在是有些可疑。

　　就算是幻觉，一般的孩子又怎么会出现那种幻觉？
　　再说这两种病症……

　　就怕是熟人作案。

　　于是他把眼前两人拉到距离宋望较远的地方，表面简单询问了一下，“这些病症，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宋朝明立马露出哀伤的眼神来，“这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母亲死于歹徒手下，当时……没来得及让她避开母亲死亡的画面，所以……”

　　听到解释，朱警官大脑中的信息迅速整合。
　　在他的记忆里，几年前，这片区域的确有一个入室抢劫分尸案，并且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作案嫌疑人，虽然依旧进行着追踪，但效果已经不大了。

　　直觉告诉他，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和那件事，可能会有关联，说不定能牵扯出其他证据来。

　　“好，为了确定报警者口中的受害人安全，我们需要去查实一下。”

　　去查实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查到宋灺在前几天就出国参加艺术交流了，现在根本不在国内。

　　既然如此，这件事看上去似乎只能用幻觉来进行解释。
　　于是朱警官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对这栋房子进行简单的搜查，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你们也可以安心休息了。”

　　宋朝明点点头：“朱警官请便，我们肯定是配合警察的工作的。”

　　朱警官一边跟宋朝明道谢，一边转身看向自己同事。
　　他的疑心未消，眼神也在瞬间严峻起来，他在身前比划了手势，让大家对房间进行万分仔细的搜查。

　　而旁边的童千愿早已无法将注意力放在警察这边，他看向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宋望。

　　单薄的女孩双眼无神，让人心疼。

　　现在回想，她……为什么会报这种警呢？

　　而且方才他一进门，坐下，她就一直拽着自己手，甚至在后面还拉着他走上了楼，直到开了门才放开。

　　宋望一直都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像今天这样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恐慌，还是头一回。

　　如果说这样的恐慌来源于今天遭遇到的事情，那今天这个报警是怎么回事？说不通啊。

　　难道是宋朝明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又做了什么？

　　由于担心宋望过激的心理问题，又担心宋朝明会继续对他们童家下手，再加上他当时找人彻查了案件的办理过程，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这些年，童千愿一直在暗中调查宋朝明。

　　但奇怪的是，每次他一调查到关键节点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节点处都有一些诡异的合理性。

　　就像是有一只手，将这些东西和数据全部都修正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坚持不懈，继续小心翼翼地暗中调查，并且一边亲近宋朝明以获取宋朝明的信任，从而获得更多线索。

　　其实，他曾经也想过尝试让宋望会想起全部记忆。

　　但那个时候，他只是稍微做了一点帮助恢复记忆的治疗，宋望这孩子就直接崩溃了。
　　……大约是当时见到了全部的虐.杀场面，所以光是触碰到伤疤，就足够疼痛。

　　于是童千愿想，大人的事情还是让大人来解决吧，不要再让她回想起那种恐怖的记忆了。

　　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却是更多的落寞和悲哀。

　　仿佛在做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很快，警察就对整栋房子做完了全部搜查。

　　结果是，房子很豪华，很温馨，如果在这里生活的人更多一点就好了，现在显得过于冷清了。

　　虽然什么都没找到，但朱警官心中还有疑虑，他看了看在旁边没什么动静的宋望，突然走了过去，“小姑娘，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宋望木然的眼睛回神了一些，“我……”

　　“没事的，朱警官，她的心理医生在这里照顾她，不会有事的，只要休息休息就好。”宋朝明也快步跟了过来，一脸关切。

　　朱警官对立马靠近过来的宋朝明非常反感，他掩盖住自己油然升起的敌意，说道，“嗯……不过还是需要带她去做个登记。”

　　“这个也可以的，只是今天这个孩子遇到了一些事情……无论身体还是其他什么都很累了，”然后宋朝明拉着朱警官，悄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继而商量道，“不如改天？明天？好让她休息一下。”

　　朱警官听到事情原委，一时间对小姑娘心疼不已，于情于理，答应了宋朝明的请求。

　　等到警察们离开，警笛呼啸里，宋朝明走过来给了宋望一个结实的拥抱，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抚摸宋望的脑袋，大概是“没事都过去了”、“如果做噩梦的话可以叫爸爸”之类的话语，然后吩咐陆叔收拾间客房出来。

　　于是很快，宋望就躺在了自己床上。

　　从再次打开父亲房间的门开始，这段时间里的她几乎是无知无觉的。

　　即听不见有谁说了什么，也看不见自己做了什么。

　　心中只有一个声响被无限放大。

　　——幻觉。

　　不。

　　宋望本能地否定掉这个声音。

　　这不是幻觉，她的的确确看到了宋灺，看到了宋灺那幅凄惨的模样。
　　……那还是她通过努力才得以记住的画面，又怎么会错？

　　心里又传来一个声音。

　　——只要你认为这个是幻觉，不就可以了吗？

　　宋望嗤笑。

　　笑话。
　　如果只相信幻觉，把真的说成假的，那不过是逃避而已，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为什么不能逃避呢？

　　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

　　如果……

　　“呕……”
　　宋望觉得恶心、觉得反胃，可是能吐出来的东西只有刚刚喝的安神茶。

　　安神茶毫无效果，那声音继续盘旋。
　　——是啊，不能改变的话，逃跑不就好了？回到之前的生活。

　　“哈哈……”
　　宋望躺着，突然笑出了声，整个胸腔都跟着震颤。

　　逃跑？

　　回到之前的生活？

　　回到那种，被各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堆砌着，被美妙动听的谎言堆砌的生活？

　　在遇到那样的生死时刻后、在撞见宋灺那幅模样后、

　　还能回去？

　　不可能。

　　那种虚假的生活，她是一刻也不想要了。

　　宋望突然有点热，好像小腹升腾起一种奇异力量，这种力量凝聚成了一颗茁壮成长的种子，发誓要狠狠撕裂此前一切的虚构的童话。

　　她打开手机，点开童千愿的聊天框。

　　「舅舅，我没有产生幻觉」

　　打字的手剧烈颤抖着，恐惧着，又坚定着，被拉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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