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救的公主有犄角？

　　“就是这个。”

　　阿尼多斯抖抖肩膀，重新变回人形。

　　怪物已经被他杀死，但不是永久性杀死，随时还会有复活的可能。

　　在尼尔面前，他没有使用拟态，而是显露出原本的相貌。

　　“阿尼多斯，不是我说。”

　　尼尔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东西，视线仍然落在他脸上，“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变老一些？”

　　眼前的男人白皮，黑发，五官比人鱼族还精致，实在看不出已经几千岁高龄。

　　“为什么？”

　　他奇怪地抬头打量对方。

　　“没什么。”尼尔蹲下身子，认真查看地上的那个怪物，“作为族长，不应该看起来更沉稳一点吗？”

　　阿尼多斯没有接话，只是勾勾唇角轻笑一下。

　　“你是不是得罪触手类的东西了？”

　　尼尔见他不说话，把话题又引回到面前这个奇怪的怪物身上。

　　“有么？”

　　他支着脑袋思考一阵，“八个触手，身上很多眼睛的，算么？”

　　“那就是了。”

　　尼尔重新站起身体，“这应该就是个触手。”

　　“是么？”阿尼多斯脸上满是好奇，手上动作却利落干净。

　　只是一瞬间，就徒手从那怪物身上拉下一大块凝胶，在两指尖揉搓。

　　“触感确实很像。”

　　他赞同地点点头。

　　“我怎么没想到？这也是拟态么。”

　　说着他的手掌中窜起一团火，怪物的肉在龙焰中燃烧，化成一滩水般得液体，随着温度的上升消失。

　　“大概是的。”

　　尼尔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副眼镜架在脸上，认真地观察那仅剩的液体，“我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奇怪。”

　　“好像是？”

　　阿尼多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蜘蛛女王。”

　　“对。”

　　尼尔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液体还剩最后一点点，在化成气体时出现一点点带着黑色痕迹的烟雾。

　　这是蜘蛛女王常用的伎俩。

　　“祂大概是来找你报仇的，这玩意本来应该只是个普通触手，被蜘蛛女王叠加了黑魔法，所以才可以拟态出这种样子。”

　　“可是祂没有扑向我。”

　　“他扑向我选定的奴仆。”

　　“那我就不知道了。”尼尔摇摇头，“你要找新的仆人了？”

　　“嗯，不过他好像不是很乐意。”

　　阿尼多斯的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你知道怎么让奴仆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么？”

　　“不知道。”

　　尼尔背过身，一团火燃烧那个怪物的尸体。

　　“那当年——”

　　“闭嘴。”

　　他恶狠狠地转过头盯着阿尼多斯，“不允许你再提他。”

　　“好吧。”

　　阿尼多斯罕见顺从地没有再讲话。

　　当年尼尔和大祭司的事情他大致有所了解，那些不理解的部分经过阿妮塔的解释，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体会。

　　不能苟同，但他尊重尼尔的想法。

　　即使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龙会爱上一名人类。

　　就像鳄鱼并不会因为犀鸟牙剔得好就爱上犀鸟一样。

　　两个人沉默地注视着最后的尸体被烧光，地上什么也没剩下，草地变得黑漆漆一片。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你喊我不要再提他的，怎么自己又提了？”

　　阿尼多斯的话音刚落，侧面一个火球直直地向他扑来。

　　他敏捷地转身避开，不以为意地看向尼尔，“你可真善变啊。”

　　尼尔看他躲了过去，紧接着又是一个新的火球，然后又是一个——

　　“你够了。”

　　阿尼多斯一边闪避，一边皱眉。

　　“不够。”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原本是龙形的尼尔瞬间变身为黑龙，巨大的身躯把旁边的树干都挤倒。

　　他拍了拍翅膀，朝阿尼多斯猛地撞了过来。

　　龙的体表覆盖有一层厚厚的鳞片，每一片都比最优秀的铁匠打出的匕首要锋利上一千倍。

　　只要轻划一下，就可以把人的脖子削断。

　　阿尼多斯跃到最高的枝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尼尔。

　　“不要发疯。”

　　尼尔不听，又垂直飞起，狠狠地用身体撞向阿尼多斯站着的树木。

　　经历了猛烈冲撞的参天大树摇摇晃晃，最后还是缓慢倒了下去。

　　阿尼多斯轻盈地跳到另一棵树上。

　　“我再说一遍，不要发疯。”

　　“你再怎么发泄，他也死了。”

　　尼尔恍若未闻，仍旧发疯般朝他的方向飞来，大团的龙焰点燃了周围的树木，整个森林瞬间变成火海。

　　滚滚浓烟向天空冲去，原本漂亮的森林瞬间化为炼狱，小动物们在底下四处逃窜，被烈火灼烧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既然他死了，就大家一起死吧！”

　　尼尔又朝旁边吐出一口龙焰，那边的树木全部点燃，火势越来越大，烧得范围也逐渐扩大。

　　阿尼多斯的表情变得很冷。

　　“你在干嘛？”

　　他跳到地面，对地面的烈火视而不见，从中穿越而过。

　　火光之中，一头深蓝色的巨龙浴火而出，在森林的残骸间盘旋，翅膀扇起狂风，很快控制住了火势。

　　然后狠狠撞向黑龙，两座巨大的身体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尼尔被撞得摔出去很远，变回到人的形态，颓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尼多斯变回人形，半跪在他身边，毫不留情地掐住尼尔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你也会发怒。”

　　尼尔闭着眼睛，脸上带着苍茫的笑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他被绞刑的地方。”

　　阿尼多斯冷声回答。

　　"原来你知道，呵。"尼尔仍然一动不动，“我只是用龙的仪式帮他送别，我做错了吗？”

　　龙浴火而生，死后回归火海。

　　“他不是龙，尸体也并不在这里。”

　　阿尼多斯顿了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犄角，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况且……”

　　“我和你说过，精灵们一直在投诉我们污染环境的问题。”

　　“呵呵，原来是污染环境。”

　　尼尔浑身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手脚都摊开。

　　“你放心，那个人类不会愿意做你的奴仆的。”

　　“为什么？”

　　阿尼多斯的眉头都拧起来。

　　“没有为什么。”

　　“你走吧。”

　　“不行，你要是继续搞破坏怎么办？”

　　“不会的。”

　　他直接闭上了眼睛，“我想和……我自己待会。”

　　“好。”

　　阿尼多斯利落地站起来，临走时不忘叮嘱道，“记得把这里清理干净再走。”

　　“……”尼尔颓然苦笑，“知道了。”

　　龙身为幽暗生物，天生感情淡漠，但不代表没有。

　　除了一个人。

　　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会被阿尼多斯给盯上呢？

　　倒霉蛋此刻坐在地上骂骂咧咧。

　　“维罗，你不是骗我的吧，这药水只有一瓶？”

　　洛星手里捏着小小的玻璃瓶，双眼贴近仔细观察，试图在里面找到残存的痕迹。

　　“对，只有一瓶。”

　　“这才没走多远，我要是再死的话怎么办？”

　　“那就死了。”

　　维罗唇边带着笑意，把自己水壶里最后一口水喝完。

　　“那怎么行？！”

　　“现在没有水，再不离开这个山谷的话，不管怎么都是死。”

　　“我会找到离开的办法的。”

　　洛星说着站起身来，不忘把已经空了的玻璃瓶放回到口袋里，“还有一滴。”

　　“我们继续前进吧。”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朝山谷的另一头前进。

　　洛星逃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地形有些古怪，如果直接翻越山头离开山谷，好像会直接离开这条线路走到别的地方去。

　　没有办法，他只能带着维罗在山谷里硬走。

　　百无聊赖，洛星又想起了复活药水的事，“这是很难做吗？我可以去帮你找原材料。”

　　“难倒是不难。”

　　维罗瞥了他一眼，“任何人为魔法，都需要符合平衡法则。”

　　"所以？"

　　“有人要复活，就要有人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拿死人做的？！”

　　洛星瞬间觉得喉咙里一阵翻涌。

　　“那倒不是。”

　　“不过是用亡魂做的。”

　　“我找到了想死的人，就可以再做一瓶，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维罗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径自朝前方走去。

　　洛星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一直到这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黑罩袍才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维罗，你说，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山谷？”

　　已经没有粮也没有水了，有了刚才的恐怖拟态小溪，两个人也不敢随便动路上的花花草草。

　　谁知道会不会又冒出来个什么拟态石头，拟态树之类的。

　　“按照现在的方向，永远也走不出去。”

　　男声突然响起，吓得洛星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匕首，然后反应过来是阿尼多斯回来了。

　　“你能不能下次不要这么吓人？”

　　他有些尴尬地假装掸了掸靴子上的灰尘，才重新竖起身体。

　　“这地方看着空气不错，谁知道那么多灰啊。”

　　“你们俩方向走反了。”

　　阿尼多斯说着伸出手，搭在洛星的肩膀上，后者快速躲开。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洛星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我们一直在朝前走，怎么就反了？”

　　“因为我们都被刚才那个东西的拟态骗了。”

　　“你下意识地跟着小溪的流向走，所以觉得自己一直在前进。”

　　“可是祂并不是一条小溪。”

　　洛星在旁边适时地插话，“所以，只要他在我们睡觉，或者长时间休息的时候，改变自己的流向，就可以利用惯性思维控制我们的行进方向。”

　　“嗯。”

　　阿尼多斯点点头。

　　洛星觉得自己两眼一黑，“那我们实际现在走出去多远了？”

　　“再走一天，就回到沼泽的边境。”

　　“……”

　　“这个公主谁爱救就去救吧，反正我是没本事了。”

　　洛星说着就往回走，“我情愿一辈子和哥布林打交道，不，我情愿去帮矮人开矿，也不想再去救这个公主了。”

　　“她自求多福吧。”

　　“给我停下。”

　　阿尼多斯的声音，冷得像是冰块。

　　变脸变得真快啊。

　　这家伙很喜欢公主吗？洛星的心里不舒服，又觉得自己搞笑，谁又不喜欢公主呢？

　　既然这么喜欢，反正阿尼多斯能力也强，自己去救肯定也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洛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停下。”

　　阿尼多斯的话音刚落，洛星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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