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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第二日清晨,姜夫人来上课,顾婷和宁昭远久久不见陈锦知,去叫他来上课,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顾婷顿生疑窦,“他怎么又不见了。”
宁昭远温声说,“别着急,我们先去问问姜夫人吧,也许她知道陈小侯爷去哪儿了。”顾婷点点头。
二人又急急忙忙来找姜夫人,姜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管叫他们两个人坐下认真上课,转而帮他们两个分析棋局,让两个人不必担心陈锦知。
虽然有姜夫人保证,但顾婷还是担心,更多的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是对她来说,陈锦知这个人太虚幻了,他喜欢什么,知道什么,想要什么,她一概不知。或许除了陈锦知这个名字,她对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然而在同样的情况下,陈锦知却已经若有若无地发现了她的秘密。在每次玩笑间,都让她有所戒备和心惊。
她又转头看宁昭远,下棋的样子游刃有余,看她不专心的样子也不生气。不论是谁和他说话,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听完,继而给出答复。虽然他是燕云的世子,昭文书院稍微接触过他的人都没有对他产生恶感的。
一顿胡思乱想之后,顾婷眼前的棋局已经被他下得一盘烂了,这下不仅宁昭远看出她不专心,姜夫人也看了出来,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顾婷吃痛,却不敢委屈,继而收了心思,认真下起棋来。
另一边的宋津起了个大早去取首饰,不过遗憾得很,许掌柜说宁儿最近有些着凉了,身子不大好,没有出来。
宋津立刻问,“宁儿姑娘着凉了,那她现如今身子可还好,可看过大夫了,我母亲认识位极好的女大夫。”许掌柜笑着摇摇头,“宁儿小姐没有大碍,只是还需要歇息,过几日便能回来查帐了。”
宋津这才放下心来,从许掌柜手中接过了三套加急赶工的首饰。首饰装进了一个锦绣楼特制的锦盒之中。宋津捧着锦盒走出了锦绣楼才开始想到,这首饰自己买了全无半分用处。
他家中没有姐妹,若是送给母亲,依照她的性子必然会盘问这是为什么打造,又是为什么送了出来,查到最后必然会把宁儿引出来,他家中父母一直想要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宋家的宗妇,宁儿的身份恐怕只是个商户女,母亲断然不会应允。
宋津开始发愁,却猛然想到了受了欺负流眼泪的容月。这一次他听说了那些流言之后没有去安慰她,连她的状况也是从其他师兄弟的口中听说的,想起小时候每次护着她的样子,想起了容月笑着说没事儿的样子,他心里猛然生出一股陌生感,一种与想象的生活中背离的感觉。
他思索着,便带着锦盒走来了建文馆找容月。此时还是上午,早课刚过,众学子自行学习,容月正端坐在书桌前注解书籍,全然没看见走近的宋津。
宋津也很诧异,从没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于是他开口叫人,“月儿。”
容月才抬起头,放下笔问:“宋津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津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锦盒递出,“这首饰送你。”
他最近情绪一直不大好,先是和家里的关系濒临冰点,而后自己一心想要深研的算数一道在比试中落败,他信心受挫,在锦绣楼遇到了宁儿姑娘,而宁儿似乎也对他全然当作客人,他完全想不出自己的未来会是如何。
当知道容月伤心时,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耐烦。容月自小被那么多人宠着,在两家长辈面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宋津也一直被灌输着要对容月好的观念。容月想要的,众人告诉宋津要帮她得到,容月哭了,众人告诉宋津要哄着,容月受欺负了,众人告诉宋津要保护好容家妹妹。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人,哪怕知道容月其实性格并不坏,对他很好很关心他,总是像比试输了那样奋不顾身地第一个冲出来检查他到底好不好,可他还是在认识的十几年后,突然开始厌烦做一件事,一件关于必须要无条件对容月好的事。他有时甚至会嫉妒容月,还会想,她已经得到了那么多,又何必为失去的得不到的东西痛苦呢?
眼看着容月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神,他心底发晦,心里很清楚她从未要求过什么,也没做错过什么。只是他一直不敢面对内心对于父母的诸多不满,才在经常的某一瞬间,将这种不满移加在了容月身上。真正狭隘的人是他,真正自私的人也是他。
他郑重这首饰算是补偿,也算是惊醒。
容月惊讶,将锦盒接了过来。“宋津哥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送礼物啊。”
宋津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他半天憋出来一句,“随手买的,便送给你了,以后少哭吧。”
容月看着眼前的礼物,只以为是宋津因为知道她听了那些流言蜚语伤心所以买来让她开心的,心里的暖流涌动,只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宋津虽然看着很会与人相处,可是无论跟他父母,还是跟容榄、容月这些一起长大的朋友,他都很矛盾,就像是在亲密关系中突然失去了某种能力一样,变得不会与其他人相处。他父母给他指得路,他要反其道而行之,对于容月,他虽然照顾,但很少主动做点什么,多半是长辈吩咐、容月索求的。再说容榄,或许是唯一能走进他心里的好朋友,但容榄跟所有人都能处得很好,他细心守礼,尤其是当年和容老太爷大吵一架之后,便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如今看着更是完美,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但今天宋津给她送礼物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里变化了,特别一些了。容月没有往下想,接着这份沉甸甸地礼物,甜丝丝地笑了。“谢谢,我很喜欢。”
宋津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走了。
容月不好拿着这么大的锦盒在屋里,便捧着锦盒打算放在馆中给她安排的小院,等到下次和容榄一起休沐回容家的时候再拿回去。
她拿着沉,路上距离虽说不远,但也说不上短。走了没几步,便来了个师兄帮她,她欣然道谢。
那师兄正是宋津的朋友,当日提醒他容月哭了的那位。同样也算是容月的朋友。几人年幼便相识了。他这些年眼见着容月跟在宋津背后跑,颇有些不忍。又想到当日宋津一脚踹开了李立扬的样子,看着容月收了宋津礼物欣喜的样子,便开口说,“容师妹,这是宋师兄刚才过来送你的吧。”
容月点点头。
他又开口,“要我说宋师兄对你还是很上心的,那天我下山正好看到宋师兄一脚踹飞了那带头在背后说你坏话的男弟子,听说那李立扬现在还躺在家里一动也动不了呢。”
容月意动,反问:“师兄,你说得是真的么?”
他答,“当然是真的了,我亲眼所见。”
容月心里顿时山海翻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着宋津送来的锦盒,突然在某个已经沉寂的地方生出了某种希望的幻觉。
她匆匆找了另外一个弟子询问李立扬的事儿,对方说,“你不知道吗,馆首师兄还因为你罚了十几位弟子抄书在山门口站了整整三个时辰,把那李立扬打得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馆首师兄对你可真好啊。”对方语气中甚至带着羡慕和嘱托。
容月恍然,馆首师兄,不就是宋津么,她双颊顿时红了,对这师兄道谢后离开了。
另一边的顾婷和宁昭远上完课,宁昭远不放心还打算去查一查景国那边的事儿便下了山。留顾婷一个人在山上看着鸢尾耳环毫无头绪,仔细看这鸢尾耳环用得还是掐丝工艺,掐丝手法别具一格,是难得的精品,顾婷想。只是无论是掌柜还是已死的伙计林富都是男人,且家中没有妻室和亲眷,怎么会出现耳环呢?顾婷暗暗想,也许这其中还有别人插手。
她向周围扫了一圈,如今妙云馆一个人也没有,师父配合林知州和宋总兵去查景国人掌柜的下落,陈锦知和宁昭远也都去忙了。她横生一个想法,想着便起身下了山,一路往燕云使团的驿站赶。
她走到驿站门口,正仔细想如何能见到人,正巧有个一身红衣的妙龄少女见是她走了过来,面貌如画,身姿窈窕,给人一股子水灵灵的感觉,是个难得的小美人。
顾婷立刻认出了她,并叫住了她道:“田菱姑娘。”世子的表妹,当日醉酒丢了孔书的田菱。
田菱果然停下了脚步,反问,“顾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婷眼眉舒展,面目坦荡,轻缓说,“我是来找你的。”
田菱眼看着驿站门口并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还是将顾婷引进了自己的房间。
田菱给她添茶,一边弯着腰一边问,“顾姑娘找我做什么。”
顾婷谢过她的茶,问道:“我想问田姑娘醉酒的当日可是见过一位戴着鸢尾耳环、穿着低调考究的女子?”
田菱手中的动作一钝,看向顾婷,“你为什么这么问?”
顾婷说,“看来你真的看到了。”顾婷看起来并不意外,反而是从袖中拿出了那只鸢尾耳环,递给田菱看。
“这是我从酒馆找到的,想来那个女人还不知道自己将耳环落在了酒馆。”
田菱看到这只耳环倒是一愣,接了过来仔细端详,最终坐在了顾婷的对面,选择开口,“我没有看清,她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晕了,只记得个模糊的轮廓,好像是个女人。”
顾婷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似乎有所隐瞒,也不着急,慢慢喝茶,品了一口,入口清新,回甘隽永,“茶汤透亮红浓,是今年怀州清明出产的新茶,这水品质也属上佳,可是田姑娘特意从燕云带来的。”
田菱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顾姑娘还会品茶,这水确实是我从雪山上收得无根之水,最为纯净。”
顾婷笑笑,“今日倒是得了田姑娘的一壶好茶。”
田菱看着对面的女孩子,一张标致的鹅蛋脸,柳叶眉舒缓,杏眸透亮,樱唇浅笑,露出可爱的贝齿,笑起来的样子含蓄又让人印象深刻。
心里的酸涩顿时慢慢涌了上来,田菱顿时不说话了。
顾婷似乎也能注意到对方的情绪转变,却又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于是也不开口。
过了许久,田菱又开口,“我喜欢表哥,本想着那日比试后向他袒露心事,可是那天表哥看着心情并不好,我就没有去找他。”
“我一回房就在房间里看到了封信,信上说表哥是故意输的。”
顾婷想着那日宁昭远下得棋,几乎要把她逼入绝境了,若非最后几步,她真输了也犹未可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怎么可能?”
田菱却认真地看着她,“不,除非是表哥想,否则表哥不会输,表哥二十岁那年就和姜夫人下过棋,虽然最后的结果我不知道,但那之后表哥就很少和人下棋了。”
顾婷问,“这场比试涉及孔书归属,他怎么会故意输掉比赛呢,他可是燕云的世子。”
田菱听了顾婷的话,眼神顿时古怪起来,看着不明所以的顾婷终于下定决心挑明,“从前在燕云,别人问表哥喜欢怎样的姑娘,他曾经亲口说过,他喜欢下棋能赢他的女孩。”
顾婷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你说,世子喜欢我?绝对不可能。”
田菱听了这话,顿时怒了,拍桌说,“怎么不可能?若不是表哥钟意于你故意放水,他怎么会输?”
顾婷连忙摆摆手,“不是,他真的不喜欢我,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田菱熄火,说了一句:“爱信不信。”随即把头摆到一边,做出一副不愿意理她的样子。
顾婷颇为尴尬,暗暗想,世子分明是不喜欢她的,他喜欢这世上任何一个姑娘,也不会喜欢她啊。
但她也不在此处纠结,反而抓住了信的事情继续问田菱,“那那封信呢,信上还说别的了么?”
田菱将信找了出来,递给顾婷。
“没说什么,就说了若我想知道更多,便在日落之时到莲花酒馆找她。”
顾婷拿着信端详,字迹普普通通,行文也平凡得出奇,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有什么特别的。
田菱继续说,“我到了酒馆约定好的靠窗的位置后,等了好半天一直没见到她人,心里又很烦,就先点了一壶酒,那酒我喝着清甜又不醉人,就又让小二上了几壶,谁成想竟然越喝越晕,我刚想不喝了离开,她就突然出现了,后来我的记忆也很模糊,一点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顾婷思索,“那掌柜的和这个女人许是一伙的,引你来酒馆给你的酒里下药,从而套出孔书的下落,至于那小二恐怕是知道点什么,就被人灭口了。”
田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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