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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
“你有眼疾?”
“什么?”
赵谏衣冷眼扫过高穆那张探究的脸,讥讽道:“你见过这么大体型的老鼠?”
他说罢,步履从容地向密室门口走去,毫不客气地擦过高穆身侧。高穆眼神微闪,竟真的侧身让了半步,任由赵谏衣走出暗室。
高穆看了那暗室一眼,随即跟了出去。
显然比起密室,他对赵谏衣的身份更好奇一些。
“不知小友如何称呼?”高穆跟上赵谏衣的步伐,与他并肩走在廊道里,看起来没有一点架子。“家住哪里?”
这种问法对于刚见第一面的人来说,实属唐突了些。所以显然高穆这厮极有可能认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份——不是魔教教主赵谏衣,而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韩熠。
韩熠托他杀了高穆,报仇雪恨。
他与高穆有如此深仇大恨,高穆认得韩熠的样貌,本就不为奇怪。
赵谏衣驻足转身,看着高穆,神色淡然一笑,“我姓林,金水城本地人。”
高穆似笑非笑,正要再问,一阵脚步声从廊道另一端传来。来者是个锦衣青年,眉眼间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骄矜,直盯着高穆:“二叔,你在这儿做什么?”
正是大庄主的独子,杨从初。
高穆面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晦色,随即笑道:“碰巧遇上这位林小兄弟,觉得颇有眼缘,闲聊几句罢了。”
杨从初对高穆的态度称不上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傲慢:“拍卖会快开始了,二叔还是莫要节外生事为好。” 他将“节外生事”几字咬得略重,意有所指。
高穆脸色微沉,却只冷哼一声,甩袖便走。杨从初才抬眼扫了赵谏衣几眼,并未多问,也转身离去。
“咚——嗡——”
沉浑的暮钟恰在此时响彻楼宇,酉时已至。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赵谏衣在折返密室寻二人和留下之间,选择了留下。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整座八角楼剧烈一震,脚下地面传来低沉的隆隆声,仿佛巨兽苏醒。
楼内惊呼四起,许多初次到来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露骇然。
中央天井处,巨大的石板地面缓缓裂开,一座泛着金属冷光的圆形石台,自地底深处稳健上升,直至与三楼平齐方停。石台上空无一物,却已吸引了所有目光。
拍卖席设在环绕天井的五层回廊上,珠帘低垂,人影绰绰,皆是持有玉牒的真正买家。其余人等,只能挤在下面各层栏杆边观望。
“诸位,久候了。”
一个身着绛紫长裙、脸覆银色孔雀面具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楼石台边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老妖婆的戏台子,总算是搭起来了。
就是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赵谏衣靠在立柱旁,兴致缺缺地扫过全场。正出神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云清卿正坐在茶桌旁,侧脸沉静,目光落在拍卖台上。
赵谏衣心念一动,悄无声息地挤过人群,来到他身侧。
“云大侠这么快就睡醒了?”他自来熟地在云清卿对面坐下,声音戏谑道。
云清卿闻声转头,看见赵谏衣,眼中并无多少意外。他喝了口茶,语气是一贯的清淡:“睡不着,来见见世面。”
台上,一件件奇珍异宝流水般呈上,叫价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赵谏衣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想到云清卿竟也会面不改色地编瞎话。不过想到自己嘴里几乎没几句真话,他也没追问下去,只是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撑着下巴看向喧嚣的拍卖场。
听着台上报出的一件件宝物,他表情愈发古怪:这怎么听着,都像是他库藏里的东西?
罗殷还真当他死了,把他的老巢都翻了个顶朝天。就他突然出现闹事吗?
自拍卖会钟声敲响后,他四处打探了一番。明面上多了不少佩戴刀剑的守卫,更别提暗处不知还埋伏着多少双眼睛。
而云清卿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淡然地自斟自饮,姿态闲适得仿佛身处茶楼。
他背后名誉天下的轻鸿剑用粗布裹着,毫不起眼。
在这鱼龙混杂的八角楼里,看上去就像是个寻常的江湖客。而且似乎对这些拍卖的东西毫无兴趣,连正眼都没瞧过几次。
两人各怀心思,赵谏衣听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实在觉得无聊,率先打破沉默:“你之前说要找陈长明,他不在剑阁,跑这儿来了?”
“不清楚。”
“我以为你那么淡定是知道些什么。”赵谏衣试探道。
云清卿闻言,抬眸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末了才缓缓开口:“你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赵谏衣摆出一副闲适的姿态,任由他打量——他不在乎云清卿是否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忌,反正也不可能猜到他真实身份。
“好奇嘛。”
他说得轻飘飘,尾音甚至带着点无辜的拖曳,仿佛真是少年人不知深浅的随口一问。
云清卿不再看他,赵谏衣指尖转着桌上的茶杯,正当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哎呀!我当是看错了,原来真是云盟主大驾光临!”
高穆脸上堆着笑,径直走到云清卿桌前,“云盟主怎的屈尊坐在此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高某也好早作安排,请盟主上五楼雅间歇息品茶才是。来来来,这边请,今日定要好好叙叙旧。”
他说着便伸手作引,姿态殷切。
又是这厮,当真是阴魂不散。赵谏衣心底暗自翻个白眼。
面对盛情邀请,云清卿眼皮都没抬一下。
高穆笑容不减,也没觉得尴尬,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云盟主此番前来,莫非也是听闻了压轴之物——‘四水刀’的消息?不妨一起去见识见识?”
他此举大有“你不回应,我就一直缠着你”的架势。
云清卿终于有了反应,他搁下茶杯,抬眸看了高穆一眼,极敷衍地牵了下嘴角:“有劳高庄主。”
说罢起身,衣袖微拂,动作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稳。
高穆笑容更深,这才装作刚注意到赵谏衣,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究:“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不久前才试探过,现在又在这儿装模作样,简直有病。
赵谏衣刚想刺他一句“贵人多忘事”,云清卿却已淡淡开口,截在了前头:“是我的一个小友。我打算收他作徒弟。”
这话里的维护意味,不仅赵谏衣听得一怔,高穆更是目光闪烁了一下。
但高穆很快调整了表情,哈哈一笑:“原来如此,那正好,一起同往便是。”
拍卖席位设在五楼最佳视野处,珠帘半卷,香炉袅袅。室内陈设奢华,与楼下的拥挤喧闹恍如两个世界。
高穆殷勤招呼,云清卿却只是端坐一旁,多半时候沉默不语,偶尔应一声“嗯”或“是吗”。
看得出来,云清卿很讨厌这种应酬,眉宇间凝着淡淡的疏冷。
赵谏衣坐在云清卿下首,看似垂眸静听,实则逐渐开始不耐烦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掉到密道里的,现在情况如何了。
他静静看着高穆那张虚伪的笑脸,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制造混乱杀掉他。
“诸位贵宾,久等了!”
楼下,面具女子的声音透过特制的传音装置,清晰响彻八角楼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激昂,“今日最后一件,也是最为特殊的拍品——江湖人称青面鬼的孤南宫宫主赵谏衣,其随身佩刀,四水双刀!”
全场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嗡嗡议论声。
赵谏衣懒洋洋坐起身子,透过珠帘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两名大汉合力抬着一个漆黑的玄铁刀架,缓缓走上三楼石台。刀架上横陈两把长刀,一长一短,刀身狭直,表面如水波荡漾,即使相隔数层楼,亦能感受到那森然凛冽的寒意。
双刀一鞘,正是传闻中赵谏衣杀人如麻的四水刀。
不知罗殷从哪搞来的冒牌货,做的还挺真。
赵谏衣心想。
主持拍卖的面具女子任由场中因“四水刀”而起的猜忌和沸腾持续了片刻,才优雅地抬起双手,轻轻下压。
“此双刀,饮血无数,煞气逼人,更因其旧主之故,不设起拍价。”她声音带着蛊惑,“今日,换一种方式竞拍。”
换方式竞拍?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惊疑不定的议论。
她拍了拍手,一阵沉重的铁链拖曳声,自石台一侧的阴影中传来,碾压过石板,刺耳又沉闷。
两名黑衣守卫押着一个被粗重锁链缠绕束缚的人,一步步走到石台中央,四水刀的刀架旁。
那人低垂着头,散乱的长发几乎完全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身上衣衫褴褛,布满污渍与暗沉痕迹,裸露的皮肤上可见交错新旧的勒痕。
赵谏衣眉头紧蹙,便听那女人高声道:“谁能打赢此人——” 她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五楼各个雅间方向多停留了一瞬,“这四水双刀,便归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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