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复回
沈霄离开上京已将近三年,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待上三个月,故而路程走得极为漫长,只是没想到这三年走过的路,若是快马加鞭地赶,其实也只需要一个月。
她觉得自己应该连大周疆域的一半都没遍及到。
回到皇女府的时候,满院秋色正浓。
只是沐浴了换了身衣服,母父就迫不及待地召见她了。
为了她,宫门延迟了落锁的时辰。
傍晚的东晟城比白天更好看,大概是色彩斑斓和空中彩霞相得益彰。
踏上白石阶梯,走过深红色的高墙,穿过花梨木镂空的长廊洞,再路过了豢养着朱鹮,孔雀的乐禽院,山茶院和芍药栏,就到了她爹的毓秀宫。
相比外面的浓彩,毓秀宫内的造景极为素净,就是银杏林子和锦鲤池,以及穿梭其中的回廊桥,墙壁和地砖都用的普通的灰石。
好久没来了,再回来她唯一想起的就是这地方睡觉很舒服。
已经摆好了宴,宫奴引着她和她的皇女府管家琳灯到了沉香亭中,这亭子很小,加上桌子便只能容纳四五人。
亭中左边站着的是她的母亲沈颛,身材高大眉目锐利,四五十的年纪,一身水绿常服上只绣了银色的莲花纹,梳了个简单的云鬓,鬓角已有些发灰,头上连金冠也没带。
右边是她的父亲安贵君容榭,十分的娇小,也穿着和母亲类似的绿色衣服,只是这衣服衬得他像一棵春天的脆弱幼竹。
他眉目精致宛如神造,鸦发如瀑垂在肩头,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似有病容。
沈霄赶紧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幸好她在来之前已经和琳灯演练了一下,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出糗。
沈颛见她气度一如从前般平和温柔,只是容貌和离京时已经明显不同,蓦然轻笑一声,似是叹息道。
“霄儿居然长大了这么多。”
一旁的容榭只皱了皱眉,并未开口,他想说些话来怪她,可他舍不得怪,并且他心知肚明这个女儿不会真的在乎他的话。
沈霄只得装出几分惶恐。
“女儿这几年未能在母父跟前尽孝,是女儿之罪。”
她又好奇地望了一眼容榭,说是思女成疾将她召回,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开席吧,今天就我们三人。”沈颛仍然带着笑,也没有自称朕。
沈霄每次想到琳灯跟自己说过的皇上的种种雷霆手段,都极难和眼前人联系到一块儿。
容榭偷偷地瞪了沈霄一眼,没等她落座就直接拿着筷子开吃了。
沈霄觉得有些好笑,又不能真的笑出声,只能专注着吃饭。
“霄儿笑什么呀?”容榭又给沈霄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山药,摆出一副极温和的笑容。
“没什么。”沈霄也笑着给容榭夹了一块鸡肉。
她总觉得安贵君非常像鹌鹑,即使气极了也只会轻轻啄人。
沈颛又问起她这几年的见识,她知道她在行医,但是她又不喜欢她提。
沈霄只能硬着头皮答了北地的琼州和彰州有很多大脖子病,需要官方普及一下吃海带的必要。
以及彰州的洛家世族行事过于蛮横,毕竟她行医有时要被迫听病人大吐苦水。
剩下的她没说了,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说了能让沈颛舒心的事情。
“果然是细微,霄儿就如同朕的眼睛,替朕去体察民情。”沈颛大为赞赏。
又有宫奴端菜上前来加菜,是一盘蜀椒盐卤牛肉。
沈霄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心神微微慌了一下。
这人怎么有点像薛还臻?
特别是眼睛和鼻子,只是下半张脸不像,此人的唇过于薄且没有什么血色。
她上马车的时候,薛还臻最后一次在她身后极为凄厉地喊了她的名字,如凤凰泣血,路人听了也面露不忍。
所以她会真的害怕他跟过来。
青竹知道三皇女在看他,有些不解也大着胆子偷偷看了她一眼,恍惚了一会儿,只觉得三皇女不仅容貌昳丽,眼睛也清澈温和。
不过他并未多想,毕竟深宫之中性命最要紧,其他的不应该奢求。
他眨眼间便收敛了心神,离开了餐桌。
容榭瞥了一眼青竹,有些纳闷,很普通的样子,也就三分姿色吧,怎么引得霄儿多看了几次?
不过霄儿一直都对男人不上心,他确实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沈颛又用极为平常的语气谈笑道。
“那个什么……凌月堡,曾经是薛将军养的私兵,只是因为没有赶到钧州,居然中途落草,真是奇特。”
虽然是因为霄儿而降罪这个小山寨,但是没想到还能意外发现旧怨。
沈霄顿了一下,她虽然知道凌月堡和薛将军有关,但是并不真的知道具体的关系,没想到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沈颛,真的有些好奇她知道不知道粮草的问题。
但是贸然揭露会不会让她面子挂不住?
虽然她跟薛还臻信誓旦旦要翻案,可是面对沈颛她也有些害怕。
只能慢慢来。
沈霄只能微笑着应和她:“女儿还差点入赘了凌月堡,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分外离奇。”
沈颛和容榭都被她逗笑了,特别是容榭,又不能笑得太放肆只能拿帕子一直捂着嘴。
吃完之后,三人又在银杏林里走了会儿,沈颛跟她说了这几年内几个重要官员的任免,以及会派一位新太傅来教导她,让她从头熟悉国事。
沈霄只能笑着点头谢恩。
她按照十岁之前一样歇在了毓秀宫的偏殿。
睡前忍不住地腹诽——什么思女成疾,都是借口而已。
容榭明明半点病都没有。
虽然现在看起来脸色差,可是他的脸色一直都时好时坏,她曾经偷偷为他把过脉,只是天生有些脾虚罢了。
一觉睡到天亮,在被伺候洗脸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个和薛还臻很像的宫奴,他正低头端着铜盆。
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觉得自己真的过于担心了。
宫禁森严,又不是佛寺不是山间别墅,要混进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沈霄规整好一切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盆水已经结结实实地浇在了身上,头发登时湿了一半。
青竹觉得自己好像被谁绊了一跤打了个趔趄,等看见沈霄一身都是水的时候魂都被吓飞了,本能地跪下来不停地掌嘴。
沈霄赶紧向琳灯使眼色,琳灯便直接捉住了他两手手腕,摇摇头。
只是青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分外可怖。
“我并没有怪你。”沈霄有些无奈。
她又让琳灯去找太医取药,自己到屏风后面换了身衣服。
有已在毓秀宫干了多年活的老人做主把还跪在地上的青竹拉起来了,有些揶揄地说道。
“你大概是新来的吧,殿下脾气最好了,她不会怪任何人的。”
青竹回过了魂,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毕竟之前是在吉祥殿的冉侍君那里伺候,他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受到责罚。
冉侍君的位分降成了侍子,奴仆被减了一半,自己才被调来的。
他又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想认出是谁绊的他。
沈霄觉得发髻湿了也看不太出,换完衣服,等到琳灯拿药回来就走了。
终于两人进了马车,琳灯的话匣子就好像突然被打开,她拼命地摇着沈霄的手臂,兴致勃勃地问她为什么会青睐那个青竹。
沈霄抿了抿嘴,无奈道。
“他长得有点像我旅途中碰到的病人。”
“也是男的吗?”琳灯嘿嘿笑了起来。
沈霄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殿下很喜欢他吗?”琳灯更加好奇。
她从来没见过三皇女中意过哪个郎君,即使是她的未婚夫,陈国公之子傅云濛,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她也反应淡淡的。
喜欢?沈霄想起离别前他黏人的那股劲儿,忍不住笑了,大概有那么一点点的怜爱吧。
琳灯见她都笑了,忍不住地惊呼。
“这么喜欢?那殿下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啊?还是他嫌贫爱富,觉得您是一介白衣不想嫁给您?”
嫌贫爱富?沈霄觉得如果她开口要的话,薛还臻应该会把他的一切都给她。
想到这儿,她也有些淡淡的愧疚。
琳灯见她不再笑也就不多问了,一边又有些解气。
这人要是知道殿下的真身份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