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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酿
李黎书拿着月饼向那群灰头土脸的小孩儿走去了，那些孩子看着月饼咽了口口水，倒也没过来抢，只是挨个儿伸出手来接。
这些月饼都是今日刚做的，有肉馅的，也有豆沙馅的，一个个泛着诱人的油香。
李黎书看他们吃的狼吞虎咽，心酸之余又决定以后有剩的都要拿来帮助他们。
世上苦难人太多了，他也只能尽到一点绵薄之力，让这些人中秋能吃到一口月饼。
他今日穿了身牙白色的新衣，面上带了温和的笑，他皮肤生的白，脸颊又有红润，与盈盈的月光相称，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一样更美。
李黎书见那几个孩子三两口就吃完了，便又给每人发了一个。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并未做出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仿若只是做多了吃的，给邻家小孩递上一块糖饼。
一个小乞儿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葱白如玉的手指，那片干净的白便染上一个黑印子。
那孩子有些无措地缩回了手，李黎书却只是笑了笑，将油纸包好的月饼重新塞到他手里。
“谢谢公子。”
那孩子说完这一句便低下头，耳尖冒上一点红，很快便跑没影了。
李黎书给这些孩子发完月饼，突然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他一回头便看见一个破棚子后面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那孩子脸上脏，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戒备，同其他小孩子嘴甜不同，小小年纪便跟个小大人似的。
李黎书突然想到自己刚捡哑巴的时候，这人也是那样。
“小孩儿，过来。”
李黎书冲那孩子招了招手，他刚刚走了这么一大段路，面颊就有些泛红，他本就生的好，越发显的色如春花粉面含春，今日又是仔细打扮过了，一笑起来便格外的好看。
那孩子站着没动，小眉毛微微皱起，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李黎书开合着的湿红唇瓣。
“刚才你怎么没过来。”
李黎书见他不来便走了过去，他从袋子里翻了翻，拿出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算你运气好，喏，我最欢吃的蛋黄莲蓉馅，给你了。”
那孩子没说话也没去接，只是紧紧盯着李黎书的手。
那手生的十分漂亮，腕骨伶仃掌心细嫩，葱白的手指玉一样，适合被人握住把玩。
李黎书见他许久没拿，正想往他手里塞，那小乞丐却转身跑了。
“欸，你跑什么？”
李黎书下意识要去追，却被半截烂木头绊住了脚，整个人摔到地上磕到了膝盖，猝不及防的疼痛激得他双眼泛红眼中带泪。
那小乞儿看见李黎书眼中的泪光顿了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哥儿，那么娇，跌一跤都要哭的。
余光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向这边来了，小乞儿刚往回迈出的脚步便收了回来，他用力咬着唇，双拳握紧飞快地向另一边跑去。
李黎书疼得倒抽着气，见哑巴过来了，他便撩起衣裳的下摆，红着眼睛说摔得疼了。
牙白色的衣裳掀起了一角，露出细长腻白的小腿，膝盖处是粉的，此刻擦破了皮溢出了血，红的那么艳丽，竟有些触目惊心。
“疼。”
哑巴抓住他的脚踝检查他膝盖上的伤，李黎书疼得浑身一颤，喉咙里溢出一点难以自抑的哭腔：“……脚好像崴了。”
李黎书看了看黑黢黢的朽木，垂下眼睛：“地上有截木头，没看见。”
哑巴小心翼翼地脱去了他的鞋袜，因着抬起的动作，脚腕上的金环往下滑了滑。
湖畔吹来的风带着一丝潮气，李黎书拢了拢衣裳，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全感。
“小哑巴，我想回去了。”
李黎书话音未落，脚腕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立刻挣扎着痛叫起来：“你干什么！疼，好疼。”
延钺听他喊疼急的满头大汗，他原先摔下马崴到脚也是这样按的，一个小毛病很快便好了，怎么到了小哥儿这里会这么疼。
李黎书一时没忍住，鼻子一酸两行眼泪便流到了腮边：“你莫不是在报复我那日没让你进屋。”
延钺看他这架势是要翻旧账头都大了，把鞋袜重新给他套上，一手穿过他膝下要去抱便被小哥儿拍了手。
李黎书抬手抹了抹眼泪，其实他并没有这么柔弱，也许是变成哥儿的原因眼泪说掉就掉，讲话也不自觉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思。
“要背。”
哑巴便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李黎书哼哼唧唧地爬到了他背上，双腿被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托住，胳膊便自觉地缠上他的脖子。
回去的路上李黎书没有讲话，他的膝盖还很疼，便安安静静地趴在男人背上。
两人就这么走远了。
等两人的身影远的看不见了，一间破旧的棚屋后头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在绊倒小哥儿的半截木棍边上站了会儿，弯腰捡起了那个油纸包。
月饼做的十分精致漂亮，饼皮上有兔子抱月的图案，还没掰开就能闻到那上面的香味。
蛋黄莲蓉馅的。
.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以往中秋节的时候，李黎书都是跟家人待在一块儿，酒足饭饱之后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欣赏着那一轮圆月再撑进去一小块月饼。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他原先也没多珍惜那些中秋，如今回不去了，才念着原来的好。
他穿的书连背景都是架空的，今月曾经照古人也是不能够了。
李黎书看着挂满灯笼的长街咬了咬下唇，心道自己最近是越发多愁善感了。
他把脑袋靠在哑巴肩上，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像是有了归处，喃喃道：“要是回不去了，就跟你凑合凑合。”
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哑巴偏了偏头，李黎书就捂住他的耳朵。
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李黎书便把发烫的脸颊转到另一边去。
哑巴背着他去找医馆，今日是团圆的日子，一连找了好几家全都关门了。
“算了吧，回去揉一揉，过两天就好了。”
李黎书不能走路，哑巴便端了洗脚水来，他轻缓地褪下他的鞋袜，捉住他的脚细细揉捏。
哑巴在给他洗脚，粗粝的指腹刮得他脚心微痒，这人长得好，烛光里他低垂着眉眼，温柔的不像话。
李黎书觉得脸上烫起来，轻轻一挣，木盆里便溅了些水出来。哑巴又把他的脚捉了回去，李黎书没再躲，十分配合地洗完了脚。
哑巴去倒洗脚水的时候，李黎书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发呆。
这人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会给他做了一夜的兔子灯，背他回来，还给他洗脚。
李黎书：他一定是喜欢我。
饭饭香系统：可能他只是馋你的身子？
李黎书越想越是乱，干脆叫哑巴从库房里拿一壶桂花酿来。今天本就是中秋，该吃块月饼喝点小酒的。
“你那个病还有再犯吗？”
李黎书给自己倒了桂花酿，桂花清酒带着醉人的甜香，他浅浅抿了一口，舌尖勾带起一点酒味。
哑巴摇了摇头，李黎书就给他倒了小半盏，他冲他露出一个笑来，声音被夜晚的风一吹就淡了。
“今日中秋，也给你喝一点。”
剩下的月饼基本都分出去了，连他最喜欢的蛋黄莲蓉也给了那个小乞丐，李黎书寻了一圈才在柜子里找到两个剩下的月饼，一个是五仁的，另一个是紫薯芋泥。
很多人对五仁月饼避之不及，但从近日吼吼次饭庄的销售情况反馈来看，五仁月饼恰恰是卖的最好的。
古代生活水平自然不比现代，穷苦地方很多人还吃不饱饭，杏仁桃仁瓜子仁裹着糖和油，舌尖上有一点甜头，胃里和心里便都是满的。
李黎书胃口小，他拿了柄小刀把每个月饼切下一小块来，便把剩下的都推给了哑巴。
“别浪费了，都吃掉。”
夜渐渐深了，周遭也一点点静下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风一吹，满院的兔子灯轻轻晃动。
李黎书吃了点酒胆子便大了，他托着腮去看哑巴，这人鼻梁真高，眉眼也是浓的。
“你若是一直没地方去，就别走了吧。”
李黎书说完还捏捏哑巴的脸，像个登徒浪子，捏着哑巴的下巴从眉弓一路摸到鼻梁嘴唇。
软软的指尖在他脸上作乱，延钺几乎是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小哥儿忽然凑近了，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呜，你长得还蛮好看的。”
小哥儿唇上沾了酒，湿红的唇瓣微微开合，吐息间是清酒的甜香。
延钺喉结微动，眸间的暗色更深了些。
李黎书并没有发现哑巴神情的变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扬起脸保证道：“我虽没什么大出息，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小哥儿面上都是醉意，说话倒是信誓旦旦。
“小哑巴，我以后会有钱的……会有很多很多钱。”
李黎书脑袋已经有点发晕了，那桂花酿喝的时候没什么后劲却足，他趴到桌上打翻了酒盏，酒液都泼洒到身上也毫无察觉。
他含含糊糊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延钺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笑来，他将已经睡去的小哥儿打横抱了起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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