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

　　唐启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百里疾和晏楚来医院探望，一人带了一篮子水果。
　　据说他俩包揽了今年的冠亚，晏楚没有辜负唐启的嘱托，拿到了冠军。
　　“多多少少有点不服气，不过还是恭喜你俩。”唐启坦然说道。
　　宋修在一边嘀咕：“你这多多少少有点阴阳怪气。”
　　“有吗？”唐启反怼，“那也是被你带的。”
　　晏楚适时地咳嗽：“咳，两位，这儿还有人呢。”
　　唐启立马正经道：“那啥，老楚，队里的事情就拜托你多操心。”
　　“我没问题，那不是终于把你给熬走了，我肯定要在队里多待两年。”晏楚半开玩笑半认真。
　　“你有那能力，肯定得留下来多做建树。”唐启了然，“这些年也是难为你了。”
　　“我倒还好，毕竟你又不算我启明星。”晏楚狡黠道，将躲他身后的百里疾扯到身前，“小百里才是辛苦了，巴望着和你同台领奖呢，结果你看看，出这么场意外。”
　　百里疾不多搭理他，只怂怂地看一眼唐启，又看一眼宋修：
　　“启哥好，哥夫好。”
　　“我确实还好。”宋修接茬，“就你启哥不好。”
　　百里疾讪讪笑道：“那，那好好休养啊，启哥。也辛苦哥夫照料......”
　　“不辛苦。”宋修笑眯眯道，“本来就是应尽之责，我不照顾谁照顾。”
　　你明明是打算请护工的。唐启无语，也知道这人是在撒气，为百里疾当众表白他这事儿。
　　当然他不能去做这和事佬，干脆装死让宋修念叨会儿，宋修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是，是这样。”结果百里疾一怂怂到底，全然没有之前死缠烂打那韧劲儿。
　　啧，合着就挑软柿子捏呗。
　　唐启脑仁疼，这时候宋修的手探过来怼他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
　　俩人对视一眼，唐启明显显看出宋修眼里心情不错的笑意。
　　“百里，能不能陪我去打个水？”宋修冷不丁道。
　　“能，能的。”百里疾立马点头答应。
　　可怜唐启还没享受一会儿，宋修就头也不回地走人。
　　只留个晏楚自顾自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调侃他道：“还是哥夫厉害，三两下就把百里给收服了。”
　　“百里要被收服，你不应该担心下么？”唐启还是动不了，但并不妨碍他反唇相讥。
　　“也轮不着我担心啊，这些年他围着你转，我都不担心。”晏楚悠哉游哉。
　　“你知道我和他没可能。”唐启叹口气，“当然你也知道，他和宋修也没可能。”
　　晏楚笑：“所以我担心什么？”
　　“你就从不想想你自己的可能？”唐启追问。
　　他倒不爱管人家闲事儿，只不过他现在真的很闲。
　　“他要愿意，他自己会来，我不用多操这份心。”晏楚懒散地回答。
　　“百里疾不等同于冠军奖杯。”唐启提醒道，“光靠等是等不来的。”
　　“但他也没有走开不是？”晏楚依旧狡黠，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内。
　　行吧，唐启也无可奈何。
　　不过正是因为有晏楚，唐启才敢放心大胆地在顶峰期退役，这场意外也不过是，给退役编造出一个更加合适的理由。
　　晏楚有这个能力，但他这人过于狡猾，在知晓自己对战唐启毫无胜算后，干脆选择蛰伏隐于队伍幕后，避免不必要的自我消耗。
　　年少时唐启还为他的堕落愤怒，与他彻夜长谈后才知他的心思缜密。
　　“如果我一直努力，却一直战胜不了你，那么这会演变成对于我自身的折磨。”
　　“唐启，和你做朋友很高兴，但和你做对手，真的会让人绝望。”
　　“我不愿意绝望，也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怯懦也好，没实力也罢，在你和他们看来都是我逃避的借口，但双子星的名头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在赛场上玩得开心。”
　　他如是早早地安排好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如是安排好他和百里疾的纠葛，回忆往昔时略带点没心没肺的调侃：
　　“说起来，我应该后悔一下，七八年前小百里输了他的第一场比赛，跑赛场后山的公园哭，我就在那儿看他哭了半小时，一点想去安慰的意思都没有。”
　　“后来还是你来把他哄好的，我当时还觉得你多管闲事，看小孩哭多有意思，哭得越难看越有意思。”
　　“他可为此记恨了我好些年，也因此围着你跑好些年。”
　　“说难受吧，肯定是难受，我那么钟意的一个娃，天天拿颗真心去捂石头，这多可气。”
　　“但要说后悔，我还真不后悔，估计穿越回去我还得看他哭看半小时，然后把你给打跑，让他继续哭。”
　　唐启插话道：“活该你这些年没对象。”
　　“没事儿，你都结婚了，我怎么会没对象呢。”晏楚抻抻腰，“小孩被哄好了，该哭的还是会哭，你只有等他哭够了他才会坚强点儿。”
　　“就像对待一段感情，他只有自己彻底放下了，才能不去回忆不去怀念。”
　　“我有的是时间，多等等也无妨。”
　　“某种意义上讲，你也挺恶劣的。”唐启由衷道。
　　“谢谢队长夸奖。”晏楚如数接纳，“到时候会给你和哥夫发喜糖。”
　　“八字还没一撇呢，拒绝画饼。”唐启笑骂。

　　宋修倒真没打算把百里疾怎么样，他知道唐启和百里没啥越界关系，只是这人单方面热烈追求。
　　如今看到宋修这正主，还非常识时务地怂了起来，宋修对此不说十分满意吧，也有八.九分满意。
　　只不过不要拍一拍肩膀就像只鹌鹑一样跳起来啊！
　　“我又不会吃了你。”宋修好声好气。
　　百里疾赶忙退后大半步：“我，我知道！”
　　你知道个锤子。
　　宋修觉得自己再多说两句就得彻底变成带恶人，但看这人的倒霉模样又忍不住逗：
　　“虽然我是有看过你那采访啦......”
　　“我，我，我都是乱说的！面，面对镜头我太紧张了！”
　　我看你面对镜头可没有那么紧张。
　　“我是说，我不介意。”宋修赶忙哄人，但又故意说半句留半句，“我知道阿启是有点......”
　　“启哥很遵守男德的！在跟您结婚前他都没谈过恋爱！我们好多人都可以作证！”
　　你们好多人都只知道他不谈恋爱，但不知道他约.炮啊。
　　宋修咋舌，这唐启，对外形象还做得不错，骗了好多小朋友单纯的心。
　　他顿时觉得也没啥好逗的了，这娃也挺傻兮兮，被骗了好帮着说好话呢。
　　“好啦好啦，咱们不要在走廊大声喧哗。”宋修干脆把人拽过来，避免他退着退着彻底跑路，“等你启哥出院，有时间一块吃个饭昂。”
　　百里疾像个小鸡仔似的跟在他身后，欲哭无泪地答：“好，好的，随您安排......”
　　看把这孩子吓得，回病房赶紧躲晏楚身后站着，不用很留神都能听见他跟人嘀咕：
　　“我们啥时候回去啊，我想回去了......”
　　据说这孩儿也二十五岁了吧，咋还真像个小孩似的？
　　最后唐启看不下去，很体贴地说：“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刚比完赛，事情也多。”
　　百里疾如获大赦，差点儿没给他哥磕一个。
　　“那什么，启哥，哥夫，我们就先走了，祝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早生......宋修和唐启对视一眼，真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就是还没商量好怎么生。
　　晏楚光顾着乐，倒啥也没来得及说，就被百里疾逃也似的拖走了。
　　“要吃水果不？”宋修扫了眼那两篮子莓果，基本能一口一个，很适合伤患。
　　“想吃，但动不了。”唐启拖长声音。
　　“那就别吃了。”宋修也来得干脆。
　　一点都没有做陪护的自觉。
　　唐启：“......我不就是想让你喂我吗？”
　　宋修：“那你不直说。”
　　说着挑挑拣拣了一小碗莓果，拿去洗手间清洗了，坐唐启床边吧唧吧唧地吃。
　　“说好的......喂我呢？”唐启嘴角微微抽搐。
　　“我没说好啊。”宋修继续往嘴里送，“这果子味道不错，改明儿多买两斤。”
　　“宋修，要不是我起不来......”唐启作势挣扎。
　　宋修赶忙塞了颗果子堵住他叭叭的嘴，唐启瞬间被安抚：“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而后宋修坏笑一下，倾身过去把他下颌一捧，舌尖一勾撬开他牙关，扫走了他唯一的莓果。
　　“酸甜口还不错。”宋修道。
　　唐启：“赶紧给我找个护工吧，真的，赶紧。”
　　不然真被你折腾死了！
　　俩人吵了会儿嘴，大哥每日的例行电话又来。
　　唐启苏醒后，大哥是指名道姓要跟阿启通话。
　　虽然问题左右不过“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好些了吗”“小修有没有照顾好你”，但唐启依旧很感动，很认真地回答如上问题。
　　例如“大哥，宋修不给我吃水果。”
　　大哥：“宋修，你怎么回事？”
　　宋修抓了把莓果作势往唐启嘴里塞，“在喂了在喂了。”
　　电话吵吵闹闹地挂断，唐启到底没吃几颗，又喊着困，眼睛要睁不睁。
　　宋修轻手轻脚地给他掖被子，问道：“要不要给叔叔……给爸妈打个电话？”
　　唐启眨了下眼，笑道：“我睡醒了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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