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理想

　　路遥这一觉，莫名睡得很好。

　　他原本担心会再次出现的噩梦，统统都被梦中的卢西恩所取代。

　　起床推开门，路遥就看到卢西恩还是同最初那样，坐在餐桌前等待着自己。

　　餐桌上还是摆着最熟悉的中式早餐。

　　路遥恍惚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卢西恩提醒他：“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路遥应了一声“好”，在卢西恩的对面坐了下来。

　　如果此时他的眼前有一面镜子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你不吃吗？”路遥就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卢西恩顿了顿，在路遥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夹起一个包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一刻，路遥眼中的期待在瞬间变为震惊。
　　他明知道卢西恩是吃不惯中餐的。

　　“你……”路遥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你不是吃不惯中餐吗？”

　　卢西恩挑眉：“你想让我吃，或者说是，你想看我吃，不是吗？”

　　路遥听完露出得意的表情，并没有否认，而是继续看着卢西恩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
　　全程下来，他好像忽然明白过来卢西恩为什么吃不惯中餐了。

　　因为那本应该拿着刀叉品尝西餐的优雅男人，在此刻拿起筷子的模样，的确是跟他的气质有些违和。

　　“别看我了，吃饭。”卢西恩勾起唇角，“我的脸，并不能当饭吃。”

　　路遥一愣，有种被戳穿的感觉。

　　“谁说我看你了！”路遥赶紧低下头，闷声吃了起来。

　　而卢西恩也并没有排斥，陪他吃完了一顿中式早餐。

　　两人之间都很默契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翻篇。
　　路遥甚至会有些恍惚的以为，那好像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梦醒之后，一切都重归于原位。

　　卢西恩还是会在饭后，把他准时送到中餐馆，还是会在他下车之前，叫住他，叮嘱着：“下班后等我来接你，千万不要自己乱跑。”

　　路遥自然明白卢西恩的意思，只能老实地点点头。

　　他现在恨不得能跟卢西恩绑在一起才好，怎么可能再乱跑。

　　“我走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路遥对着车窗摆摆手，就看到卢西恩的唇上突然挂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笑什么？”

　　“你是在关心我吗？”

　　路遥听到这个问题，没做任何的纠结，比起之前扭扭捏捏的害羞，现在的他更愿意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想法。

　　“对啊，我就是在关心你。”
　　路遥留下一句肯定的回答，便潇洒地进了餐馆。

　　-

　　今天的餐馆相比较前几天来看有些冷清，没有旅游团来光顾，屋子里就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华人在这里吃饭。

　　所以，当艾丽丝又一次出现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路遥。

　　场面极为尴尬。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路遥态度极其不好的问道。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艾丽丝托着下巴笑起来，“我是找你们老板的。”

　　路遥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你找李叔干什么？”

　　艾丽丝有意卖起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李坤喊进了包厢。

　　对此，路遥避免不了一阵心慌，也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又要搞什么花样？难道她还能让李叔把我开除了不成？
　　路遥烦躁地咬着手指，有些担心。

　　但没过多久，让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李坤笑着将艾丽丝送到门外，接下了对方递过来的一张银行卡。
　　而后，李坤转过身就送给路遥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路，谢谢你。”

　　路遥猝不及防地向后退了两步，完全搞不懂李坤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这总不至于是离别前的拥抱吧？

　　路遥想着有些心塞，努力呼出一口气来：“李叔，没关系的，我应该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你这孩子，我果然没有白心疼你。”李坤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多亏了你，我们店里才能接到这么大的一个订单。”

　　路遥的大脑在瞬间当机。

　　“李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刚刚那位女士，不是你的朋友吗？”李坤笑着问道。

　　我们怎么可能是朋友，是情敌还差不多吧？

　　路遥干笑两声：“李叔，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的家里下周要举办一个中餐派对，派对上的所有餐点和相关服务，全部由我们来提供，这还是我到法国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接手这样的活动……”

　　李坤显然是被喜悦冲上了头。

　　可是，路遥此时的心情却变得有些复杂，他摸不准艾丽丝的用意，总觉得这个女人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办个派对这么简单。

　　想来想去，路遥把自己绕了进去。

　　好在这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一条进账提醒，才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是酒吧的工资到账了。

　　路遥粗略地算了一下，这笔进账金额比原定的工资多出了不少。

　　他有些奇怪地给卢西恩发了消息：【工资收到了，不过是不是弄错了？】

　　卢西恩回复的很快，甚至可以说，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多出来的那部分，是之前翻译的酬劳。】

　　路遥愣了两秒钟之后，突然想起了艾丽丝之前讽刺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你终究是配不上卢西恩的。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也许艾丽丝说得没错，他还真是配不上卢西恩。

　　从自己每天吃的住的，甚至连工作都是在依靠着卢西恩。

　　他不由得叹口气，回复对方：【谢谢，晚上请你吃饭？地方你来订。】

　　卢西恩那头，正要回复路遥，就在病房外听到一阵鲁伯特爽朗的笑声。

　　他眯了眯眼睛，停住脚步。

　　“好好好，乖孩子，爷爷一定会准时出席的。”鲁伯特笑着将电话挂断。

　　“老爷，艾丽丝小姐今天不过来了吗？”巴德问道。

　　“嗯。”鲁伯特思量片刻，“这几天就回家吧，该出院了。”

　　“那……少爷那里……”

　　鲁伯特冷哼一声：“他不会知道的，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装病。我如果不这样逼他一次，他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借口。”

　　病房内的谈话声就此停止。

　　门打开，卢西恩面色如常的走了进来。

　　“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鲁伯特表情安定，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彻底暴露。
　　“还不错，医生说这几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卢西恩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爷爷。”

　　鲁伯特低声“嗯”了一下，随后想到些什么：“听说，你昨晚翻遍全市就为了找一个男人？”

　　卢西恩眸子暗了暗，就听到鲁伯特质问道：“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

　　卢西恩沉默了三秒，缓缓开口：“爷爷，这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就是去找男人？”

　　爷孙两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冷淡。

　　“您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我先走了。”
　　卢西恩知道如果再继续多说下去，又免不了自己的爷爷会发火，所以他干脆选择离开。

　　他们明明本应该是最亲近的爷孙两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越来越疏离。

　　也许是从卢西恩的父母去世，也许是从卢西恩逐渐长大。

　　又或者是从鲁伯特开始让卢西恩接手公司……

　　-

　　晚上八点，卢西恩利用老板的特权，给路遥放了假，将他带到提前预定好的餐厅。

　　靠窗的位置，只要向外看去，就能清楚的俯瞰到外面的夜景。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要来这里？我穿得太不正式，坐在这里很奇怪吧？”

　　路遥虽然有些在责怪卢西恩，但他嘴角的笑容始终未减。

　　“喜欢吃鹅肝酱鲜贝吗？”卢西恩翻看着菜单。

　　“喜欢。”

　　“喜欢海鲜浓汤吗？”

　　“喜欢。”

　　“喜欢青柠牛油果沙拉吗？”

　　“喜欢。”

　　卢西恩的眉梢一扬：“我怎么说什么，你都喜欢。”

　　“对啊，就是你说的那些，我刚好都喜欢。”
　　路遥佯装镇定，其实他所说的喜欢，不止是对于菜品，更多的是对于卢西恩。

　　合上菜谱，卢西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问道：“艾丽丝今天又去找你麻烦了？”

　　路遥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反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卢西恩轻抿一口水，扬了扬下巴，示意路遥继续。

　　“她倒不是来找我麻烦，只是我有些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让我们餐馆来全权负责她的中餐派对，很奇怪吧？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到底……”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突然出现的服务生将一张卡片递到了卢西恩的面前。

　　“这是？”卢西恩问。

　　“这是那位女士托我交给您的。”

　　说完，卢西恩和路遥一齐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同于艾丽丝的类型，那是两位很可爱的小女生，热情的对着卢西恩这里挥了挥手。

　　路遥的脸在看到她们的瞬间，垮了下来。

　　“她写了什么？”路遥的声音闷闷的。

　　卢西恩在路遥的注视下，将卡片反扣过去，声音很轻：“不知道，先吃东西。”

　　路遥哪里还有什么胃口，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其实不止是艾丽丝，还是刚才的那两个女生，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在卢西恩的身边。

　　那么自己的这一份无声的喜欢，又算作是什么呢？

　　路遥有些不敢往以后去细想。

　　“卢西恩，你……”

　　“嗯？”

　　“你会喜欢艾丽丝吗？”

　　“不会。”

　　“为什么那么肯定，她明明很漂亮，又有气质，跟你又很般配。”

　　卢西恩放下了刀叉，看向路遥，没有说话。

　　而路遥却始终低着头：“如果你不喜欢她的话，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卢西恩还是没有说话。

　　“是可爱的，成熟的，还是性感的。”
　　路遥终于抬起头，对上了卢西恩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说话？”

　　卢西恩咀嚼着口中的东西，好像说起今天的天气一般，一脸平静地开口：“我都不喜欢，因为我根本不喜欢女的。”

　　……

　　既然不喜欢女的，那就是喜欢……
　　路遥的脑海里顿时只剩下一片空白，他有些无法继续思考下去。手中的叉子掉在盘子上，随后落到地上，“啪嗒”一声在周围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卢西恩静静地看着路遥过于震惊的反应，让他面色一沉。
　　“怎么，吓到你了？”卢西恩的声音淡淡的，眼皮也不抬地继续切割着盘子中的牛排。
　　握着刀叉的手指骨节，因为过分用力有些微微泛白。
　　果然，吓到他了吗？

　　而此时的路遥，心中早就炸开了烟花。
　　他努力调整着情绪，默默地在桌下握紧拳头，平复一番后回复：“我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卢西恩问。

　　路遥点点头，面上多出几分喜色，小声说：“不止意外......”还有……惊喜。

　　如果卢西恩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就说明自己是有机会的？或者说，陈曦和维克多之前说过的所有假设都是成立的，卢西恩会对自己有意思吗？
　　这种结果完全是路遥始料未及的，原本几分钟之前的百感交集，在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

　　“卢西恩。”

　　在听到路遥微微勾起一点尾音的唤着自己名字，卢西恩下意识的偏头看向他。

　　彼时窗外夜幕沉沉，埃菲尔铁塔华灯初上，路遥的眸子中正倒映着它的身影，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光亮，烨烨生辉。

　　或许气氛太好，又或许是刚得知卢西恩的想法。

　　路遥张口间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欣喜：“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埃菲尔铁塔这么美。”

　　说着，他侧过头去看卢西恩，却不小心视线撞了个满怀。

　　卢西恩的眸子是碧蓝，像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暗卷着波涛，似将人吸入未知的深渊。

　　路恩有些晃神，几乎是脱口而出：“其实，你的眼睛更美。”

　　卢西恩微愣了下，随即低头敛下神色，看不见的是唇角抑制不住的轻勾。

　　看来，路遥正在慢慢上钩。

　　一顿晚餐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在发生着什么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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