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相病人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姑娘们的“大作”临近画完，落笔的刷刷声一下下敲向仇若青心里的鼓，越敲越隆重、急促，他非常不自然地交叉十指，指甲戳进肉里都浑然不知。

　　三宝大爷的码还没发过来，换屁股的钱到底该怎么给他？

　　一位姑娘甩了甩手上的纸，往仇若青的脸上带过一缕微风，她笑着问：“小房东，我们要写名字吗？该怎么写呀？”

　　仇若青低下头，“写6-1-5，和你们的……代号。”

　　这是他身为房东积攒下来的职业素养，怕姑娘们不懂，补了句：“就跟你们转房租备注的门牌号一样。”

　　“好~我听你的。小房东，我叫咪咪，你记住我了吗？”咪咪不是刚才开门的大波浪，头发短得利落，鹅蛋脸小得可爱，可能由于经常笑，眼角有几道笑纹。

　　仇若青点点头，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行，咪咪发型像男的，无法很明确地跟男人区分出来。

　　大波浪拿笔敲了敲她的头，“别跟我抢，小房东是我的。”

　　仇若青看了看大波浪，也不行，她裙子是亮橙色的，这颜色他不喜欢，显黑……

　　“我画完啦，小房东请指教呀~”
　　“我先画完的！！”
　　“怎么没见你读书这么努力啊，切！”

　　仇若青不动声色地依次接过所有女孩的画，心里的鼓点终于停了，都不行，她们比他还弱势群体，不能像物品一样被他随意挑选。

　　就算他道德底线再低，但也聊胜于无，他不能仗势欺人。
　　不够男人。

　　更何况那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技能，也就是说跟其他猛男横向比较起来的话，可能会被他的浑身肌无力弄笑场。

　　到时候他还怎么在这片筒子楼里威震四方。

　　“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仇若青郑重其事地把那摞纸放下，立刻掏.出手机查看。

　　是三宝。
　　他还能发邮件，看来没摔。
　　大爷的心脏可能被什么东西吹大过，这都能忍住！

　　[弱瓜同志，人是情感错综复杂的高级动物，放纵自我不能填补其他地方的空虚。何况，说句不好听的，算了，我说不出来。你懂什么叫口口口口吗，跟她们一起玩，你不觉得就是在玩一场打了时间差的那什么？千万别让我失望。]

　　仇若青摆出老人地铁看手机的神态，好像真的看见手机里伸出一个头发花白、满面髯须的大爷头，用醇厚年迈的声音说：休想玩！

　　休！想！

　　这词他听说过不稀奇，但这种东西的传播力度已经到中老年群体了吗？
　　大爷的那辆红色代步车根本配不上他！
　　《三国演义》里面有这个词？

　　但很快，仇若青肚子里还没消化的食物就开始翻云覆.雨——他可是来验证自己不是gay的，但凭什么要跟其他不知名的那什么玩摩擦。

　　三宝大爷这到底是什么地狱比喻？
　　也太栩栩如生了，就跟真在眼前摩擦一样。

　　仇若青眼前浮起两道黑长的影子，耳边塞满纤细的虫鸣声，差点当场晕过去。
　　顿时觉得这刀也没必要非在今天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他一脸心酸地看着女孩们的背影，对她们的遭遇又加了几分同情，他遗憾地对还在弯腰整理桌子的大波浪说，“如果我给你一笔钱，你还会做这种事吗？我是说，足够你下半辈子花的钱。”

　　大波浪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房东，可能被触动了哪根经年没弹过的心弦，动作生硬地站直，不想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地转移了话题，“你别说笑了小房东，看不上我们就直说呗，我们懂。”

　　她一拍巴掌，声音突然尖锐道：“对了，如果我们这种年纪太大的你不喜欢，我这还有……”她微微下蹲，凑近仇若青的耳朵低声说：“未成年。”

　　仇若青起身就要走。

　　大波浪按下他，很惋惜地接着说：“不过她最近被家长管得严，不怎么出来了，我们也没办法联系到她，等她自由了，再把你喊过来，怎么样？”

　　“别，不怎么样，我走了。”仇若青的眉头不展，把纸张拢在一起，朝茶几扣了扣，起身准备离开，跟没准备挽留的大波浪侧身而过，劣质香水的气味又一次侵占了他的嗅觉神经。

　　仇若青刚要拉开门，突然转头对大波浪说：“劝一劝那女孩吧，别让她再来了。”

　　大波浪见他这么认真，也跟他实话实说了：“我们赶不走她，笑笑说只有这样她才觉得高兴。还有，你不感兴趣的话也别报警，我们……”

　　仇若青淡淡比了个“OK”，“懂，不容易。”

　　“咣——”

　　一声巨响从仇若青的耳后传来，门被极有冲击力的速度打开，直直地撞到他的侧脸，被堵了门的不速之客身形微微一滞，从门后伸了个不明所以的脑袋，看见是仇若青，才笑呵呵地“Yo”道：“What’s up！！！小房东！！来！Hi five！”

　　仇若青还没来得及从耳鸣里恢复，但看着那张不请自来、不三不四的混混脸，怒火顿时从耳朵烧到了双拳，让他抡直了胳膊朝混混劈去，边劈边说：“敢！撞！我！脸！嗨！你！个！大白痴的！五！”

　　混混捂着头，任由仇若青弹棉花的拳头落下来，说：“我不敢了不敢了，别打我了，疼。”

　　疼才奇了怪了，但他老大让他们对小房东好一点，不能欺负他，还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对混社会的小马仔而言并不容易。

　　更何况他女人还在煞有其事地围观这一幕，这让他非常没有面子。

　　能被老大这么交代，据说是因为小房东当初看他们老大没有左手，第二天就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只他不知道从哪偷来的变形金刚机械手，甩到他老大面前，还说了句：“你找人帮你焊上。”

　　他老大因为那只不知道被谁砍了的左手，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嘲笑，一直都是不大不小的心结，还因为这个心结，干过一些天道没办法放过的事。

　　没少死人。

　　能被一个陌生人这么放在心上，老大阿蛇虽然知道那手焊不回去，可也在那天对着窗户抽了很多烟，还给他们说：“小房东看起来弱不禁风，你们要罩着他。”

　　“Yo！小房东，别打了，我没办法在女人面前立威了。”混混身手矫捷地从仇若青的臂下钻过，走到大波浪旁边，先是在女人唇上狠狠啄了一口，又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房间里塞，“看什么看！滚回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镀了王八蛋的二五眼！

　　仇若青本来就不容易控制情绪，看见被自己抡过的混混把气撒到一个女人身上，全身的血液不停地向大脑飞速旋转，摩擦血管壁时烧出一股浓烈到没办法压制的焦糊。

　　操！
　　干死他！

　　仇若青小心翼翼地放下姑娘们的画，走到厨房里找刀，可惜姑娘们好像没做过饭，厨房里连碗都没有，横七竖八躺了一堆“按摩”才会用到的成.人用品，扫黄打非会缴来全部烧掉的那种。

　　仇若青差点没眼看，但还是挑了把看起来做工扎实的皮鞭，双手一抻，兜头就向混混挥去。

　　被鞭子抽了的混混“哎呦”“我去”一通乱叫，来了句：“Yo！兄弟！我好不容易走起来了，走起来还要孝敬爹娘！”

　　“唱rap是吧，抽死你！”仇若青鞭鞭都稳准狠，混混的花臂很快被抽出几条隐隐约约的痕迹，胸肌不住地瑟缩颤抖。

　　仇若青：“让你欺负女人，长记性了吗？”

　　混混的脸青一片白一片，皮鞭的响声在起起伏伏中换来了隔壁姑娘们逐渐稳不住的笑声，混混当场高声扬了一句：“都他妈闭嘴，活腻了是吧！”

　　“还敢威胁别人？！”仇若青已然化身为正义使者，挥鞭子更加用力，如果说刚才只是把筋骨活动开，现在才找到正题！

　　但他什么时候这么孔武有力了？

　　混混体型超了自己很多号，长得很厚实，肱头肌发达得像直接在里面打了蛋白.粉，胸肌的轮廓被那个紧身无袖T恤兜不住似的，没眼看地向外扩散，还因为来回躲闪，上下左右不停地晃动。

　　真的闪瞎他的眼了。

　　男人向外散发荷尔蒙的身材让挥鞭子的行为刷上一层让仇若青隐隐感到羞耻的东西，他不要脸地想到三宝大爷的四字成语，脑弦轰地一声全部裂开。

　　再想到他当初看裸.男跳舞的眼神的确不够单纯，不仅不单纯，眼光还一不留神全502胶水一样粘在了人家肌肉上面。

　　他不是来验证自己很直的吗？
　　既然这么直，他脸烫什么？

　　大波浪似乎发现仇若青的皮鞭越挥越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地在客厅打转，她男人轻咳了一声，“还打不打？”

　　“打！草！”仇若青像被逮到抽作业没做完的学生，撒欢跑远了的魂又陆续回笼，一门心思继续抽.动着手里的鞭子。

　　正当他逐渐找回状态，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时，门被轻轻推开，还有一句打了抖的：“仇若青，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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