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的小神官

　　“哟，哪个小娘子送你的？”
　　张舒羽摆出看戏的表情问楚凌御。

　　“别长着嘴胡说八道，就是脖子受伤了，拿这个遮一下而已。”
　　楚凌御说着还不忘扯了扯帕子，扯动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忽然就愣住了。

　　张舒羽抬眉疑惑看着他，“怎么了？受什么伤了？昨日去城南，我本来想和前几日一样在街口等你的，可昨天好久没等到你，关叔催着回去，我只好先走了。”

　　“没事，就是没注意，被路边的树枝划伤了。”

　　“小心点。有人长|枪过膛，活蹦乱跳，可也有人喝水解渴，一命呜呼。”
　　张舒羽一番感叹，倒是被方知鹤听了去，他阴阳怪气道：“这水，是不是你下了毒啊？”

　　张舒羽白了他一眼：“关你毛事。”

　　李须弥眼见气氛焦灼，生怕等会先生来了又得闹得不可开交，忙举手劝阻道：“停停停。你们都消停点，姚兄刚回来，你们就不要给他添堵了。”

　　方知鹤倒是不乐意，“他心里堵不堵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舒羽看了姚旻一眼，没再说话，只是不服地瞪着方知鹤。

　　楚凌御眼神在他们每个人身上游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略显无奈地撇撇嘴，闭眼趴桌子上睡自己的大觉去了。

　　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紧接着是齐宇轩时而温柔时而严厉的声音。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刚从臂弯里探出脑袋，屋内已经有些昏暗，除了张舒羽和姚旻在，其他人都不见了。

　　“几时了？人怎么都不见了？”

　　他揉揉眼睛问道，边伸了个懒腰。

　　张舒羽本来正无聊地拿笔头戳桌子，看到楚凌御醒了，他一下便来了精神，搁笔道：“都酉时过几刻了，你可真能睡，先生拿书拍你好几遍都不醒的，他还以为你又……”

　　话没说完，他下意识瞄了眼身旁的姚旻，连忙换个话题道：“走了，你今日可还要去城南？”

　　楚凌御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缓了一会儿，他点头道：“去。我收拾一下。”

　　他看向自己的桌子，桌沿放着一堆书，他一愣，拉到身前翻了翻，“这是什么？”

　　张舒羽边收拾东西边道：“那是先生让你罚抄的。明日交。”

　　楚凌御：“……”

　　张舒羽先他一步走了出去，楚凌御把那堆书收进包里，起身时看见姚旻坐在原位看书，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却恍惚间听到他似乎说了句：“抱歉。”

　　楚凌御抱着沉甸甸的包袱上马车，结果一时没兜住，书都掉了出来，散了一地。

　　张舒羽无奈地帮忙整理，边摇头叹道：“今日真是哪哪都令人不适。”

　　“你该不会在说我吧？”

　　楚凌御接过他递过来的书，不由问道。

　　张舒羽笑了笑，“楚兄多虑，就是看姚兄回来，大家也不像以前那么欢快了，连枫禾……行了，快点走吧，今天太晚了，你看日头都没了，我娘还等我回去呢，她可爱吃城南的糕点。”

　　“对了，今天萧家侍卫怎么没跟着你？”马车起步后，张舒羽左右张望问道。

　　“我不清楚，今早还在的，方才我也才发现好像没跟来。”

　　不跟着也好，这样他办事更方便。

　　楚凌御心里暗道。

　　到了城南朗华街口，马车停了下来。楚凌御背着包袱跳下车，朝张舒羽挥手致别。

　　他转身刚走两步路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正欲放下戒心，一扭头忽然肩膀一阵疼痛，只觉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盆水浇醒的，幸好他本身不惧冷，即使在这大冬天，被浇这么一盆水也不觉得冷，只是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他抬头看着泼自己水的人，无辜问道：“你是谁？”

　　他想往前走两步发现动不了，这才惊觉自己被绑住了手脚，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这时，泼水的人忽然朝另外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躬身俯首道：“公公，醒了。”

　　周围太暗，楚凌御瞧不清那人的脸，直到那人走近，烛火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脂粉满面，暗紫的唇色，让人觉得不甚好惹。只是那一身装束和霍云倒是像极了。

　　“你是谁？”楚凌御又问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换了个对象。

　　“你，不知道咱家是谁？”薛贺明森然笑道，“小云看来这是私自用人，也不打算知会咱家一声了呢。雏鸟长大了，翅膀终究也是要硬的。”

　　楚凌御听着他自言自语，不明所以，只道：“快放了我。”

　　“别急。”薛贺明走到他跟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脸，“咱家已经命人去给霍云传信了，他马上就会来接你。”

　　楚凌御忽然意识了什么，怪不得那萧家侍卫不见了，怕是被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处理了。

　　“不过，他要是不来接你，看你这模样，做咱家的面首倒是有点资格的。”

　　楚凌御扭头躲开他的手，不快道：“大人会来接我的。”

　　事实是，他想多了。

　　霍云不仅没来，居然还派人说任凭薛贺明处置。

　　他以为自己没救了，谁知道这会儿薛贺明又改口道：“看起来你还有点作用，便留你一口气吧。”

　　于是赏了他不知道几个巴掌，他都数不过来，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像跑进了只吵不停的蚊子。

　　等他跌跌撞撞到霍府的时候，却又被守门的拦住了路，他当时就恼了，也不管那两个守门人，转身便消失了，把两个守门人看得只瞪眼珠子，来回看了又看。

　　守门人1：“你刚才看见了吗？”

　　守门人2：“可不是。怎么，怎么就消失了？”

　　最后两人达成一致：“还是老实看门吧，说出去万一被大人发现我们今晚喝酒了。”

　　霍云刚洗漱完，吹灭烛灯后坐在榻边除鞋，伸手摸被子时忽然摸到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她一惊，下意识就摸到那人的脖子，喝道：“谁？”

　　楚凌御涨红脸，嘶哑道：“是是是我……”

　　他连拍霍云的手，示意她快点放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霍云松了手，下榻去点了灯，待屋内亮起来，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赫然出现在视野中，霍云吓一跳，往后退了退。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

　　“你怎么会在这儿？”楚凌御气得瞪眼，“你不应该去从那个姓薛的手上接我么？”

　　“你这不是出来了么？”霍云没有靠近，反而站得很远。

　　楚凌御：“……”

　　他无话可说，盘腿坐在床上，心疼地捂着自己的脸，刚碰一下就疼得他手指蜷曲，他可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霍云看着他眼角泪光盈盈，想笑又不好笑，去取了药膏给他，“上好的伤药，涂涂吧。”

　　楚凌御捂着脸抬眸，泪珠兜不住从眼眶滚落下来，鼻尖红得像上了胭脂，满眼都是无辜和委屈，再一垂眸，他伸手去拿药膏，霍云却忽然手一缩，叹气道：“过来。”

　　“干嘛？”

　　他警觉地往后撤了一下。

　　霍云轻啧一声，一把将他拽过来，手指抹了药膏就往他脸上怼。

　　“嘶——痛！”

　　楚凌御触电般躲了一下，但见霍云皱眉，他忙又把脸凑过去。

　　药膏凉凉的，霍云动作很轻柔，在他脸上一下一下打着圈，连带着他满腔的怒气都给抹平了。

　　“咱家要是去了，你就得死。”

　　霍云忽然轻声道。

　　楚凌御眼珠往旁一移，她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倒不像是在说假话，不过那薛贺明给他的感觉确实不是善类。

　　他忽然沉默了。

　　“所以，既然都已经说好交易的事了，为何不好好待在萧家，若是你好好待在萧家，也不会遭此一劫。”

　　霍云涂完药，盖上盖子收了起来。

　　“我就是想看看你建庙了没。”

　　听到这话，霍云哂笑，“你倒是急得很。再急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建好的。”

　　“行了，回去吧。出了这件事，定然会惊动萧家，姚相那边怕是也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可能不仅薛贺明要你的命，姚相也要掺一脚。”

　　楚凌御一听，顿时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简直就是块烫手山芋。

　　他转念一想，怪道：“那我把兵符给你，你不就很危险？”

　　霍云闻言一怔，迟疑了片刻道：“不会。”

　　“这两日，你不用再来了，兵符交给我就行。”

　　霍云朝他伸手。

　　楚凌御摇头，“你得先给我个保证。”

　　无奈，霍云拿了块玉佩给他，“我娘遗物，对我很重要，如果庙没建成，我就是背叛我娘。”

　　楚凌御看着那块有着血色流纹的玉佩，踌躇片刻才把兵符拿给霍云。

　　“不过，我听先生说，你似乎和萧家不对付啊，要是萧家发现新娘是你，不会有事吧？”

　　经过学堂这么一段日子，他总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你学聪明了，但不多。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只管老实在萧家待着就好。”

　　楚凌御压了压眉头，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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