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

作者:十柒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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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8


      菜还有一会儿才上,桌上暂时只摆了一些小零食。

      除却红白之事以外,镇子里还从没办过这样的晚席,镇长村长牵头,组织一帮村民,大家都肉眼可见的兴奋,纷纷讨论不休。

      钟洋也拉着谢弋在聊天。

      因为位置分割开了,纪襄比较熟悉的助手几人都不在旁边,她没有认识的人,初时几分钟都沉默着,钟洋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一下便看出来情况,为了不冷场顾及纪襄心情,跟谢弋说话也时不时会问她几句。

      虽然她的回答都比较简短。

      “纪小姐,你在咱们茸芗镇还能留几天呐?我听我爸说你们好像是计划待一个月?”

      “计划是一个月,不过可能会推迟几天。”

      “哦……也是,毕竟刚来那几天一直下雨。说实话,其实在咱们这儿住久了也还好吧?虽然不比城市热闹,但交通什么的都还方便,想买个菜,出门随便走两步就行了,是吧?”

      纪襄淡淡笑了下:“这里也很热闹。”

      钟洋少见纪襄笑,虽然表情很淡,但他总觉得这跟之前的笑容不太一样,稍稍惊讶了一下,也不免咧嘴乐:“就是就是!我就说咱们镇也不差的!不然你看,谢哥也不会一来两年都不走!”

      纪襄闻言笑容稍敛,微微偏转视线看了下谢弋,谢弋在嗑瓜子,速度快而简洁,闻声倒没太大表情,就是手上一动,把钟洋面前那摊瓜子搜刮到了自己手下。

      “看你嘴挺忙的。”

      “……嘿嘿,就举个例子,别小气嘛。”

      边说边把那些瓜子又重新拿回来。

      谢弋没拦,随他去了。

      钟洋又重新开始“咯嘣咯嘣”,嘴上没个闲的,吃了一会儿他探探头,撞谢弋胳膊:“谢哥,你别光顾自己啊,给纪小姐也拿一点,人什么都没吃呢。”

      谢弋闻声抬眼敲他。

      钟洋瞪圆眼:“你可别瞎想啊,我爸吩咐我得好好招呼人家的,我招待不周,回去得挨板子的!”

      谢弋轻嗤一声,扬唇笑:“我想什么了?”

      自己倒挺能脑补。

      谢弋擦了下手,把指尖都弄干净了,纪襄垂眼在看桌面的花纹,忽听他问:“要吃点什么?”

      她一顿,抬头。

      谢弋手边的瓜子壳都堆成一座小山了,她却看也不看一眼,想来就知道没有兴趣。他转头扫了眼那些小零嘴,问:“开心果,要么?”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径直抓了一把放她面前。

      纪襄微微张开的嘴很快合拢。

      料想她不会回答,果然她也没有说话,谢弋并不在乎,他抽了两张纸又放她面前,然后将明眼看上去坏了的那几个全都挑出。

      钟洋眼睛尖,立马在旁边附和:“吃吧纪小姐,这个味道不错的。”

      纪襄点点头,等了会儿后,拿起两个用手指慢慢掰开。

      “上菜喽!上菜喽!”

      门口忽然热闹起来,出现几个围着围裙的大小伙儿,两手都端着盘子,脸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

      钟洋转头看,扔下瓜子:“哎呦!总算是来了,肚子都饿扁了。”

      钟洋跟谢弋的位置靠外,小伙儿端着一大盆菜上来,自然从他们中间过,钟洋往后让了一下,谢弋则站起来,帮着他把东西放好在桌上。

      “咳……这热气冒的……”

      钟洋皱着眉捂着鼻子咳嗽了两下,脑门瞬间沁出汗来,小伙儿走后他坐下,半庆幸道:“纪小姐还好你没坐谢哥这位置……上个菜跟一大团火凑脸上似的……热死了……”

      纪襄也看见了钟洋的狼狈样,瞧他可怜兮兮模样不知为何还有些想笑,但她也只是想想,不似谢弋嘲笑地明目张胆:“嫌热坐着干嘛?站起来不行?你人还没碗高?”

      “……得,我错了行不?我不说了,待会儿再上菜,我肯定跟你一块儿站起来。”

      “行。那端东西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

      谢弋呛钟洋约莫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在座另外几位茸芗镇的人,乐呵呵看热闹也不插话,林木笑得欢,也加入他们说话的行列,周雪则倒了点酱汁给纪襄,示意说这个味道不错。

      纪襄接过,给自己舀了几块鱼。

      氛围还算不错。

      他们桌子两边,分别都是按性别排的座位,胡阿秀跟几个中年妇女坐在一起,聊得很是开心,接触到纪襄的目光,弯着眼笑意盈盈,比着口型让她多吃点。

      冯献跟李国安也在,纪襄本来没看见他们,不过晚席快结束时,他们过来跟谢弋还有钟洋碰杯喝酒,正好和纪襄打招呼。

      不过说是碰杯,其实他们俩已经有些醉了,情绪挺高,说话一个比一个大声,纪襄耳膜一时鼓鼓地有些吵,她皱皱眉,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打翻了桌沿边刚刚用过的酱汁。

      酱汁还有一半,黑糊糊地洒下来,纪襄下意识用手挡了下,然后就全弄在手腕跟衣服上了,她抿紧唇,把小碟子捡起放在桌上后,立马去抽纸张。

      抽纸盒是木制的,抽了两张后没连在一起,后面的断在了盒子里头,纪襄探手指进去拿,憋了几下劲也没抽出来。

      “用这个吧。”

      谢弋拿的是分发的纸巾,撕开包装拿了几张给她,上面还有淡淡的馨香。

      纪襄愣了一下,看他。

      谢弋直接把纸巾往她手里塞。

      “要不要去洗一洗?”

      酱汁在皮肤上发凉,确实干黏地难受。

      纪襄想了下,答:“嗯。”

      ——————

      晚席进行到最后,场面热闹地分不清东西南北,纪襄不知道卫生间在哪里,但谢弋去过,带她走了几个拐角,很快就到。

      卫生间是男女通用的,只有一个蹲坑,门开着,外面是洗手池,纪襄过去洗,谢弋就站在几步之遥的墙边等她。

      手上的酱汁很好处理,但衣服上的没法现在洗干净,纪襄搓了两下,勉强洗去味道,剩下的只能回家后再处理。

      她仅有的几张纸擦衣服都用去了,洗了手湿漉漉的,没地方擦,环顾了四周,也没有能干手的用具,只好放弃往外走,谢弋本背对着她,听见脚步声后转过来,见她小幅度地甩着手,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刚才那包纸巾递给她。

      这回是一整包了。

      纪襄没有拒绝。

      她接过,抽了一张出来,慢慢把手上的水珠都擦干净,旁边就有垃圾桶,她走过去丢了废纸,刚准备把纸巾还给谢弋,忽听他出声:“腰后面。”

      她停住。

      谢弋扬眉:“腰后面衣服上,看得见吗?”

      纪襄低头。

      能看得见,但需要把衣服稍微扯到面前才看得清楚,白色的布料,跟泼墨一样染了颜色,实在令人头疼。本以为处理好了,没想到还遗漏一处。

      “我再洗一下。”

      纪襄重新走回去,不过这回显然没刚才容易,腰后面不比正前,她微微靠住洗手池,拉住衣服开了水龙头,但因为扭过身体的缘故,动作显得别扭又僵硬。

      “纸给我吧。”

      谢弋伸手。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也很长,掌心纹路清晰,还有几块薄薄的茧子。

      纪襄沉默片刻,没有拒绝,把纸巾放到他手里。

      谢弋没有扯她的衣服,只是用水把纸巾弄湿,然后把沾了酱汁的那块地方团团包住。

      那么高的一个人,垂着头,不言不语,动作也轻,如果不是纪襄知道他就在她身后,也许她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很沉默。

      是她从没料想过的那种沉默。

      当初的事情过去五年,从她的十八岁,到如今的二十三岁,纪襄数不清,她究竟梦到过多少次那天夜里的场景。

      昏暗的路灯,沉重的男人,兴奋的喘息,这些点点滴滴,如同梦魇一般,就算她从不提起,也没肯放过她。

      她其实见过他。

      只清清楚楚地见过那一面。

      在姚庆远通知她人被抓获的时候。

      那天已经很晚了,姚庆远打来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纪襄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不是兴奋,不是激动,而是好奇,是可怜。

      社会的渣滓,终究逃脱不了惩罚,他是可怜虫,只能靠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可怜虫。

      她去看了这个可怜虫。

      遥遥一眼,隔着警厅人群,他戴着手铐,坐在笔录桌前,被警察示意抬头看她时,目光晦暗不明,沉沉翻涌。

      后来的审判她没有出庭。

      只那一面就够了。

      一生之短,她不想浪费半秒去记住他的脸。

      但饶是如此,时过境迁,她犹还记得他当时的目光。

      像海潮,像滚水。

      总之都与如今的平静大不相同。

      浸了水的纸把衣服弄湿了,谢弋勉强清理掉上面的痕迹,然后又抽了张新的把衣服擦干,纪襄一直没动,待他收手后,她忽然转过来,静了片刻,出声:“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谢弋侧眸看她。

      视线没有停太久,他把纸挠成一团,一扔,正中前面的垃圾桶,他放开纪襄的衣服,淡声:“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谢弋摇摇头,像是真不明白,“是想问我为什么来吃这个晚饭?还是想问我为什么来茸芗镇?”

      纪襄一字一句:“我想问你,为什么离开南市,来这里。”

      站得有些近,纪襄没主动拉开距离,反而看他的神色还隐有探究,谢弋跟她对视了几秒,率先别开脸。

      他侧面的头发长出来些许,不再是之前能看见泛白头皮的凌厉,纪襄抿了抿唇,听他道:“南市待不下去,就来这儿了。”

      说得轻描淡写,并无所谓。

      纪襄问:“你后悔吗?”

      谢弋动了动下巴。

      他没回答,沉默两秒探手从兜里摸烟,烟盒是金黄色的,还没打开,就被纪襄一手按住。

      他顿了下。

      她的手很凉。

      纪襄触碰到他手背的皮肤,只几秒,很快抽回。

      “那天晚上你塞到我嘴里的衣服,满满都是烟味,现在你又把它拿出来,是想告诉我说,你根本不后悔吗?”

      谢弋捏着烟盒。

      快抽完了,里面已经没多少支了,相比打开它,止住嘴里的痒,现在对他而言,似乎将它放回原处更容易些。

      “后悔……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谢弋边淡淡地说,边将烟盒重新塞回口袋。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

      也许说是沉默,用死寂来形容更贴切些。

      纪襄的脸色很不好,本就泛白的脸愈加没有血色,她的手有些微的抖,然后很快又被她自己重重握住。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她死死看着谢弋。

      “你是谁?”

      清亮的眸中涌出翻腾的情绪,有不解,有震惊,有隐忍的痛苦。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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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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