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落日

　　年后，很快就开学了，这一开学，大家重新投入紧张的学习状态。

　　林美景又开始了边备考边上美术特长班的模式。

　　过了一个年回来，林美景发现苏烨胖了，她经常因此开他玩笑。

　　然后一个月的时间，他居然瘦下来了，让林美景再也开不了玩笑了。

　　初三下学期的时间过得如风般无痕，一掠而过。

　　中考百日誓师，模拟考，拍毕业照，体育中考，美术特长总考，这些事一件一件地朝她走来又走去。

　　中考百日誓师那天，她在教室后的畅言榜上，写下“非文华，不高中”的誓言。

　　市里最权威的一次中考模拟考，林美景得了一个很可观的分数。

　　在特长生之中，算是靠前沿的了，如若她，美术考试过了文华的标准线的话，中考是模拟考这个分的话，那么文华是不在话下的。

　　拍毕业照那天，阳光特别好，比中考那天的阳光都要好。她很喜欢那样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的日子。

　　体育中考，她，顶着烈日，跑完了八百米，取得一个还算可以的成绩。

　　当然，她总觉得是自己发挥不好，因为我她还可以跑得更快。

　　美术特长总考，这场考试是关系着她，生死的一场考试的。这回考试，若过了，文华有望！不过，文华落空！

　　因此，林美景对此颇为重视，她，奋斗了将近一年，终要上战场了。

　　市里所以初中美术特长生的美术考试的考点都设在文华中学。

　　考试那天，林妈一大早给我做了早餐，然后对她说：“加油，美景一定马到成功！”

　　林美景重重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我没考好怎么办？”

　　林妈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说：“妈妈没别的要求，尽力就好。只要尽力了，什么成绩，都是好的。”

　　她听了，居然想哭了。

　　或许是她，妈很少和她说这样煽情的话吧。

　　考试的时间过得格外地快。

　　林美景走出考场时，头居然有点晕。她，按了按太阳穴，低着头走在文华中学的枫叶校道上。

　　她一出校门就看到苏烨，苏烨向她，挥挥手。

　　她朝他点头。

　　林美景正准备问他考得怎么样。

　　他却抢前一步说：“想去哪吃饭？我请你。”

　　林美景有点奇怪地说：“你不应该问我考得怎样吗？”

　　苏烨耸耸肩：“你都没问我，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林美景沉思：“你想知道我考得怎么样吗？”

　　他反问：“那你想知道我考得怎么样吗？”

　　“一点点。”

　　“可我不想知道你考得怎么样。”

　　林美景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去感受。

　　“你为什么就不好奇我考得怎么样呢？”林美景还是带着疑惑地问。

　　苏烨无语地说：“你是真的傻，我了解你的为人，你若没考好，早就哭爹喊娘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八卦别人考得怎么样，所以由此断定，你考得还行。”

　　“……”

　　美术总考结束之后，林美景就已经可以完全抛开美术特长这边的学习了，可以专心于文化课上。

　　文化课上她，到底是有点心慌慌，一直到中考前夕，她都是紧张得不行的。

　　林洛瑶却颇为淡定，她不紧不慢地拈花一指地对她说：“你莫要紧张，到时考试，你会的自然会，不会的还是不会。别想太多了。”

　　林美景从来都没有像林洛瑶那样气定神闲，仿佛她自己不用中考就已经上文华一样。

　　临睡前，林美景收到叶辛夷给她发的短信，内容是“明日一战，待你凯旋归来！”

　　同时也收到了顾沉舟和林洛海的短信。顾沉舟给她发的是“加油，良辰美景都要努力啊！”

　　林洛海则是“沉着应战，马到成功！”

　　林美景顿时感动得不行，都记得她林美景，真好。

　　看着他们给她发的信息，她，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如果是往常看到这样的信息，她一定会更紧张的，但这回没有，反倒让她更心安了。

　　中考那天，天气如她想像的那样好，阳光，微风，蓝天，白云一样没少。

　　林爸说：“美景，洛瑶，洛楠，今年你仨儿孩子一起中考，不求拿下文华，只求问心无愧。”

　　林妈说：“都好好考，考完回家，我做大餐给你们吃。”

　　林美景瞧着我爸妈那一张张充满期望的笑脸，不禁拧紧了拳头。

　　暗暗告诉自己。

　　她必须要成功！

　　必须！

　　林美景不记得那天是怎样过去的。

　　她只记得她，写完一张又一张的卷子，然后走出考场，抬头看着头顶上的似火骄阳，任由阳光刺痛双眼。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学校的广播响起了林志颖的那首《十七岁那年的雨季》，音乐充斥在校园每一个角落。

　　她，环顾着四周，考完的同学，不管考得好与不好，脸上都洋溢的毕业的快乐。

　　初中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电视剧里煽情的告别，舍不得与泪水。

　　不过是瞧着大家纷纷都收拾着东西各自离去，让学校充满了一种人去楼空的孤寂苍凉之感。

　　不禁让她感到唏嘘罢了。

　　反正她们走了，还会有下一届来的。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上演着各种离别。

　　林美景收拾好东西，和班主任道了个别，班里的谢师宴她并没有参加。

　　对此，苏烨表示不解。

　　他问：“为什么？”

　　她说：“没为什么。”

　　“没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去啊。”她很直接。

　　苏烨没有勉强她去，也没再说什么了。

　　林美景离开教室时，他却深深地看了林美景一眼，然后说：“谢谢你，我的同桌，再见了。”

　　林美景回眸一笑，淡淡说：“我也谢谢你，再见！”

　　她不记得是谁说过或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这样的话。

　　那句话说“一般说了再见的都不会再见了，因为再见等于再也不见。”

　　林美景不相信这句话。

　　她认为，只要人还活在世上，总是会再见了。

　　难道说再见不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吗？

　　然而，她错了。

　　毕业那天，林美景对苏烨说了再见之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了。

　　好奇妙，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让人无迹可寻。

　　就像《最好的我们》中高考完的余淮一样，一声不吭地从耿耿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好的考文华中学呢？

　　他压根就没在文华，更别说同班同桌了。

　　林美景当时以为他是没考上，并不再追究下去，于是久而久之，她也渐渐释怀了。

　　很多年后。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一个故人对她说起苏烨这个人。当年所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那时的她才知道。

　　三十岁的林美景偶然一次在北京撞见了中学的一个故人——姚姗姗。

　　林美景对姚姗姗没什么印象。

　　如果不是她说当年她毁了苏烨的板报的事，林美景估计都记不起她这个人来。

　　老同学见面，免不了坐下来喝杯咖啡，聊聊天，言谈之间聊到苏烨。

　　若然不是说到姚姗姗的初中同桌苏烨，林美景大概也快忘记这个人了。

　　那么多年了，她已经记不清苏烨长得什么模样了。

　　林美景想了好久才说：“苏烨好像没去文华吧。”

　　“是啊，他根本没想过去文华。”

　　“什么？”林美景顿时惊愣住。

　　那一瞬间，数十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浮现。

　　苏烨曾对少女的她说过：“一起考文华，说不定还能一起同桌。”

　　一开始林美景以为，他是喜欢自己，但不久之后，她才知道，苏烨只是希望有个真心朋友陪他一起而已。

　　然而现在姚姗姗对她说，苏烨从来就没想过去文华？

　　这对她来说是无比震惊的事。

　　“那他为什么当年对我说那样的话？”林美景问，“他是想骗我去文华吗？”

　　姚姗姗伤情地叹了口气：“苏烨中考完就去北京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留下去，他父母对他的规划就是高中去北京。”

　　“那为什么一开始他对我说一起考文华的事？”

　　“因为，他希望你能过得好，接受好的人和事，苏烨说，从他看到你书上偷偷写着要考文华这些话时，他就决定要帮你去考文华，他了解你，知道你想学好但又没耐心。因此，他骗你说一起考，陪你一起，监督着你学习，并且指了一条美术特长生的路给你，目的是想让你考上自己想要的学校。”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他永远记得。那年的那天。他被打得混身是伤，那个抱着他，痛哭流泪的女孩。”

　　太久远的事情让林美景无从去回忆。

　　她当时听了只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去不了文华，留不下来，但为了让林美景她考上文华，骗她说一起考，一起去文华，还一直默默地帮助她，让她如愿够得上文华中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林美景为他流下的眼泪。

　　“林美景，就应该肆无忌惮！这是苏烨想亲口对你说的，可惜，他却没有机会和你说了。原来，说了再见，就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林美景忽然泪眼朦胧，却面带微笑地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姚姗姗笑得很好看：“半年前，我出差到巴黎，很意外地在泰晤士河畔遇见他，然后就聊着聊着，他就说了这些事。”

　　林美景忍住泪水，笑着说：“其实，他不必如此，如果他一开始直接说清楚也没有什么的。”

　　姚姗姗捂嘴笑说：“对啊，我当时也是这样和他说的，但他却说，美景不喜欢孤独，如果有一个人陪她努力，陪她坚持，她会更好的，所以，我宁愿骗骗她。然后我问他，就不怕美景发现你没去文华而发疯吗？”

　　林美景饶有兴趣地问：“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啊，我了解林美景，她找不到我，也不会怎样，咱俩只是朋友而已，又不是男女朋友，她不至于疯掉。而且美景又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很快就会想通的。”

　　林美景笑得花枝乱颤：“他说得好对啊，我的确没怎样，没过几个星期，就再没纠结过这事儿，哈哈哈哈，忽然觉得他好搞笑啊。”

　　“对啊，所以，他见你考上了文华，就再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林美景敛了敛笑容，忽然认真地问了一句：“他好吗？”

　　“他很好！”姚姗姗莞尔一笑地微点了下头。

　　“如果有机会你再见到你，你和他说，说了再见，不一定会再也不见。再见，也许是真的会再见的。”

　　姚姗婚微笑：“好的。”

　　2015年6月

　　15岁的林美景，告别了初中三年。

　　出成绩那天，她，的分数是比模拟考的少考了三十多分。可以说是一个很糟糕的成绩了。

　　一开始她，以为，文华是考不上了，但到发录取通知书时，她，很意外地收到了文华中学的取通知书。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踩线考进文华。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差点泪流满面。

　　她是踩线考进的文华，林洛瑶却是靠前的成绩考入文华，她和荣嘉，唐婉三人成绩不相上下，三人共同进入文华尖子生行列。

　　林洛楠和自己一样，有特长生护体，也顺利进入文华。

　　至于顾良辰嘛，以中上的成绩挤进文华新生中。

　　小区一夜之间有好几个孩子考进文华，一时风光无两。

　　林美景家更甚，一下子仨儿孩子考入省重点文华中学，林家爸妈现在出去买个菜都笑得合不拢嘴。

　　林美景总是无语地说：“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就是考上一省重点，还是靠特长生考上，至于吗？哪天我们仨儿都上清华北大，您俩老再这样也不迟。”

　　林爸毫不夸张地说：“你还别说，你仨儿若是都上了清北，我绝对在小区挂上横幅，然后拿着大喇叭向全小区说。”

　　“……”林美景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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