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澄

作者:消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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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2)


      晚饭时,陆怀绮原本要命人给安墨澄拿到房里来吃,但安墨澄却心觉自己住在凤鸣府,吃在凤鸣府,要是自己还要在房里吃,不去跟陆将军陆夫人一道,实在不妥,便坚持要去中堂跟大家一道。陆怀绮这次拗不过,便伸出手去搀他。安墨澄见他只是搀,心里大松一口气,要是再拒绝,依他性子,怕是又抱着去了,所以也把手递了出去。
      两人坐到桌旁半柱香之后,陆衔琷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看样子是才从宫中出来。深红色衣服没有半点褶皱,走路自带一股风,高鼻深目,眉头紧锁,棱角削刻,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鬓角的黑发里掺了几根银丝。
      又是一套缛节之后,几人都准备开始吃饭了。
      不想刚端上碗,陆衔琷严肃道:
      “后日,我就要去西崖关了。”
      司南乔放下手中的碗:“怎么这么急?”
      陆衔琷道:“国主吩咐的。”
      陆怀绮问道:“那爹跟国主商量得如何?”
      陆衔琷:“国主给了我一些关于那伙匪徒老窝的情报,不太好攻。他们藏身在西崖关一处谷地中,那地方四周都是高山峻岭,进出只有一条路,都由他们的重兵把守。纵然我带再多的人,只要他们守住那条细细的要道,我便无可奈何。”
      桌上的三人都脸色沉重,一时不知怎么办。安墨澄也思忖着不语。
      陆怀绮这时说道:“那要是派人扮成过路的商队,假装被擒,再从里面杀出来呢?”
      陆衔琷却摇头道:“不行,一个商队最多也不过三十人,让三十几人去对付差不多一个营的人,胜算不大。”
      “那既然如此棘手,那国主为何不等想出个万全计策再让你去呢?”司南乔担忧道。
      陆衔琷眉头紧蹙答道:“因为前几日有消息来说,那伙人竟然胆大到劫了送往沧州与阙外边境的军火,其中有大约五百斤的火药跟火弓,现在他们手上有如此多的火药,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只要那火药还在他们手上一时,危险便多一分。而且我们也不敢贸然就攻进去,要是他们点燃了那火药,不光他们,我们也要葬身那山谷中。”
      又陷入一阵沉寂,司南乔跟陆怀绮的脸上都是焦虑不安。
      安墨澄紧闭的嘴唇,这时动了,说道:“我有一计供陆将军决策。”
      他声音刚落下,三人的眼光都向他投来。安墨澄继续说道:“陆将军可以选上十多个武功高强且机灵的士兵,分成两队,在快要天黑之时,一队用几辆马车运满事先混入迷药的好酒,让其中的几人穿上锦衣华服,再带上几箱银两,扮做过路的酒商。另一队暗中埋伏。扮做酒商的那队人马把出来抢劫的匪徒引来后,再伺机把他们杀了,换上他们的衣服,留下几人帮你们混进他们的老巢。这时只要他们当中的大部分喝下你们带去酒,就会被迷晕,此时里面的人发出信号,同时守好火药,将军便可以轻松攻入那谷地了。”
      安墨澄说完后,陆衔琷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但随后又蹙了起来,问道:“那要是他们不喝呢?”
      安墨澄缓缓道:“西崖关干旱少雨,水源稀少,又是荒野黄沙之地,他们在那地方盘踞了这么多年,美酒怕是少有,再加上混进去的人再煽动几句,那群乌合之众一定会忍不住。”
      陆衔琷忽地大笑道:“好计谋!值得一试。明日我让部下们来府上先商议商议具体事宜,到时候,墨澄你再来好好给我们讲一遍。”
      安墨澄道:“是。”
      说到这里,陆衔琷才发现安墨澄额头上的异常,问道:“墨澄,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
      安墨澄摸着额间道:“今天踢球不小心伤到了。”
      陆衔琷又看向陆怀绮问道:“可是你干的?”
      陆怀绮心里委屈,正想开口,站在一旁的成烨开口了:“是我,将军。”
      安墨澄连忙开口道:“陆将军,陆夫人已经给我看过了,已经没事了。”
      陆怀绮又补充道:“澄哥哥脚也伤到了,不方便走动,所以我让他这段时间就住在凤鸣府上。”
      陆衔琷笑道:“好,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好墨澄。”
      陆怀绮扬了扬眉毛:“那是当然。”
      吃完了饭,陆怀绮送安墨澄到了他那间书房,虽说是书房,但除了最多的书,还有一张卧榻,再往里走过一道月门就是床。安墨澄环视一周,发现在窗下的一张小桌上放着那只兔子灯,墙上挂满了字跟画,书桌上摆着一张小小的雕花砚台,还摆着几本书,其中一本安墨澄看着书封上写着“近思录”,此时安墨澄突然想起,那日在课堂上他回答先生的问题时引用了《定性书》中的理论,而这《近思录》中的“为学”篇中也收录了《定性书》中的大部分内容,可陆怀绮那时却是一副没有听过的样子。安墨澄心道:“难道那时他还未看到这里?可这卷二就是“为学篇”了,或者说怀绮真就是不学无术,看了也记不住?可这里又处处都显示出这是一个用功读书的人所有的房间。那为何在那天他却答‘不知’,过后也表现出一副只知玩乐的纨绔样?”
      站在一旁观察他的陆怀绮发现了他越来越疑惑的表情,他也疑惑起来:“澄哥哥,怎么了?你是不想住这里吗?”
      安墨澄忽地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不是,这里很好,我是在想,我一会儿怎么沐浴。”其实他心里在道:“罢了,可能就是他还没有看到卷二。”
      陆怀绮听到了他要洗澡,提醒道:“娘说过了,你的伤口不能碰水。”
      安墨澄此时专心说话了:“所以在想怎么洗,不能不洗吧,今天流了那么多汗,还在地上睡了一遭。”他觉自己一身灰尘臭汗打脏他床了属实不好。
      陆怀绮道:“说来也是。”
      安墨澄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口道:“我也没带衣服来,罢了,今天就先不洗吧。”
      陆怀绮道:“澄哥哥可以穿我的衣服啊,至于怎么洗嘛,”说到这里他眼睛一转:“我有办法,我去叫他们给澄哥哥烧热水。”说完就转身走了。
      安墨澄也不知他想的是什么办法,也来不及问,他就走了,安墨澄只好坐下等他回来。

      过了一会儿,陆怀绮拿着一叠衣服进屋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抬着浴盆的人,他们放下后就走了。陆怀绮把衣服放在了那摆着兔子灯的小桌上后,又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
      “怀绮,你的办法是什么?”安墨澄忍不住问道。
      “等会儿澄哥哥就知道了,放心那脚踝一定不会碰到水。”说着眉间溜过一丝狡黠。
      安墨澄没有再问,但总觉有一丝不对。可陆怀绮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改变话题道:
      “澄哥哥,你说的那个计谋能成吗?”
      安墨澄其实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是计谋,便就有失败的可能,不过怀绮,陆将军他并非一般人,定能够收服那些匪徒,平安凯旋。”
      陆怀绮抿紧的嘴巴笑了,点头道:“我相信我爹,我也相信澄哥哥。”说完眼角含笑。
      安墨澄继续道:“那伙人只是匪徒,可能也没那么聪明,如果聪明的话,现在也不会还是一群匪徒了。”
      陆怀绮忽觉有道理,笑了笑,片刻后又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我爹是这靖遏大将军,每次他出征,我娘就会整夜整夜的担心。要是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战火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有像我爹这样的人了,也不会有像我娘这样等待丈夫、儿子归家的人了,也不会那么多人枉死了。”
      安墨澄也叹道:“可人啊,就是这样,跟山间里争抢领地的野兽也没什么不同。”
      两人沉寂了许久。
      陆怀绮觉得自己把话题又变得太过沉重了,又变了表情问道:“澄哥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他突然问这个问题,让安墨澄一时难以回答,他思考了片刻后,垂下眼帘说道:“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说:能活着就很好了。”
      陆怀绮看着低着头的安墨澄,眼角微闪,许久了才开口:“那现在呢?”
      安墨澄抬起头来,笑道:“现在,觉得活着的确很好。”说完,笑意盈满了他那张如雪的脸庞。
      陆怀绮看他笑了,他也笑了。
      “那怀绮你呢?”换安墨澄问他。
      陆怀绮想了想,微笑道:“我啊,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安墨澄笑道:“现在呢?”
      屋里的烛光投进陆怀绮的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发出如星光般细小的光芒,他嘴角微扬,说道:“现在知道了,并且正在努力中。”
      敲门的声音,把两人从云端拉回来。

      盆里倒满了热水,屋子里也笼罩上一股热热的纱雾。两人这时才是真正的如身处云端。
      安墨澄坐在椅子上,等着陆怀绮出去,但见他站起来后,就一直未动,还看着他,因此想起了刚才他说的办法,问道:“怀绮,刚刚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陆怀绮道:“澄哥哥,你先脱衣服吧。”
      安墨澄心里有些慌乱,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又想了想,两人都是男子,要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反倒让人怀疑自己真在想什么,所以准备脱衣服。可是陆怀绮一直看着,安墨澄的手就怎么也动不了。
      陆怀绮懂了,说道:“哦,我不看,我转过身去。”
      他转过身去后,安墨澄才坐在椅子里慢慢脱起来。边脱边听见陆怀绮说:
      “澄哥哥,我们都是男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这话才说完,有一个问题滑上了他舌尖,又好奇问道:“澄哥哥可去白鹭湖凫过水?”
      安墨澄边脱边难堪回道:“我......不会凫水。”
      陆怀绮“哦”了一声,然后道:“看澄哥哥也不似我这种野鸭子,不会凫水才是意料之中。”
      安墨澄只笑了两声,继续脱着。胸口裸露的皮肤越来越多,如羊脂玉般光滑无暇,两道锁骨冷峭地横在颈肩间,头发也全部散了下来,垂在背上,几丝顺着额头垂在了胸前。他脱得还剩一根底裤,便不再动了。安墨澄喉咙动了一下,脸上又开始热起来。
      陆怀绮没听见动静了,便又问道:“澄哥哥可是脱好了?”
      “嗯。”
      “那我转过来了。”陆怀绮缓缓转过身来。
      安墨澄顿感这屋子的空气实在是让人热得受不了,让人喘不过气。
      陆怀绮看见他还穿着裤子,便问:“澄哥哥,你要穿着裤子洗?”
      安墨澄:“嗯,我的习惯。”声音有些抖。
      陆怀绮没再问,走过去站在安墨澄侧边,一把又把他抱在了怀里。他的手一碰到那冷冷的皮肤,立马一股乱流就从手指流进了心脏,害得心尖一颤。安墨澄则睁大了眼,腰间像是着了火一般,脖颈也立马红了起来。
      安墨澄少有的叫道:“怀绮,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陆怀绮低头看他道:“不然呢?澄哥哥,你没猜到吗?”说着后一句话时,他还故意掂了掂他。
      安墨澄还以为他抱不住了,双手下意识捏紧了。
      陆怀绮走得慢悠悠,几步的距离,让安墨澄感觉到有几百尺远。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安墨澄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声如敲鼓一般响,他使劲想要压制住那声响,可越想就越响。
      这几步终于是走完了,陆怀绮先把安墨澄小心翼翼地放坐在水中,再慢慢把右脚放下去,把包着绷带的左脚揽在自己的臂弯处,将那白净的小腿轻轻放在浴盆檐上,再又转身去拿了块巾布,叠成巴掌大一块,垫在了那小腿下。做完这一切后,终于开口道:“那我就先出去了,澄哥哥洗完了再叫我。”
      安墨澄长舒一口气,抓起水里的水瓢就往自己的头顶上淋去。他不知道,门外的陆怀绮此时也深吸了一口气。

      陆怀绮在门外等了有一个时辰,也没听见安墨澄再叫他,心里疑惑,正欲开口问时,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陆怀绮转身推门而入,见安墨澄脸朝下,上半身跟右脚全趴在了地上,只有左脚还搭在盆檐上。湿哒哒的裤子还在滴着水,那裤子湿了就全贴紧了皮肤,看得陆怀绮一愣。而后才赶忙跑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往那卧榻走去。陆怀绮边走边说:
      “澄哥哥怎么不叫我?”
      安墨澄低声道:“我以为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陆怀绮笑道:“离了我,还是不行吧。”
      安墨澄尴尬了笑了两声。
      把安墨澄放在卧榻后,安墨澄就催他快走,自己可以换衣服,也可以单脚跳到那床上,不用再麻烦陆怀绮抱他了。陆怀绮这次没有再坚持,帮他把衣服拿到卧榻之侧后,很快就走了。
      安墨澄大松一口气,手里摩挲着那件青色的衣服,细细沙沙的感觉涌入了手掌间。

      躺在了床上,可安墨澄一点困意也没有,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面朝墙壁,瞪大了眼睛。不知盯了多久,那墙上突然响起了“嗒,嗒嗒”的敲音。
      这房间紧挨着陆怀绮的寝房,谁人在敲,可想而知。安墨澄莞尔一笑,双眼凝视着那面墙,举起右手,也在墙上轻轻敲了三下——“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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