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却说这边，魏乔被许半安一句话就给支到法医室去了。魏乔在走廊纠结了半天，想着赫连夏瑶也许还在里面，就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敲了敲门。

　　“请进。”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好像是赫连夏瑶的声音。

　　魏乔打开了大门，探出来了个可可爱爱的脑袋：“赫连…医生，许副队让我来看看遗体。”

　　赫连夏瑶似乎听着魏乔的一句话就看穿了许半安的目的。

　　赫连夏瑶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魏乔现在处境很是危险，此刻魏乔只有老老实实待在市局才是最安全的。换句话说，魏乔待在法医室就是安全的。

　　赫连夏瑶看着魏乔，这么可爱的小魏乔，她才不忍心让她受伤呢。于是赫连夏瑶招了招手：“那就进来吧，小魏乔。”

　　赫连夏瑶叫的挺亲切，让魏乔有些脸红又不知所措。她刚进门，赫连夏瑶就说道：“今天也没有什么事，你就先在我这里坐一会儿吧。”

　　魏乔看着赫连夏瑶身边的一张椅子，内心有些懵逼，心说领导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虽然赫连医生的心思猜不透，但是魏乔还是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赫连夏瑶的身边。

　　赫连夏瑶的身上很香，这香味有些勾人心魄，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水，让魏乔有些五迷三道的。赫连夏瑶正在写一份文件，魏乔看着她的侧脸，脑袋里一片空白。

　　赫连夏瑶的侧脸，很冷清，也很完美。

　　魏乔看呆了片刻，随即她就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有些不对劲了。哪有人会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呢！这不是就成了小流氓了吗？！

　　魏乔连忙转过脑袋，悄悄的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书架上去。

　　看书架的位置和上面的整洁程度，赫连夏瑶应该经常翻阅它们。上面几十本都是些什么法医的专业书籍，放眼望去，全都是什么尸体现场的，连书脊的颜色都出奇的一致——全是黑的。

　　不过，倒是有一本不一样。

　　那本书的书脊是白粉色的，看上去也不厚，书名叫《反派竟是我自己》。

　　这倒是像是一本傻逼的三流网络小说了。说实话，魏乔自从小学六年级后就再也没看过这么低智商的网络小说了。

　　赫连夏瑶似乎是察觉到了魏乔的目光，便起身上书架前，将那本白粉色的书给拿了出来，放在了魏乔的手里。

　　“这本书倒是挺有意思的，里面的主角和我一样，名字也叫赫连夏瑶。”赫连夏瑶说道：“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魏乔连忙摆摆手：“不用了，算了吧。”

　　“是吗？”赫连夏瑶微微的笑了一下：“这是本百合小说哦，你不好好看看吗？”

　　百合？

　　魏乔愣住了，百合是什么？花园里面的百合花吗？百合小说？难道是什么园艺类的书吗？

　　不对劲，魏乔看着这书的封面也不像是什么种花的书。偏偏赫连夏瑶还神神秘秘的，说完了这么一句话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那…那我拿回去看看吧。”魏乔说道。赫连夏瑶都这么说了，魏乔再不拿回去看看好像就有点不对了。

　　“嗯。”赫连夏瑶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非常棒，以后还书的时候就又有理由见她了。

　　————

　　郭亦杰和段白枫下了车，小徐将车锁好后就说道：“走吧，苏仙家在后面呢。”

　　这里与世隔绝，连进村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但是这里的房子却并不破旧，相反，甚至还很新。

　　村头有一个男人正在抽烟，段白枫看了一眼旁边烟盒，是一包软中华。

　　远处的几处耕田都长满了杂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种田了。

　　郭亦杰粗略的看了一下，这里大概有不到二十户人家。有些房子是二层的小楼，透过窗户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装修也十分的精美。落落大方，让人觉得好像是在大城市的楼房里，而不是偏远山区。

　　郭亦杰转过头来问小徐：“这里的村民生活条件挺好啊，收入来源是什么啊？”

　　小徐摇摇头：“不知道，这地方太偏了，我们也很少上这里来。听说好像是有人资助他们…”

　　段白枫四处张望着，忽然，他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一个不经意间就在院子里面看见了一支熟悉的红花。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他定眼仔细一看，他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这正是他最熟悉，忘都忘不了的罂.粟花。

　　曾经在云滇的宁河县，也有这样一片火红又妖艳的罂.粟花。红色花田的尽头，毒枭的儿子正坐在椅子上，闭目思考。

　　“是罂.粟.花！”段白枫拉住了郭亦杰的手，有些急切的说道：“这么多的罂.粟.花，一定是黑桃！”

　　郭亦杰觉得段白枫可能是有些魔怔了，一看到这些东西就能想到黑桃。他拍了拍段白枫的肩膀，安慰道：“别怕，也许是村民偷偷贩.毒呢，大白天的，黑桃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段白枫慢慢的抬头看着郭亦杰，他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将将的得到了郭亦杰的些许安慰，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嗯。”段白枫有些委屈又可怜的答应了一声。

　　不远处的一座房子里，黑桃正坐在窗边，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正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段白枫和郭亦杰的背影。

　　阿武在他身后默默地站着，一声不吭。

　　黑桃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段白枫有些薄弱的背影，好像只要他一松开视线，这个人就会凭空消失了似的。

　　“这么多年了，他倒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黑桃撑着下巴有些惋惜道：“只可惜，上次我碰巧看见他，但是他连头都不回。你说，他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阿武在后面开口道：“下属不知，需要我去问问市局里的人吗？”

　　黑桃叹了一口气：“算了，咱们当面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阿武在后面又说道：“他们正在往苏寒家去。”

　　听到了苏寒的名字，黑桃忽然就放下了撑着下巴的手，坐在凳子上看着远方笑道：“呵，苏寒啊，那是一个疯子。他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吧，我可不拦他。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整个村子看样子都挺有钱的，不过苏仙的家里还是挺简陋的。院子里脏兮兮的，各种动物的排泄物混杂在一起，味道十分怪异。

　　郭亦杰抬腿就进了院子，丝毫没有要张望一下的意思。段白枫在后面明显想拦他一下，但是半秒钟后他看着郭亦杰那好似强盗进村似的背影，瞬间就不想拦了。

　　郭亦杰抬手敲了敲门：“有人没？”

　　屋里没人回答，郭亦杰又推了推门，忽然发现门竟然没锁。他开了一个小缝，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郭亦杰的心里一沉，多年刑警的经验似乎已经告诉他这屋里发生什么了。

　　段白枫慢慢地走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血腥味很浓，铺天盖地的，这会儿还没看到现场就这么浓烈，恐怕现场会更残忍。

　　郭亦杰朝着里屋走去，段白枫跟在他的后面，但是还没等到段白枫看到什么，一只手忽然就附上了他的双眼。

　　“很吓人的，”郭亦杰说道：“你不要看。”

　　段白枫瞬间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藏在郭亦杰的羽毛下，被他保护的好好的。但是段白枫到底还是个警察，这些东西他也不是没见过，便想伸出手将郭亦杰的手给拿下来。

　　忽然，段白枫却发现郭亦杰的手好像在抖。

　　段白枫将郭亦杰的手握在手里，然后睁开了眼睛。

　　一个女人躺在炕上，她的头颅已经被人砍掉了，像一只皮球一样落在地上。她的一只手臂也被砍断了，正歪歪斜斜的摆在一旁。炕上的被褥染满了鲜血，刺眼又触目惊心，就好像画室里面的红染料被打翻了一样，从炕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一个中年男人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上被砍了好几刀，花花绿绿的内脏顺着破碎的伤口流到了地上。他的腿似乎被打断了，已经血肉模糊了，被折成了一个及其不自然的形状。

　　散落的四肢，让人窒息的血腥味…

　　这头昏目眩的一幕让郭亦杰有些恍惚了，他的记忆似乎又被强行拉回了数十年前，回到了那个压抑傍晚。那天和此时一样，他一开门，他的父母也是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回忆骤然涌上心头，但是仅仅片刻之后，郭亦杰就强行给它们压了回去。

　　小徐跟在他们后面，刚探出个脑袋，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啊——”的一声尖叫，险些昏了过去。

　　郭亦杰回过头来想看看这小警察有没有事，小徐被吓得绊了一下，但是险些站住了脚步，只是倚在墙上。郭亦杰确定了小徐没事后，就转回脑袋，想观察一下现场。

　　忽然间，就在郭亦杰来回转脑袋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就瞥到了段白枫的目光。

　　他站在段白枫的侧面，所以看见的也是段白枫的侧脸。此刻，段白枫的脸庞被阳光晃得倒是有些红润，他的眼角下有颗痣，此刻光线明亮，妖痣倒是更明显了。

　　不过，真正吸引郭亦杰的，并不是段白枫此刻的容貌，而是他的眼神。

　　面对着如此血腥的案发现场，段白枫的桃花眼里折射出的，竟然是兴奋般的光芒。

　　郭亦杰面对过许许多多的罪犯，即将上刑场的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嗜血狂魔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是那样的可怖，面对现场照片时，他们的眼神也无一例外，都是洋洋得意和兴奋的。

　　但是，郭亦杰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段白枫的身上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段白枫似乎察觉到了郭亦杰目光，他转过身来，松开了郭亦杰的手。那眼神此刻转瞬即逝，就好像郭亦杰看错了一样，忽然又消失不见了。

　　“我不害怕的，这样的现场的照片我在学校见过许多的。”段白枫对郭亦杰说道：“队长，你…没事吧？”

　　面前的少年似乎又成了天真无邪的样子。可郭亦杰也确信刚刚那一瞬间的眼神他是绝对没有看错的。

　　陡然间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了。可是郭亦杰不想怀疑段白枫，他相信自己找媳妇的眼光，毕竟自己中意的男朋友才刚刚到手，他不想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就分了。

　　郭亦杰盯着段白枫看了片刻，然后说道：“哦，没事，你眼角的痣，还挺好看的。衬的你很帅气。”

　　段白枫听了这样一句夸奖的话后并没有很高兴，相反，他按了按自己眼角的痣，然后说道：“是吗，黑桃和我一样，这里也有一颗痣。”

　　联想到之前段白枫的经历，想必这个痣肯定给他带来过许多困扰。郭亦杰便没再提，他指着屋子的另一边说道：“那边好像有脚印，现场这么多血，凶手应该沾到了。那边应该有出口，我去看看，你先在现场看看有没有凶手的指纹毛发，抓紧取证。清晰的指纹照片就发给市局。”

　　段白枫点头，郭亦杰就穿过现场，朝着血脚印的方向去了。

　　后面果然有一个后门，染着鲜血的鞋子被脱了下来，放在一旁。郭亦杰拿出手机，匆匆的拍了个照片，而后就追了出去。

　　外面一片寂静，连散步的村民都没有，只有几只鸟儿在无所谓的叫着，显得整个村子格外的诡异。

　　难道，这凶手早就跑了吗？

　　不可能，看现场，死者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半个小时。

　　村子里面的路是沙子做的，上面歪歪斜斜的长了几棵杂草。郭亦杰低头定睛一看，有一颗草儿被人踩倒了。郭亦杰顺着这颗小草的方向，手里拿着随手拿来的铁棍，一路猫着腰偷偷摸了过去。

　　忽然间，郭亦杰就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衣角。

　　这个人凶手正躲在墙角后想偷袭郭亦杰。不过很可惜，他选错人了。

　　郭亦杰举起铁棍，一个箭步就跳到了那人的面前。几乎是同时，对方也举起了手中的利刃，但是对方终究不是像郭亦杰一样专门学过，而且也没有郭亦杰这么丰富的格斗经验，抬手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郭亦杰一步，他的手腕直接重重的挨了郭亦杰一棍子，利刃直接脱手而出，叮当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郭亦杰抬起铁棍，直接用尽全力的对准了对方的脑袋，但是对方腿部一发力，竟然躲过了郭亦杰这一击。

　　“收手吧，苏寒。”郭亦杰说道：“你已经被锁定了，没有退路了。”

　　苏寒听了这一句话后，就摘下了口罩，脱掉了连衣帽，露出了他那有些稚嫩的脸庞。

　　“别打了，咱们谈谈吧。”苏寒说道。他的声音出奇的好听，如果魏乔此刻在场，就一定能听出来这少年的声音正是那天晚上她听过的。

　　郭亦杰倒是有些新奇，他有些不屑的看了苏寒一眼：“我和你可没有什么好谈的，你为什么要杀那些警察？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

　　郭亦杰握紧了手中的铁棍，苏寒却阴森森的咧嘴笑了：“警官，你要是我，你也会理解我的。害死苏仙的人，必须都得死！”

　　郭亦杰冷冷道：“她是自杀。”

　　“不！！”苏寒有些愤怒的喊道：“她是被人逼死的！所以，那些渎职的警察，就该死！”

　　郭亦杰皱着眉头问道：“逼死？苏仙是被谁逼死的？”

　　苏寒的眼神有些恍惚了，他忽然有些悲伤：“被…被她的同学…被她的老师…”

　　郭亦杰又问道：“那你们的父母呢？！他们又有什么错！”

　　“最该死的就是他们！！”苏寒怒吼道：“他们不配做我们的父母！他们只会拖累我，拖累我的妹妹！他们只会天天坐在家里，向我们要钱！！向我们索命！！”

　　郭亦杰和这种脑残实在是没啥话要说，杀人的苦衷郭亦杰更是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看这苏寒精神这么不正常，苏仙就是被他给逼死的也说不定呢。

　　郭亦杰眯着眼睛问道：“那你是承认你杀了饶林市纸坊区公安局的警察董习，是吗？”

　　“是。不过，你现在有本事抓我算。”苏寒笑道：“黑桃大人，应该已经到了吧。”

　　苏寒的目光落在了郭亦杰身后的案发现场。郭亦杰看着苏寒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他这是中了黑桃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

　　屋里，郭亦杰刚离开。段白枫就在屋里摸索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他拿着手机照了好几张凶手的血脚印和血掌印传给了市局。

　　“小徐，你还好吗？”段白枫半天都没听见小徐的动静，就有些关切的问道。

　　可好久，身后也没有小徐的动静。段白枫回过头来，冲着门口往外屋又喊了一嗓子：“小徐！？”

　　空气依旧寂静，只有漫天的血腥味在翻飞着。

　　段白枫怕小徐出了什么事，就抬步紧盯着脚底，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案发现场。

　　他好不容易出来，抬头一看，发现小徐没什么事，只是正被一个人用利刃指着，被要挟住了。

　　那人穿了一身黑衣，头发被阳光照的带着些许的棕色。他的眼睛有些圆圆的，自从看见段白枫的那一刻起，他的嘴角就一直扬起，微微笑着。

　　他的眉眼之间很是好看，眼角下有一颗耀眼的痣。可能是因为年轻，所以显得有些清秀。但是他的眼睛却是黑的，不知道经历过些什么，就算是在微笑，也难免漏出了些杀气。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黑桃灿烂的笑着：“这次你不用回头，看见我的样子了吗？”

　　段白枫的心脏瞬间就停止了跳动，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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