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炮灰啊

　　“快，救火！”

　　“人呢？小心后面！”

　　侍卫倒地，不远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迷药如此好用，后悔没从蔺元辰那里多顺点来，可惜就这么点。

　　苏如云溜出柴房不久，司芜就裹着披风匆匆赶来。

　　火势不大，发现及时，现在已经扑灭，司芜踢了踢晕倒的侍卫。

　　“中了迷药？”她看怎么了一圈边上低头的其他侍卫，“怎么不解？ ”

　　被问到的侍卫嚅嗫，“这不知是什么迷药，寻常解药、解不了……”

　　司芜略显意外，倒是小瞧了她。

　　蔺元辰手里出的迷药，还真是与众不同。

　　“去找。”司芜看向四周，单调的声音幽幽响起，让侍卫们打了冷颤。

　　“再让她逃了，小心自己的脑袋！”

　　——

　　苏如云没有走得很远，外面守卫森严，她对这里又不熟，这么冒失地逃跑，实在不是明智的决定。

　　旁观的系统这样想。

　　掠过婆娑树影的苏如云突然停了下来，扯开衣领，三下两下把红艳艳的外衣挂上树叶之间。

　　真是和蔺元辰那个呆瓜相处久了，脑子也变笨许多，逃跑怎么能穿身红衣呢，这不就是行走的靶子。

　　系统：……

　　你们两个都没聪明到哪去好嘛。

　　还没等苏如云下一步有什么动作，司芜利落的掌风已近在眼前。

　　斜身一躲，苏如云单手擒住她手腕，在司芜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反身喝退想要扑上来的侍卫。

　　“别再过来了啊，刀剑无眼，伤了你们的小主子可不好。”她说完便笑嘻嘻将完司芜身上的穴道一点。

　　她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罗刹女不是中了化功散吗？难道她一直隐藏实力？

　　动弹不得的司芜咬牙暗恨自己轻敌。

　　侍卫们犹豫不决，不敢上前，毕竟对方掐着司芜的脖子。双方僵持着，随着苏如云缓慢地移动到门边。

　　眼看苏如云就要出院门，司芜哼笑：“你以为出了这门你就能逃掉吗？这附近侍卫暗卫近百人，你就是再厉害也无济于事，劝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

　　“你说的没错，”秀气的眉毛一挑，苏如云低声细语道，“可这不是，有你在手上吗？”

　　司芜：“我不过是个下属，公子想要手下，要多少有多少，你杀了我也没用！”

　　“哦？”掐着司芜的手稍微用了点力，苏如云已从后院退到前院，包围她的侍卫越来越多，她一边观察地形，一边不甚在意地说，“你这么知道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司芜呼吸一窒，今夜罗刹女真的死在这里，秦无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与公子的初衷不符。她死死盯着正前方一个持刀的侍卫，用眼神示意对方动手。

　　夜空星如银河，璀璨的星光闪烁，斑驳的月色照在这一方天地。

　　刀剑刺入皮肉的钝声响起，司芜疼得浑身一颤，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她感到冰凉的利器穿通她的肩膀直刺身后的人，她低头看着刀柄，狰狞地露出一个笑。刀上抹了毒，她不信罗刹女还能解。就算解毒，也要一会，就这一会足够他们抓人。

　　真狠，苏如云顾不得隔着司芜刺入她肩膀的刀剑，带着人迅速退后，同时将一剑穿两人的刀剑抽出，刀磨软肉，又是新的疼痛，她神色不变，倒是司芜身体轻微在颤抖。

　　“怎么？原来你怕痛？”苍白的脸上含着温柔的笑，苏如云掐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那敢情好，我能让你死得不那么痛快。”

　　司芜瞳孔一缩，说最轻的话下最狠的手，这让她想起半年前险些杀死她的秦无衍。

　　不远处的凉亭轻纱飞舞，一双黑靴踩碎瓦片，鞋尖将碎瓦片踢向苏如云手腕。

　　“南朝姑娘，”黑影落地，一身黑金银边长袍的赵斐不悦道，“在我的地盘这样放肆，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被松开的司芜站在原地，看见赵斐羞愧不已，恨自己大意让人逃了，最后还是要公子来救场！

　　懒得再磨叽，苏如云拎着抢来的刀就冲过去。

　　依然是不要命的打发，赵斐接了她几招，手臂就震得有点发麻，旁边的侍卫立即涌上来帮他当下其余的攻势。

　　避在人群外的赵斐眯着眼，看来这个罗刹女的确有本事，等事情结束，倒是可以考虑收为己用……

　　“哇，真不要脸，这么多人打一个。”

　　院墙上传来一个欠揍的声音，苏如云踢开一个侍卫，转头看了一眼，确定是蔺元辰这家伙没错，也歇了一口气。

　　欠揍的蔺元辰支着一条腿，手搭着膝盖，优哉游哉，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爬墙和富家小姐幽会的公子哥。

　　扬臂远远地抛了一个小球过去，蔺元辰才跳下墙头，对着赵斐打量几眼，“阁下有点眼熟啊。”

　　迷烟四散，围着的侍卫纷纷倒地。

　　赵斐捂着鼻子不善道：“绝命谷蔺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蔺元辰敷衍着，又转头去看苏如云。

　　这一看吓一跳，肩上一个血窟窿，两唇紫的发黑，脸色白得可以当画纸，昨天出门前脖子上缠绕的白布条松松垮垮，他赶紧过去抓她一只手开始把脉。

　　期间两条眉毛皱成蚯蚓，向来不正经的神色也凝重两分。

　　莫不是什么他也觉得棘手的毒药？

　　苏如云刚想开口问，嘴还没来得及张，就被扔进一颗绿豆大的药丸，她囫囵咽下。

　　没等药效发作，蔺元辰扔开手，率先放下心，幸好幸好，不是什么厉害的毒。

　　“你怎么比我这个中毒的还要紧张？”苏如云好笑道，“又不是什么你解不了的毒。”

　　“你也知道这是毒！”蔺元辰冷嘲热讽，“你看看你这狼狈样，半条命都没了还笑，要不是祁逻让我照看你，中什么要命的毒都跟我没关系！”

　　“祁逻？”沉重的身体渐渐轻快，她捂着肩膀，“本来还想谢你，既然是他的委托，那我改日我多给他买点好酒谢谢他啦。”

　　蔺元辰：“……”

　　当他稀罕什么破酒啊，哼。

　　祁逻嘱咐他多照看她，受伤不受伤他不能保证，他能做到的照看，就是不让她中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这样一边想一边把帮她处理新添的伤口，潦草的止好血，嗯，脸色也好了点，接下来的事，就不能再怪他了。

　　“不过你怎么回事啊，”蔺元辰道，“出门前你不是顺走我一瓶药，里面不是有几颗万能解毒药……”

　　果然！刚解了穴道的司芜气死了，怪不得中了化功散一点事没有，原来身上带了解药。

　　苏如云也没想到，她顺手拿的药瓶里只有两颗解毒丹，被抓时她用了一颗，关进柴房她又用一颗，还以为这丹药功效能保持的久一点呢，谁知这里随便哪个侍卫刀上都抹了毒。

　　“神医还真是胸有成足，”赵斐冷冷地，当他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抓住他们，生死不论。”

　　蔺元辰赶紧跳到苏如云身后，“打架我真不成哈，你先坚持会！”

　　迎着密集的招式，苏如云显得很吃力，身上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司芜在人群空隙踢中她的小腹，闷哼一声，苏如云吐出一口血，虚弱冲着蔺元辰喊：“喂，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人都快死了。”

　　蔺元辰咬牙扶起她，树叶轻轻晃动，他从腰间掏出黑乎乎两个小球。

　　三日倒本来他没打算再用了，带的不多，现在不用看来是走不出去，夜风将绵密的白色烟雾吹向四面八方，也就一瞬间的事，待到山风吹散烟雾，第一时间躲上屋顶的赵斐大笑。

　　“蔺神医可真是令人惊讶，年纪轻轻就如此厉害，这种兵不血刃的手段，只怕天下都唾手可得了……”

　　“哼，狗屁的天下！蔺元辰，你违反谷里规定，私自研制这无解的毒药，还不速速随我回去领罚！”

　　看见一把年纪的杨术 ，蔺元辰一口气提不上来，该死的连诀，真会挑好时候，自己不出面就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蔺元辰不情不愿鞠了个躬，有时候他真不愿意再当尊师重道的好徒弟。

　　杨术倚老卖老不是一天两天，终于又被他抓住小辫子，蔺元辰心里气到吐血。

　　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先叫一声师叔。

　　杨术衣袖一挥，阴阳怪气说不敢当，说着就要带走他，“如今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好说，走，现在随我回谷！”

　　蔺元辰：“师叔请稍等，容我讲两句。”

　　杨术：“有什么好讲，又不是留临终遗言！”

　　被生拖硬拽的蔺元辰无法，只好死死扣住地面，对房屋顶上看好戏的赵斐的身后喊：“秦无衍你个王八蛋，还不快出来，等着给罗刹女收尸呢！”

　　刚想回头的赵斐感觉自己被人一掌拍下，背脊僵硬，他踉跄一步落在地面，脸色阴寒。

　　屋顶上秦无衍长身玉立，身后一轮上弦月熠熠生光，青色衣袍被风吹得高高的，因为角度正好，背光的月影笼罩在苏如云身上。

　　她忍着伤仰头看半天，眼睛一眨不眨，只在脑海和系统感叹：“论装，谁能比得过他啊。”

　　从屋顶飘下来的秦无衍弯腰查看她伤势，神色淡淡，耷拉眼皮，半响，嫌弃地说了一句，“真没用。”

　　见她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伸出手指戳她脑门，“看什么呢？”

　　苏如云摸了摸自己脑门，似乎还残留这淡淡的梨花酒香，这酒香像丝丝缕缕的长线，电光石火，缠绕着长线尽头骤然浮现出属于南朝的、无数记忆碎片里、不太起眼的几个场景。

　　她想起了。

　　她想起南朝每次饿到不行，偷喝梨花酒后被秦无衍当场抓包，秦无衍半是无奈半是嫌弃的说：“瞧你饿的，真没出息，酒能饱肚？少主我明天带你吃顿好的……”

　　也想起偶尔吃了顿饱饭被秦无衍拎着练武，不知怎么撞上了秦无衍僵硬的胸膛，他好笑的扶着南朝的肩，用低沉的嗓音打趣着说，“哪里学来的招数，打不赢就打算用你脆的像西瓜的脑袋把我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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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的、属于南朝本人，想要尽量忽略却被妥帖珍藏、绝不容许她一个外来户染指的、宝贵记忆。

　　苏如云缓缓眨眼，被这突如起来、没什么用的解封记忆弄得迷惘一瞬。

　　也不知道是被痛的还是被气的，她听见这副身体不由自主的说：“你不会真是来给我收尸的吧。”

　　数不胜数的记忆里，最后的一段，倒下的南朝仓促地结束杀手生涯。躺在血泊里的听到破窗声，看到秦无衍发红的一双眼，料想他意气风发的人生，从没有过如此糟糕的挫败，想要攒着力气说一句“幸好是你给我收尸”来安慰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

　　苏如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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