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

　　另一头的苏长里则在捋清楚关系之后，又问黑鬼：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黑鬼沉默了一阵，缓缓摇头。

　　苏长里动作一顿，眼里似有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不过他还是温声道：

　　“没事，累了吧，要不要睡会儿，你伤刚好不少，要不今晚挨着我睡吧，你会舒服点。”

　　黑鬼想了想，飘去飘窗那儿躺下了。

　　苏长里见状，也自己收拾收拾床铺，躺下去准备继续睡。

　　黑鬼是鬼，不怕冷，所以苏长里也不担心它。

　　其余的鬼也各自在房间里找位置躺下睡觉，小鬼跑得快，抢了苏长里枕边的位置，黑鬼见状，一个激灵从飘窗上飘起，扑到苏长里另一边。

　　“慢点，别摔着，”苏长里笑着接住它俩，又伸手接住后扑过来的鬼，“小心点。”

　　其余没抢到苏长里身边的位置的鬼瘪瘪嘴，甩甩灵魂尾巴，去占其他地方睡去了。

　　就在众鬼将睡未睡时，苏长里猛一起身：“糟了！”

　　苏一：【怎么了？】

　　苏长里：【我碗还没洗。】

　　苏二：【……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一声碗没洗？】

　　苏长里：【还有护栏没修。】

　　苏一：【不急，你把身体控制权给我，我去修。】

　　苏长里捞回要被掀翻下床的小鬼，想了会儿，把身体控制权交给了苏一，谁知众鬼猛一下全都惊醒。

　　“！！！”

　　小鬼又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嗖”地一下就蹿到了门边，抓着门框，半掩着警惕又惊恐地看向这边。

　　其余鬼反应慢了半拍，但回过神来都和小鬼一样，“嗖”的一下，整个房间都空了。

　　门边竖着一列的脑袋，探头探脑地观察着披着苏长里皮子的苏一。

　　苏一：【……】
　　苏长里：【……】
　　苏二：【……】

　　苏三：【……苏一你真的没有趁苏长里睡着的时候偷偷虐待过它们吗？】
　　苏一：【没有！我没有欺负过它们，我只打过恶鬼和大红还有……】

　　苏长里：【……反正四舍五入也是你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一：【那我现在出去。】

　　说着，苏一就下了床，往外走去。

　　一见苏一有动作，门口那一列鬼立马缩了回去，躲进了储物间。

　　听到苏一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众鬼齐心协力，“砰”地一声将储物间的门狠狠关上，而后堆在门口，死死抵着门。

　　苏一：【……】

　　苏长里：【我的门……】

　　苏一没进储物间，而是去了次卧，打开衣柜，在里面翻翻找找好一阵，才拿出修理护栏需要的材料。

　　这是苏长里很早之前就买的，而且不止有备用的客厅护栏，还有备用的厨房护栏、房间防盗窗等。

　　主要家里鬼多，苏长里也得随时做好几手准备，就连上下左右的邻居，苏长里也怕他们被自己的鬼气影响，每天都派了好几只魂体较为干净的鬼魂跟着他们，随时相助，当做补偿。

　　鬼气会无意识地带给人霉运，但鬼也可以是“贵鬼”，可以有意识地助人事业风生水起等。

　　有些人养小鬼，也是这一样的道理。

　　苏一手脚麻利，很快将被撞得歪歪扭扭的护栏卸下来，又将新的护栏换上去。

　　一众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睡不着，扒在走廊边上看着苏一忙忙碌碌。

　　拆装护栏闹出不小的声音，苏长里便叫了苏一喊两只鬼来屏蔽一下，免得打扰小区的人休息。

　　苏一喊了，众鬼却“嗖”地一下散了。

　　苏一：【要不，换你来？】

　　苏长里：【我来吧。】

　　苏长里正要拿回控制权，就有两鬼战战兢兢地飘了出来，飘到苏一旁边，似是反应了一会儿，而后冲着苏一深深鞠躬。

　　苏一生硬地安慰道：“没事，你们别怕，我又不吃了你们。”

　　两鬼似乎被“吃”这一个字眼刺激到了，抖得更凶了，却还是勉力支撑着飘到一旁，施了个幻术，让乒乒乓乓的声音传不出去。

　　苏一怕两鬼一个害怕，维持不住，想了想，继续道：“是苏长里喊我来的。”

　　两鬼苦着脸点点头，但好歹没那么抖了。

　　于是苏一专心修护栏。

　　苏长里则休息了，休息着休息着又觉得不对：【……所以什么时候这些鬼开始怕苏一了？我记得以前不这样的。】

　　苏一停了手上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好像是，从“漱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开始。】

　　众人格都沉默了一瞬。

　　而后，苏二小心翼翼道：【所以我们，都可能和漱玉有渊源？】

　　苏四：【不是我们，是“苏长里”，我们都是苏长里分裂出来的。】

　　苏一应道：【嗯。】

　　苏长里又去看苏一修护栏：【你先别装上半截护栏，先探个身子出去看看楼上楼下有没有被砸到，有的话看能不能一起修好。】

　　【好。】

　　于是苏一扶着栏杆，往外去看。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立马有鬼从里面捧了手机出来给苏长里看。飘到客厅，一见是苏一，当即鬼体一僵，肉眼可见地下落了不少，而后战战兢兢地飘了过来：
　　“电、电话。”

　　鬼：QAQ

　　苏一看了眼：【是叶子坤。】

　　苏长里：【接吧。】

　　于是苏一伸手，结果鬼猛地往后一缩，惊恐地盯着伸出手的苏一。

　　苏一：【……】

　　苏长里：【……】

　　苏·所有人格：【……】

　　苏三：【我还是觉得苏一趁苏长里睡着了欺负过这些鬼。】

　　苏二：【＋1】
　　苏四：【＋1】
　　……
　　苏无数：【＋1】

　　苏一无法，只得道：“接电话。”

　　鬼听话地摁下接听键。

　　叶子坤的声音传来：“苏长里你能不能不要大半夜的挂在阳台上……”

　　苏一沉默了一阵，学着苏长里的语气回过去：“我修护栏呢，我得看看楼上楼下有没有被鬼打到。”

　　“别说了，”叶子坤扶额，“现在全天师协会的人都盯着你家阳台呢，大半夜能不能做点人事。”

　　苏长里拿回控制权，道：“不修的话，明天天一亮就有人会发现这里出了事。”

　　叶子坤无奈，只得道：“外面我看过了，除了你家，别的地方都没受到波及。”

　　苏长里应下，收回身子。

　　末了又问，“那你们能不能别看我家阳台了？我修个护栏而已。”

　　“只要你家的鬼别挂阳台上，你也别挂阳台上，我们就放心了，”叶子坤回道，末了语气突然有些慌乱，“卧槽我师父又来查岗……”

　　那头一下子就挂断了电话。

　　苏长里看着手机，有些无奈，摇摇头，又看到拿着手机的鬼，就问：“你们刚刚在害怕什么？”

　　鬼思考一阵，模糊道：“不知道，就是害怕……就像，人见到鬼会害怕那种害怕……”

　　此话一出，众人格都陷入了沉思。

　　像人见到鬼那样？
　　难道是血脉压制？

　　然而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又实在困得紧，苏长里让鬼们回去睡觉，将控制权再次给了苏一，让他继续修护栏。

　　苏一手脚麻利，很快将上半截护栏装好。

　　末了拍拍手，将工具收好，起身收了碗走去厨房开始洗碗。

　　苏长里想起白天还得去把昨天忘了买的香烛买回来，打了声招呼，先睡了。

　　苏一便安安静静地洗完碗，将工具搬回去，才回到房间，细心地给自己盖好被子，才闭上眼，将身体控制权交还给苏长里。

　　苏长里直接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就见床边趴着小鬼，再起身一看，又是满屋子的鬼。

　　看来是昨晚苏一换回来之后跑过来的。

　　苏长里小心将小鬼挪开，自己也下了床，去洗手间洗漱，然后从冰箱里找到包汤圆，简单煮了吃了，解决了早午饭，才背上特大容量的登山包就出了门。

　　这一趟出门要买的东西不少，家里他吃的鬼吃的都要没存货了，桶装水也不剩几桶了，昨晚黑鬼来的时候玻璃渣子还打穿了一桶，现在还剩半桶，然后纸盒游戏之类的再去买几盒，家里的都要被鬼们盘包浆了……

　　苏长里本还打算顺便去把房子看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在家里上网看好，可以和鬼们商量，毕竟不是他一个人住。

　　这么想着，苏长里已经购买好了生活用品，提在手上大包小包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遮住，实在没办法，他只得叫了个搬家公司的来，先跟着车将生活用品送回去，才又下楼去买香烛。

　　不是他非要麻烦，而是照他买的那个量，估计除了店铺老板，没人见了能不被吓着。

　　纸扎店老板和苏长里是老熟人了，见到他来，亲切地打着招呼：“又来进货啊。”

　　“嗯。”苏长里笑着点头，“还是老几样，不过要多拿些了，还有货吗？”

　　家里短短几天就来了三只鬼，得多储备一点，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三鬼的饭量有多大，于是苏长里补充道：“越多越好。”

　　老板一摆手：“没问题，不过确定不要纸钱吗？这个在阴间很吃香的，而且来你那儿的顾客肯定也很想自己的亲人在下面能有钱有房的……”

　　苏长里只笑着婉拒道：“不用了，我要这些就够了。”

　　苏长里第一次来买香烛的时候，怕老板起疑，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是搞丧葬服务一条龙的，生意在隔壁市做得大，只是那边丧葬用品店不多，所以常常跑到这边来进货。

　　老板也真信了，还非常高兴苏长里在买遍了A市所有丧葬用品店之后还能选择在他家长期进货。

　　是的，买遍。

　　家里鬼多，口味也杂，苏长里曾经买遍了A市的所有丧葬用品店，最后定下来几家家里的鬼爱吃的，常常在这几家进货。

　　老板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东西包了出来，苏长里就把它们装进自己的登山包里，装不下的就拿手提着。

　　“真的不进一些纸钱吗？真的很吃香的，没有鬼会不喜欢钱的。”老板还在推销着。

　　苏长里却在心里道：【我家的鬼就不喜欢。】

　　其实这些纸钱他拿去没用，烧给鬼们，鬼们也不会用，没有地方消费。

　　鬼市在地府，不开在阳间，可是地府不收他们，阳间也不能留他们，他们只能在自己那小小的三居室里待着，看电视或打游戏，食物也只有香烛。

　　苏长里仔细想想，

　　觉得这些鬼啊，其实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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