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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
18
十一长假过完,除了假期还在上课的高三楼,学校里弥漫着一股昏昏沉沉的节后综合症气息。
杨子夏上课提不起精神,光盯着窗外发呆,心思跑到了角蜥自由奔跑的加利福尼亚荒漠。
老师们也意识到了学生的状态不对劲,但对他们严厉不起来,毕竟大人们还没从长假里缓过来呢。更重要的是,月底学校就要举办文艺汇演了。一些争胜心强的班主任甚至不惜腾出上正课的时间,让学生排练节目。
7班的话剧排得上了正轨,三个教授的人选依次是班长尹川一,第二班草齐泽(杨子夏自称第一),和孙小虎。最后这演员是杨子夏万万没想到的。就在他天天赶往琴行排练曲子的时候,天津快板演员孙小虎已经开始了他的跨界发展之旅。不过,杨子夏看过他们一回排练。孙小虎往空地上那么一站,脖子上围着民国围巾,表情再肃穆些,不那么嬉皮笑脸,倒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模样。孙小虎发掘出自己的话剧表演天赋后,上课下课都在背台词,显示出专业的演员素养。杨子夏被他一刺激,也不由地认真对待起即将到来的乐队演出。
但是这天他又得缺席排练。
打一早起,杨子夏的座位就空着。孙小虎本想借他英语作业抄,但这回扑了个空,于是问贺军翔,老贺一脸茫然,不知道同桌为什么今天没来。直到上了物理课,米娜发现前排有个空座,问全班同学杨子夏怎么不在,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这时孙小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夏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敢翘课?
孙小虎跑去9班找梁放。梁放一听杨子夏不在,大骂他今天又来不了排练。孙小虎没辙,只好硬着头皮下到一楼,去找他最后知道的认识杨子夏的人。
即使是课间休息时间,一楼过道里也没什么人,尖子班的学生们都在教室里学习。孙小虎从3班门口探出脑袋,坐在门附近的同学被他吓了一跳。
“你、你好,我找雷铭。”孙小虎缩着脖子小声说。
那个男生转过头,颇为熟练地冲坐在后排的雷铭喊道:“雷铭,有人找!”
雷铭本在看书,听见叫声,抬起头来望向这边。
孙小虎冲他挥挥手,一脸谄媚地笑着。
雷铭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过了几秒才想起在哪儿见过。体育馆外,和杨子夏一起的。
他从座位上起身,慢吞吞地走向门口。他刚到门边上,就被孙小虎一把拉过,带到楼梯底下的角落。
“那个,”孙小虎搔搔头,“你今天见小夏了没?”
小夏?雷铭蹙眉,哦,他说的是杨子夏吧。
“没有。”雷铭摇摇头。
“他今天没来学校,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这会儿会在哪吗?”
“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呃,感觉你最近跟他挺熟的,所以来问问你。”
“我不知道他在哪,”雷铭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你们班主任不知道吗?”
“她也不知道,今天上课还在问我们,”孙小虎捏着下巴,“真是奇了怪了,他一声不吭没来学校,也没跟老师请假,难道是——逃学?”
“他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啊,他昨天还好好的,看着没事啊,”孙小虎眉头紧锁。
“你带手机没?”
“没有,我要带了的话早就给他打电话了。”
“我去小卖部给他打电话。”
雷铭往教学楼外走去,他走得飞快,几乎要跑起来了。孙小虎小跑着跟上他,连珠炮似地说:“哎你怎么知道他手机号?这年头不靠手机SIM卡记号码的人可不多见了,你可是我见到的头一个。”
还不是托那个陌生短信的福?雷铭心想,那时候黎响天天在他耳边追问那个手机号是谁,念得他都记住那串十一位数字了。
雷铭没回答孙小虎的问题,但孙小虎仍不停问道:“真是稀奇,你是怎么跟小夏认识的啊?我都不知道他还认识你呢。他可从来没跟我提过你。”
“我们也是这学期才认识。”
“嘿,真有他的,他天天跟班里倒数的人混,没想到还能跟3班的人攀上交情。”孙小虎说。
“你现在不应该担心一下他是怎么回事吗?”
“嗨,他都那么大人了还能出什么事。我估计呀,就是路上骑车太快没注意,给摔着了,说不定这会儿在医院躺着呢。”
雷铭瞪了他一眼。“你说点好的行不行?”
“哎得,是我乌鸦嘴,呸呸呸,三下了,好,当我没说过,”孙小虎说,“哎,雷铭你走慢点儿啊我快跟不上了。”
其实事情真相跟孙小虎说的差不离,只是在细节上还有出入。
雷铭用小卖部两毛钱一次的座机,打通了杨子夏的手机。只不过那不是他本人接的,而是杨旗。
杨旗接到这个陌生电话的时候,正在医院输液室外的过道上。他刚挂掉跟妈妈的通话,雷铭的电话就接了进来。杨旗没多想,按下接听键,没想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焦虑的声音。
“喂杨子夏?你现在在哪儿呢!”
杨旗愣了两秒,才回道:“您是哪位?”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呃,我是他同学,想找杨子夏。”
“小夏他现在在医院,我是他哥,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他在医院?他怎么了?”
“路上晕倒了,被救护车送过来的,不过现在已经醒了,没什么大问题。”
“啊?他怎么会忽然晕倒?”
“低血糖,”杨旗简短地说,“他现在打点滴,你要我把手机给他吗?”
“不用了……我就是问一下,他今天没来学校,老师和同学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所以有点担心。”
“没事,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给他挂了两瓶葡萄糖,不过还得来医院打几次,”杨旗举着手机的右手有点发酸,便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他班主任那边,我等会儿会打电话去请假的,谢谢你打电话过来啊,你叫什么名字?”
“呃,我叫雷铭,我们一起吃过饭。”
雷铭?杨旗蹙起眉头,随后便想起来了,他对那个少年印象深刻。“哦,是你呀,我想起来了,是小夏他班主任叫我去学校那回吧?”
“嗯,对。”
杨旗在电话这头笑。“真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的,看来你们现在已经挺熟的了呀。”
“那个……我能问下他在哪个医院吗?我想过去看看他。”
“行啊没问题,我们在南湖医院,不过你要过来的话……”杨旗看了一眼手表,“尽量一点半之前到吧,他还有一瓶吊水就打完了。”
“南湖医院哪个科?”
“门诊急诊这边有个输液室,你一进来往右拐就是。”
“好,我等会放学就过去。”
“嗯,拜拜。”
杨旗挂了电话,无意间看到杨子夏手机的屏幕壁纸是一只狗的黑白肖像。
他走回输液室,杨子夏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在他身侧,一根软管连接着悬挂在输液架上的吊水瓶,瓶里的透明液体还剩三分之二。
听见背后的响动,杨子夏回过头来。不知为什么,杨旗觉得他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点。
杨旗走过去,在杨子夏身旁坐下,轻声说:“我刚跟妈打过电话了。”
“她说什么?”
“她说……还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
“哦。”
杨子夏仰头盯着电视屏幕。
杨旗把手机还给他。“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你拿着,有什么事情好直接联系我。”
“帮我打120那人走了?”杨子夏接过手机。
“走了。”
“我还没谢人家呢。”
“我帮你说了,”杨旗翘起二郎腿,“要不再帮你缝个锦旗送人家?”
“随便。”杨子夏有气无力地说。
杨旗探过身来,把手掌放在杨子夏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嗯,应该没发烧。”
杨子夏目光呆滞,连玩手机的兴致都没有。今早他在去学校的路上等过马路的时候,忽然眼前发晕,双脚发软,整个人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才让自己往侧边倒去,而不是直接往后倒,以免摔到背在身后的琴盒上。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世界是一团漆黑。周围有人在叫他,但后来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睁开眼时,他躺在救护车里的担架上,脸上盖着氧气罩,两旁是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的急救人员。杨子夏看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灯圈,心想这回可玩大了,索性两眼一闭任由他去。但那之后他就一直醒着,没再陷入那种深渊般的晕厥。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从一个担架转到另一个担架,移到病床上,又被抬到轮椅上,最后他憋不住了,才假装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医院的输液病房,右手背上插着黑色针头,吊水以一秒一滴的速率往下落。
没一会儿护士就来问他的个人信息,家人联系方式,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他打电话。杨子夏首先拨通老哥的手机。杨旗估计正在上课,把那通电话给挂了,杨子夏又给他打了一遍才接通。等杨旗赶来时,第一瓶吊水已经打完了一半,杨子夏憋得尿急,但不好意思让护士姐姐帮自己举吊瓶去厕所,只好一直等着。直到杨旗像救世主般地出现在门口,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刚你有个朋友给你打电话了,”杨旗说,“你猜是谁?”
“爱谁谁。”杨子夏说,反正他今天是不想回学校了。
“上次跟咱们一起吃过饭那个,瘦高个。”
“谁啊?”杨子夏蹙眉,瘦高个?一起吃饭?
慢着……不会吧……
他睁大眼睛,脊背微微挺直了。“是雷铭来的电话?”
“就他。你不是一早上没去学校吗?他正纳闷你是怎么回事呢。”
“可他不是我们班的啊,怎么知道我没去学校?”
杨旗耸肩。“等会他来了你就知道。”
“他要过来?”杨子夏抬高了音量,“他过来干什么?”
“看你啊,他听上去还挺担心你的。看来你俩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你跟他说我在这儿了?”
“说了,他问我的,怎么了?”
“我靠……他过来干什么……”杨子夏揉着自己的头发,心烦意乱。
“怎么了?还不让人家过来看你?”
“我现在这屎样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你等会别跟他说我走大街上晕倒,是120把我送过来的。”
“……我都说了。”
“你怎么这么大嘴巴!”杨子夏差点跳起来。
杨旗按住弟弟的肩膀。“别动,等会针跑了,血都回流到软管里去了。”
“你……真是,说那么多干什么啊,等明天全班人都知道了。”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也好面子,杨旗不跟他计较,有意带开话题。“你怎么不问你那琴哪去了?”
杨子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晕倒时还背着贝斯。“对!我琴呢?你放哪儿了?”
“在护士站存着呢,等会走的时候去拿,”杨旗凑在弟弟耳边,“给你提供个认识护士姐姐的好机会,别错过啊。”
“我去你的。”杨子夏用胳膊肘一戳杨旗的肋骨。杨旗连忙按住他。“小祖宗,你可别乱动了行不行,等会针跑了有你受的。”
杨子夏往后靠倒。电视的新闻联播里在放十一长假出行的统计数据:旅游人次,同比增长、旅游收入增加……长假就这么结束了。杨子夏出神地盯着电视屏幕,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又把大好时光白白浪费了。
“我跟妈说了下,”杨旗说,“等她回来之前,我先回家住。”
“你不住校了?”杨子夏看了他一眼。
“我坐公交去学校就行。”
“你逗我呢,从家坐公交到你学校得两小时。”
“两小时就两小时嘛,大不了我早点起。”
“你早课不是八点吗?”
“那我六点出门。”
“放屁,六点首班车都没发。你上的什么车,别下不去了。你搁这讲鬼故事呢。”
“小夏,你今天脾气不太好啊。”
“我好得很,不用你回来照顾我。”
“我可没看出来。你别犟了,我这是为你好。医生说了,你这种低血糖的问题就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引起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今天早上又没吃饭?”
“……我好像,吃了吧。”
“你看你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好了,你别跟我争,我跟妈都说好了,这段时间我回来照顾你。”
“我不要你照顾,我自己会做饭吃!我上个月都好好的!”
“小夏,听话,”杨旗的语气沉了下来,“今天是你走运捡了条命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骑车过马路的时候忽然晕倒怎么办?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你别再争,争了也没用。等会我跟你一起回家。”
杨子夏难得地踌躇了一会,才悻悻问道:“你下午不上课了?”
“近代史,我都是闭眼翘,”杨旗说完才回过神来,“你可别跟我学,我这绩点已经没救了,你说不定还能捞个优秀学生奖学金。”
杨子夏“哼”了一声,说:“放完炮又开始拍我马屁了。”
“我这哥哥当得一点威严都没有啊。”杨旗哭笑不得。
“别在这儿装委屈了,我小时候可没少挨你揍。”杨子夏侧过脑袋,懒得看他。
“行了,你休息吧,我帮你看着针。”杨旗说。
雷铭来了,不过还带着两个人。
隔老远杨子夏就听见孙小虎叽叽喳喳的公鸭嗓。他原本睡得迷糊,冷不丁被这声音给吵醒了。
孙小虎一进输液室,就跟转过头来的杨旗对上了眼。他跑了过来,看见闭眼假寐的杨子夏,高声道:“小夏小夏你没事吧!今早你可搞了出大戏呀!”
杨子夏睁开一只眼,看见是他,又闭上了眼。“你怎么也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我这不是也担心你出什么事嘛,”孙小虎又老老实实地对杨旗打了声招呼,“杨哥好。”
杨旗站起身,回头看见梁放和雷铭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雷铭手上拎着盒包装好的果篮。
杨旗对他挥挥手,说:“哈喽,来了这么多人呀。”
雷铭把果篮递给他,杨旗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您拿着吧,我们仨凑钱买的。”孙小虎在一旁帮腔。
杨旗只好收下果篮,杨子夏从他背后探出脑袋,望着他们。
“你们怎么都来了?”
孙小虎在杨子夏身旁坐下。“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你今天一早都没来学校,米娜也不知道你怎么了,让我去问认识你的人,我问了一圈,最后是雷铭给你打的电话,才知道你在医院呢。”
“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杨子夏说。
梁放抱臂打量着输液架。“你这吊水走得够快啊。”
“我调快了,等着打完回家呢。”杨子夏说。
“医生没让你住院?”
“建议是留院观察,但我没搭理他。”
孙小虎插嘴。“小夏,医生的话还是要听,毕竟他们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这儿住一晚老贵了,”杨子夏为自己辩解,“再说,我明天还要去上学呢,两天不去课就落下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孙小虎啧啧道。
“我一直都是,好不好?”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梁放说:“子夏,你要不先休息两天,这两天就先不用跟我们排练了。”
杨子夏抬头看他。“啊?这怎么行?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演出了。”
“这事急也没用,而且不差这一两天。最后要是找不到主唱,再怎么努力都是白瞎。”
“不会,肯定有人的。”杨子夏安慰他。梁放看起来有点消沉。
“你不用想那么多,好好养养吧,听说你是低血糖?”
“嗯,医生说我没好好吃饭,作息也不规律。”杨子夏说。
“那可要注意了,我妈以前也是这个问题,吃中药调理也没好。”梁放说。
“嗨,我这问题不大,就是最近一个月没好好吃饭导致的。”杨子夏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杨旗见雷铭一直站着没说话,便道:“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
“嗯。”
“谢谢你们来看小夏啊,还带了礼物。”杨旗掂了掂手中的果篮。他直觉地认为买礼物的这个点子是雷铭出的,孙小虎和梁放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应该没这么细心。
小夏这交的朋友都不错啊,杨旗心想,这么关心他,还过来探望。尤其是这个叫雷铭的孩子,学习好又懂礼貌,应该让小夏多跟他学学。
雷铭说:“应该的。”
他看了一眼杨子夏,杨子夏也在看他,神情有些拘束,好像不大习惯。
雷铭问杨旗道:“等会打完点滴,你们是回家吗?”
“嗯,我们直接回家,让小夏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医生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开了点药,还开了两天的吊水,明天后天还得过来。”
杨子夏说:“哥你之后不用来了,我自己来医院就行。”
“算了,我还是过来看着你吧,万一你打吊针的时候要上厕所怎么办?你还让护士姐姐帮你啊?”
杨子夏耳朵尖都红了。他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儿声行不行!等会被护士听到了!”
杨旗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那你让我明天过来行吧?”
“你还要上课啊,你老师点名怎么办?你可不能再挂科了。”
杨旗刚要反驳他,雷铭插了进来。“呃,那个,我明天可以陪杨子夏来医院。”
杨子夏连忙摆手。“不不,不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
雷铭看着杨旗。“我说真的,我可以过来。”
“我也行,”孙小虎说,“杨哥,你让我们帮忙吧,我们毕竟也是小夏的朋友啊。”
朋友。
听到这个词时,雷铭恍惚了一下。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杨子夏这么熟了吗?
杨旗拍了拍孙小虎和雷铭的肩膀。“那就拜托了,我把小夏交给你们了。”
“我靠,你别替我做主啊!”杨子夏在一旁挥着拳头。
“这样吧,”雷铭说,“我后天篮球队有训练,我可以明天过来,孙小虎后天过来。你们看这样行吗?”
孙小虎点点头。“没问题。”
杨子夏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他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原来生病的人是真的没有自己的话语权啊。
雷铭走过来,杨子夏看着他。“这个给你。”雷铭把一个东西塞进杨子夏手里。
杨子夏拿起来一看,三粒装的费列罗巧克力。“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低血糖吗?吃点甜的就不会晕倒了。这就跟心脏不好的人带速效救心丸是一个道理。”
东西是好东西,可从雷铭嘴里说出来怎么味道就不对呢?
杨子夏把巧克力揣进兜里。“谢了。”
孙小虎跟梁放在一旁讨论文艺汇演的事情,杨旗出去给杨子夏的班主任打电话请假。雷铭坐在杨子夏身边,跟他一起看电视里的新闻联播。现在在播送世界新闻,贝鲁特发生了爆炸事件,巨大的烟雾弥漫在城市上空,满头鲜血的人们在摄像机前没有方向地行走。
“太恐怖了,”杨子夏忽然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我换个频道吧。”
“不用了,我都看了快两小时了。”杨子夏说。
“我以为你刚在睡觉来着。”
“我只是假装在睡觉。”
雷铭看着杨子夏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青色血管的脉络很清晰。输液贴将黑色针头和盘起的细管牢牢固定在那里,贴了三道。他侧过身,轻轻按了按针管后的部位。
“这里有点鼓。”雷铭说。
“估计是漏液,”杨子夏说,“刚我乱动可能跑针了。”
“要不我去叫护士来看下?”
“不了,”杨子夏抬头看了一眼吊瓶,“反正也快打完了。”
吊瓶里的液体只剩一拇指长的高度,不时从插孔处吐出一小串气泡,浮到表面后破裂。
雷铭往后靠倒,把玩着大拇指。两个人都没说话,杨子夏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快睡着了。
“你们的演出……是缺个主唱,对吧?”雷铭低声问。
杨子夏勉强睁开眼皮。“嗯,对,怎么了?”
“可以让我试试吗?”雷铭说。
杨子夏一下子醒了。“你认真的?”
“嗯。就是你上次给我听的那首歌,对吧?”
“对,可是——”
“我晚上回去给你发一段试唱。”雷铭说。
“不是不是,”杨子夏连忙摆手,“我是想说,你不是还有篮球队的训练吗?这样好吗?”
“我应付得过来。”
“呃,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占用你太多时间,你还要学习,还有训练,再加上这个……就是日理万机的周总理也吃不消啊。”
雷铭笑了。“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
“没事,我觉得你们的演出挺有意思的,”雷铭说,“就当是为了给高中生活留点回忆吧。”
杨子夏想了一下雷铭站在麦克风前的样子,点点头。“你要是来当主唱,我们乐队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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