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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2
原来天枢阁多次上书,天帝应该尽早迎娶一位地位尊贵、仙德斐然的天后。
此事却被玄稷一压再压。
几万年过去了,已经到了不得不迎娶的地步,不然上一任天帝无后继位的事情就又要重演了。
当初玄稷也是被仓峪直接拉上了凌霄殿的宝座,那时四大神尊只剩下仓峪一位,也只有神尊的指定才能让四界都臣服。
毕竟一位天帝身后若能仰仗神尊,那也堪比天帝后人继位般容易服众。
如今天枢阁的几位老朽都开始担心,玄稷再不迎娶天后,天界的仙本会被动摇。
如若仓峪神尊还跟以前一样心系众生,那倒还不至于如此担忧,只是近几万年来,神尊早已不管世事,更不会再来指定天帝人选。
只能由现任天帝赶快迎娶天后,天界众仙才能安心等来一个继位人。
仓峪一想这的确是大事,虽然可以指定天帝人选,但也是因为当年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如今玄稷这天帝当得着实不错,实在应该让继位一事恢复到原来的章程上。
玄稷也算不负重托,几万年的时间就成为众仙心服口服的天帝,如今选了谁做天后对整个天宫乃至四界都是至关重要的。
仓峪便也不再怪玄稷的打扰,脸色也不再似刚才般冷漠,语气都换了一种温度,
“都有哪些人选,说来听听。”
玄稷脸上讪讪一笑,
“说来怕神尊笑话,天枢阁在这件事情上过分用心了,竟帮我挑选了十余位,只是玄稷不敢烦扰神尊太长时间,故择了两位觉得最合适的人选,望神尊帮忙定夺。”
仓峪听完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的玄稷,心想还好你知晓我向来惧繁琐之事,若是要我帮你从十余人选中挑出一位,那我可是没有这般好耐心。
此时玄稷正观察着仓峪的表情,仓峪调整了下坐姿,变成半躺在坐塌上。
乙辰连忙帮仓峪拿来了椅靠,仓峪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和玄稷坐得恭恭敬敬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仓峪看着玄稷微微点了下头,示意玄稷可以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仓峪的认可后,玄稷终于放下心来,看样子神尊是答应会帮自己选天后了,便说道,
“一位是龙族公主亶(dan)瑶,另一位则是三圣母之女曼洛。”
仓峪听完,的确这两位都适合做天后。
龙族这几万年来都不曾出过龙太子,如今第八位公主都已经能施法布雨了,这亶瑶排行第三,却最是聪慧。
据说龙族现在的大小事务都已经是她在主管,而且丝毫不逊色于老龙王,龙族和天宫联姻,玄稷无异于多了一只左膀右臂,毕竟龙族现在已然成为仙界最大的一脉。
另一位三圣母之女曼洛,从小就得三圣母悉心栽培,且师从佛陀元尊,佛法悟性都极高,现在已经开始在布法施道。
这样的人成为天后,今后定能帮助玄稷维持四界安稳,而且还能得到像三圣母和佛陀元尊这般地位尊崇的援手。
这样的选择,的确是会难倒了玄稷。
毕竟作为天帝,哪一方的力量都不想失去。
仓峪看了眼玄稷期待的眼神,他相信玄稷心里其实早就做好了选择,今日故意跑来问自己,不过是想掂量掂量所谓的师徒之情在我眼里还有多少分量罢了,看看我这个师傅是否还会顾着他天帝的面子?
可怜的玄稷,真的就这么想试探自己的分量,可是仓峪这颗用琉璃石化成的心,何曾有过什么温度和感情?
仓峪慢慢起身,整了整衣摆。
玄稷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尾随其后,等待着神尊即将给出的答案。
仓峪走到门口,脚步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没有回头看玄稷一眼,只说了一句,
“天帝做久了,竟忘记自己本是一尾金鳞。”
便自顾踏出门槛,独留玄稷一人呆呆站在门内。
玄稷眼睛直直看着仓峪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有何反应。
乙辰虽震惊于天帝的身份竟是金鳞,但表面上装作没听见似的,识趣的退下了。
重华殿内一身素白的身影,仿若被雷劈过一般。
玄稷感觉支撑不住这副身子,慢慢蹲下身,突然一失力,竟半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仓峪……
你何必要如此决绝?
本以为我的真身你会帮我一直帮我妥帖保守,如今竟当着乙辰的面也能轻而易举说出口了?
你竟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所以才会轻易说出这般让我遭受剜心之痛的话!
就算你看穿我今日此举,只是为了试探,却不曾想你会如此不顾师徒情谊,揭穿也罢,讽刺也好,为何连一丝一毫的关心都不曾有?
毕竟我是你亲手带大的,就算当年再落魄如我,如今已位居天帝,可曾顾虑过隐在我内心深处的痛?
本以为可以淡忘,却被你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尾金鳞......
谁会相信如今仙界之主,尊贵无比的天帝真身竟然是一尾金鳞?
似有一滴清冷的泪珠悄然滑落,瞬间化成一粒金珠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听着刺耳的一声,玄稷的眼神开始变得无情决绝,指尖轻轻掠过眼角。
怎可允许眼有泪珠滑落!
慢慢起身,扶正了头上的紫金冠,整了整身上的白衫。
仓峪,你对我无情决绝,然我却无法将你从心里剜去。
知晓万事的你应该也早已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所以你才会厌弃我至此,真是连一点师徒之情都不曾留恋。
天帝这个位置可是你当年牵着我的手,扶我坐上凌霄殿的盘龙椅,既然你只要我好好做个天帝,那我做就是了。
从今以后我就只是天帝,而不再是是你仓峪的座下弟子,更不会再俯首恭顺守着这师徒孝道,你在我心里无他!
只是供奉在这上玄境的神尊!
何为供奉?相信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玄稷再次环顾了下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重华宫,便迈着决然的步伐往前走,今后应该不会再来。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低下这颗高贵冰冷的头颅来求我,求我看在当年的师徒之情、养育之恩。
仓峪,总有那么一天。
乙辰看着天帝落寞的背影离去,叹了一声气,自家的神尊也太不顾着天帝的颜面了,今后可让自己怎么面对天帝呢?
来到重华宫打扫时,竟发现殿内光洁的地板上有一丝光亮,乙辰走进一看,何时这里竟多了一粒金珠?是神尊遗落的么?
赶紧揣进兜里,待神尊回来再交还。
原来,玄稷当年是恒河畔的一尾金鳞。
金鳞需越过恒河尽头的龙门才能化身为金龙,但是能越过龙门化成金龙的少之又少。
当年龙族一脉甚是轻视这些企图越过龙门的金鳞,便在恒河尽头处设下许多迷障,很多金鳞都陷身在迷障中久久不能脱困,渐渐地待到仙力散尽就堕入凡间。
运气好的投胎转世为凡人,忘却了前世,自由自在生活百年后化为尘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运气不好的转世依然是鲤鱼,归途不过是被人充饥饱腹。
虽说龙族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但是不得不说四界本身就是以强凌弱、适者生存的,各界不平事又岂止这一件,所以也一直没有哪个主事者站出来主持公道,恒河河畔的悲剧就一直在上演。
直到有一天,神尊仓峪途经恒河畔,遇到了一尾正困在仙障中仙力即将枯竭的金鳞,便随手捞了起来。
手指轻轻一点便唤醒了已经昏迷的金鳞,转身一霎随手一摆解了这祸害无数生灵的仙障。
小金鳞被仓峪带回了上玄境。
过了几千年后,神尊仓峪身边就多了一位小仙童,从未收徒的仓峪竟然收了一个瘦弱的仙童做徒弟。
都说神尊仓峪是最不喜搭理这些烦事琐事,哪知道却将龙族残害金鳞一族的事情摆上了凌霄殿,定要当年的老龙王给一个说法。
毕竟残害的也是仙族,仙界之间的霸蛮欺害若不能彻底根除,何来的齐心能够抵抗魔族的侵犯。
凌霄殿上的仓峪神尊高高在上,俯瞰跪在大殿中的老龙王,两片薄唇微微吐露出一个字,
“殁”。
便赐死了在恒河畔设下仙障的龙太子。
老龙王当场晕厥,龙族千万年来只得这一个龙太子,虽然瑶姬、晟微、宛丘三位神尊及时赶到凌霄殿。
不论如何劝说求情,仓峪都不肯收回这个“殁”字。
从此以后,龙族式微没落,再也没有金鳞想去跨龙门化身金龙了。
当年灵霄殿外一个瘦弱的身影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着站在最高处的仓峪不顾众仙的劝说,依然决然地为金鳞族伸张正义,默默流下了眼泪。
也将仓峪神尊深深烙印在了自己的内心深处,以后只会将他放在心上。
仓峪着实对玄稷失望了,居然为了得到龙族的借力,忘却之前的屈辱和一族的尊严,自己怎么教出这样的徒弟。
虽然当年仓峪指手化龙,将本是金鳞的玄稷真身幻化成上古神兽青鸟,当年仓峪用自己的琉璃血给玄稷造仙骨铸仙魄。
玄稷也是小小年纪就历经了一番抽筋拔骨撕裂般的剧痛才换来今日的青鸟真身,换了真身也不能忘却自己本族的耻辱。
玄稷今日竟然为了得到龙族的支持而放下曾经并不光彩的过往。
这在仓峪眼中并不是宽容大度,而是忘本!
如果连本族的耻辱都能忘记,那玄稷倒真的不像他教出来的徒弟,所以刚才自己也不必顾虑以往的师徒之情。
龙族公主做天后,仓峪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哼,龙族?
仓峪冷笑一声,龙族太子当年做过的事情,也是本着为老龙王保留颜面的份上,并没有揭穿。
只要仓峪还在一日,龙族万不能入天宫。
但是不得不承认玄稷果然是最适合做天帝的,没有比他更适合的,选天后都只选最适合天帝的,而不是选择喜欢的。
在没有遇到花翎之前,仓峪应该会觉得玄稷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是遇到她以后,才发现原来每天面对着一个人是会觉得每一刻都是有意义的。
看着她喜她闹,心里随之雀跃;看着她哭她悲,心里随之低落;就像此刻不在她身边,就开始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地方。
虽然几十万年来的孤寂寒冷都过来了,却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有了归属,归属就在凡间一抹清丽的身影上。
就算她只是个凡人。
作为这世间仅有的神尊,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她化为仙身,再将绵延不绝的神力渡一些给她,长久陪伴在这重华宫也不是不可。
越是这样想,仓峪觉得开始脸红心跳起来,还是等到她自己愿意了才可以,总不能强行将她提到仙界来。
再说独身已久,虽不用顾虑众仙如何看待,还是不能让她置于众仙的看待中度日吧。
还是要让她过得更逍遥快活些才好。
就像打定主意了一般,仓峪此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如意客栈里,至于刚才脑袋里过了一遍要给她带的天宫美食就留待下次吧,毕竟仓峪对美食从不上心,只有在看到花翎大快朵颐的时候才感觉得到美好。
毕竟只有她在的地方,才是自己最想要去的,待了几十万年的天宫,竟是这般的了无生趣。
仓峪不再多想便化身一道幻影直奔凡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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