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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听说了吗,紫观城的那位公主死了,听守夜的武士说是双临城的少城主杀的。”
绿柳飘飘的庭院中,苏辞靠坐在角落的竹亭边,仰头迎向圆碗大的春光,听着宾客们之间的闲言碎语。
“哪能呢,紫观城和双临城隔得不近,那少城主才主持完老城主的葬礼,哪有时间跑到紫观城行凶?”
“再说了,挑这个时候于紫观城交恶,傻子也不会这么做,没准是别人栽赃的!”
“可真的有人看到那位手上沾满血从公主的房间里出来……真是奇了。”
苏辞打了个哈欠,双脚在竹亭间隙坚强生长的绿草中蹭来蹭去,伸手去抓了一把石桌上果盘里的瓜子,便嗑边听着这档狗血的故事。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玉娘的爱慕者……?”
“咳咳咳。”苏辞捂嘴吐出瓜子壳,猛灌下一口茶水,坐的更偏了些,把自己全藏在竹亭的阴影里。
这竹亭建在庭院的角落,后有高高的院墙遮挡的光线,是院中阳光最少最为潮湿的地方,荒久了便杂草丛生,阴凉无比,坐久了还有些冷。
苏辞拢了拢鼠锦准备离开,却见一位扛锄头的老花匠一手远远捏着蛇头经过,那蛇通身碧绿,不仔细看在一片绿树草丛中还分辨不了。
兰玲寻着苏辞的目光,也看到了老花匠手中的蛇,连忙捂住苏辞的眼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冰凉凉滑腻腻的东西最可怕了,姑娘怕就别看了……赶紧着人扔出去。”
兰玲一边说着安慰的话,视线四处乱躲就是不落在那老花匠身上,还是苏辞一直关注碧蛇的去向。
眼睁睁看着碧蛇滑溜地从老花匠手中逃脱,融入了绿茵地里。
兰玲:“木阿叔,这蛇打死没啊,赶紧打死扔出去,怪吓人的。”
贴着墙边走的老花匠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抬头瞟了苏辞和兰玲几眼,原本抓蛇的手背在身后,飞快从后门溜走了。
……
这就不管了吗?这要是她的员工早被她打出去了,苏辞撇嘴,“去与老板娘说,院里有蛇,派人来抓。咬着姑娘和宾客堕了阁里的名声就麻烦了。”
兰玲躲着绿荫,一路小跑着往大堂里去叫人,离开的木阿叔弯弯拐拐入了小巷,路过胭脂店是停顿了一会,一位左顾右盼地挑选着制粉的小丫头随即跟上。
“事成了?玉娘是不是怕得不敢出门了?”
老花匠愁眉苦脸道,“哪能呢小祖宗,我随手抓了条蛇本想往她身边放,没想一下被她身边的丫头看见了,蛇趁机溜走了……”
“啊?!”女孩惊恐地搓了搓手臂,有些不愿相信,“那这蛇是留在了柳阁里了?那我、我们……?”
“用点雄黄酒和驱蛇粉洒在房间周围,问题不大……”
女孩难以想象老花匠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揭过这事,整个人气呼呼地,像话烫嘴一般结巴了两句,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出了巷子就拐进一家药店。
*** ***
夜幕将至,昏黄的霞光洒在屋脊的瓦片上熠熠生辉,阁中的丝竹声与混杂的脂粉气一起飘扬,人声也十分嘈杂,黄鹂般的清脆和油腔滑调的轻浮纠缠在一起,听得苏辞头昏脑涨。
可一到了晚上,柳阁四处都是这声,她避无可避,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安静地发呆。
实际上她真实听到的声音比外界更加嘈杂。
这个房间承载过甜言蜜语地浅绿的榻榻米也曾被她的血浸透,而今便像留音机般将原身曾经的欢笑、哀求和嘶吼一一记录,再在夜深无人之时放于她听。
“我最喜欢玉娘身上的活力,在我眼里大部分人都是冷色,蓝的、绿的、紫的,唯独玉娘,红得鲜艳,红得炙热……”
他捧着原身的脸,眼神迷离,“这个世界太冷了,玉娘,只有你是热的……”
原身在他将要吻上之际将其推开,指关节敲上木桌案上的宣纸,娇俏一笑,“我可不会被甜言蜜语糊弄过去,都说公子的墨宝值千金,你将我说得神神叨叨的我听不懂,你画下来,我就懂了。”
苏辞撑起身子从卧榻上起来,她恍惚记起这画的位置被原身藏在了一块空心榻榻米下面。
她跪在地上从房间东南角开始一格一格摸索,春季的梅雨让榻榻米上附着了一层浅浅的水汽,她膝盖上的两块衣裙逐渐打湿,沾着水汽的双手在纸窗缝隙中钻进来的寒风里失了温。
春日夜里的倒春寒是会冷些,苏辞没有多想,背着窗口继续摸索,一条通体幽碧、三角头上长出肉眼可见的犄角的蛟蛇从纸窗底部捅了个“V”字形的洞,斯哈斯哈地游了进来,对软腹上沾染的驱蛇粉毫不在意。
从窗沿落地后,小碧将细腻的鳞片放松,身体不再光滑,也没有反光得厉害,完美融入了颜色相近的榻榻米中。
小碧支起蛇头,贴着边缘往苏辞左侧移动,在看见她侧脸的一刹,水红地蛇瞳陡然变为金色,激动地往苏辞手臂下窜。
冰凉的蛇身很快就绕了手臂半圈。
苏辞只觉得手臂一凉,全部注意力都在被她扣起的榻榻米上。
那块榻榻米下的木质空间错东南角开始浸红,染了一大半,只有西北角还保留原色。
暗格都被浸染成这样了,里面叠放的宣纸边缘仍是雪白,没有丝毫沾染?
难道画被换了?
苏辞一折一折地展开画纸,是一个男子轮廓,在画卷被完全展开后,男子的面容逐渐清晰,双眸转为金黄,眼角深陷其上还有一层深紫色的眼影。
所以,那个大冤种的身份是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听闻那渣男的画工极好,这画卷上的大蛇丸确实栩栩如生,直勾勾地看着画外人,整个人锋利无比,那表情似嘲讽和鄙夷,目空一切。
“现在的他是这个样子吗?”虽然只与长大后的大蛇丸见过短短一面,但他小小年纪就是一副恃才傲物的样子,长大后也应该如这般,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反倒是她苏醒之时,那个目光柔软的人才让她陌生。
苏辞完全展开画卷的下半段,看到了完整的全身相,而在他裤摆边,一个倾斜的不倒翁娃娃露出个头,大部分被大蛇丸的全身像遮挡。
这只木娃娃的样子和她枕边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木娃娃像是新画的,颜料格外显眼,水盈盈的,苏辞伸手蹭上娃娃的脑袋,下一秒,往她手臂上攀爬的碧蛇凭空落地卷成蚊香,苏辞又凭空消失了。
*** ***
紫观城
入夜后,城内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家户还亮着灯,城主府内的灯烛也熄灭大半,公主卧房内,细弱的抽泣声弱如猫叫,让人心生怜意。
紫晴公主趴跪在地上,下巴被草雉剑挑起,泪眼婆娑,本应前呼后拥的公主身边空无一人,她们全在黑暗中被一刀毙命。
腥气如同红色的丝绸从五六个致命伤口上飘出将公主包裹,让她不敢妄动,只有眼泪在不受控地流。
“不对。”
紫晴眨巴眼,不知道这个杀神话里的意思,但浑身的背刺感让她急切地想说些什么,“我,我是公主,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钱……”胡言乱语间公主终于看清了他腰带上的家徽,突兀地笑了出来,“德川……你是德川家的人,这……我们马上要成亲家了,我将嫁与你们少城主,可别误伤了自家人……”
“哦?就是你要嫁给德川光?”大蛇丸挥剑,斩断了紫晴公主最后求生的机会。
这是最后一个,紫观城主府里所有的女子他都见过了,无一人是她。
大蛇丸振刀后将草雉剑归鞘,仰望屋外的圆月,孑然独立,面色在月光下越发透明。
“早知道又要大海捞针,当初就与你多待一会了,十年的寻找只换来了与你的一刻,太奢侈了。”
大蛇丸在认领德川光的身份后,先丢了个分身在两城之间搅浑水顺便收集信息寻找苏辞的踪迹,在得知自己有个未婚妻后便杀来了紫观城城主府。
突破城主府时他没有隐瞒动静,在杀了公主之后,他马上被团团包围了,为首的是一个样貌威严的中年男子。
“德川光!你!……竟然真的是你!”城主被公主卧房内的惨状和德川光的出现震惊到了。
“哭着求我嫁女的是你,残忍杀害我儿的也是你!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跟你拼了!”城主躲过手下的武士刀,做了个架刀的起手式,直直地向大蛇丸冲来。
大蛇丸一脚踢飞了他的武器,捏住脖子将人提起,“看来你很了解我。那给你个活的机会好了。”
“我身边还有什么女人,除了那家伙。”大蛇丸踢了踢倒在她脚边死不瞑目的紫晴公主。
大蛇丸动作和问题无疑是在挑衅,城主被气得脸色涨红,双手扣住大蛇丸的手腕激愤地骂了几句,三息后便没了生气。
狠辣的动作和高强的武技让府内群龙无首的守卫家丁齐齐投降下跪,不敢反抗。
大蛇丸在人群中游走,冷声道,“最后一个机会,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能活。”
大蛇丸迈了三步就有人开口了。
“听说您与花街柳阁中的玉娘情投意合……咱家公主还找咱要过她的画像,如果您要找人,小的给你拿画像!”
大蛇丸微微点头,跟在飞窜出去的家丁身后,悠哉地踱步,一步百米。
“这……这就是了。”
家丁跪于地上双手呈上被揉烂的纸张,画卷上的女子身着红色锦缎,香肩半露,侧身回眸趴跪在案几边,双眼迷离脸颊上浮现两团红晕,看起来像是醉酒了,那张脸赫然是苏辞的模样。
“这画中的女子是柳阁的头牌,最得大人欢心,大人若是想要人咱派人将美人抬入府来陪大人春宵一度……嘿嘿嘿……”
银光一闪,猥琐的笑声戛然而止,家丁的心脏被洞穿,双眼也一同被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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