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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重聚
搬离陶府时,我并没有告知陶沅,他几日后从福伯那儿听说了此事,专门将我叫去问我为何搬走。因严蕊在侧,我不便说她家人长短,只得将萧氏兄妹找来并在孙员外家宴上偶遇张彦等事简单说了一遍,只说是怕将来他们到陶府来找我时言语不慎,泄露我的身份,才想要旁居别处,免得人多眼杂。
陶沅与严蕊乍听此事,也不免大吃一惊,陶沅思量半日,终于也无法可想,只得叹气道:“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你便再到武林山上的别院去躲几天。”
辞了陶沅出来,我心里更加郁闷,连陶沅都觉得棘手,看来我这次遇到的麻烦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二十四日小节夜那天,陶府门房接到了两拨儿来给我送礼的。一拨儿是萧栖辰遣来的,只送来了几盒消夜果儿,均以大盒攒了,内装了蜜饯珍果、花饧萁豆等,林林总总竟也有十几样。最难得的是,最下面一个盒子里竟放了一封豆儿写来的短信。
信上大略说因她犯了错,这几日都被哥哥拘在房里不许出来,又怪我不去看她,又怕我还在生气,撒娇求我饶了她,絮絮叨叨,竟写了满满三张纸。
得了豆儿的信,我竟比得了什么都高兴。这信是夹在礼盒里送来的,又没有封口,那萧栖辰一定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没有阻止呢,难道说他并不介意我的经历,默许我继续与豆儿往来么?
我高兴得都有点乱了,半天才想起萧栖辰遣来的人还候着呢,这才忙忙的将东西拿去给陶沅过目,向他讨主意。
陶沅见了这些果子,竟有些惊讶,原来这消夜果儿竟是宫制的,定是宫里赏给金国使臣过节的。严蕊和我听了这果子的身份来历,也觉得惊奇,宫里赏节的果子虽不难见到,可也不是谁都能得的,萧栖辰竟将它转送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严蕊想了半晌,竟望着我促狭的坏笑起来,我虽不甚明白,却也被她笑了个面红耳赤,“幼芳姐姐,你笑什么?”严蕊却与陶沅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后,竖起一根指头,在我面前晃几晃道:“佛曰:不可说!”
我被她笑得心慌意乱,只好拿了豆儿的信夺门而去,留下哈哈大笑的陶沅和严蕊操心还礼的事。
刚送走萧栖辰的人,门前又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竟是那日跟在张彦身后的亲兵,我不敢怠慢,忙上前问询是否小将军有什么吩咐,那亲兵却道小将军没什么吩咐,只是遣他来给我送点薄礼,聊表心意。
我看看那亲兵身后的马车,不禁暗暗咂舌,张彦出手还真是阔气,送个节礼竟要用马车来拉。我这里正在暗自腹诽,却看见马车上挂的青布帘儿无风自动。车上有人,该不会是张彦在里面吧?
我回头看看那亲兵,他却示意我自己去看。我脚下滞了滞,只得将面上挂上笑容慢慢走过去,一边去掀车帘一边笑道:“劳动小将军亲自前来送礼,吕云愧不敢当。”
话还未完,车内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不是张彦!我惊得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爬进车内,一手拥住一个,哽咽道:“庆春姐姐、绡儿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庆春满脸是泪,伸手轻搡了我一把,又哭又笑道:“你这个狠心的女子,跑了连个信也不递回来,我还道你早忘了我呢!”绡儿搂住我的肩膀,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掀帘跟门房打声招呼,便请那亲兵赶车将我们送到我的住处去。
在车上,庆春告诉我,当日我走后,因怕露了我的行迹,她后来再不敢与陶沅来往,直到日前,刘四妈因故吃了官司,如意楼被查封,楼里的小娘们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她和绡儿,被张小将军派人接了去,养了好几日,今天才被送来。来时张彦并未告知要将她们送给谁家,她两个在路上还悬了半日心,谁知却是送给了我。
一时到了地方,那亲兵也不要赏钱,自赶了车回去复命,我忙携了庆春与绡儿进门安置。
她两人稍事洗漱整理一番后,厨下的酒菜也送来了,我们三人团团坐下,把酒言欢,犹自觉得恍如梦境。
这次张彦送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我,简单回礼肯定是不行了,我与庆春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请他吃顿饭当面道谢为好,因已是年根儿了,恐怕张彦也不得闲,我便写了张帖子自送到将军府,约他节后再聚。
陶沅听说庆春和绡儿到了我那儿,也十分高兴,亲自遣人套车将两人接到陶府招待了一日,又让福伯准备了许多肉菜钱粮送到我的住处,准我自己在家过节。
这是几年来我过得最舒心的一个新年了。节前,我和庆春绡儿一起欢欢喜喜的置办了大小门神、桃符、钟馗、狻猊、虎头及金彩缕花、蜡药纸钱等等节庆之物。因玉儿这几日便要回来,我又吩咐小厮们到集市上购置了各色吃食,不过两日便都齐备了。
庆春绡儿和我到厨下去看时也被吓了一跳,厨房旁边的一间房里,三个架上满满的都是窝丝姜豉、科斗细粉、玲珑双条、海蛰、姜米、辣齑粉、糖叶子、豆团、麻团、螺头、膘皮、炒螃蟹、肉葱齑、羊血、鹿肉子等等各色菜肴。可能是怕点心不够,他们竟还买了满满一架子的糕饼,诸如糖糕、乳糕、花糕、糍糕、欢喜、捻尖、秤锤蒸饼、鸡头篮儿等等,样样精致可爱,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
见了这阵势,庆春笑我道:“你这小厮真真得赏,他怕是将市面上能看到的吃食都搜罗来了呢。”绡儿却有些发愁,“云姑娘,你买了这么些儿,要花多少钱哪?我们怎么吃得完?”
我听得不禁大笑起来,扯了袖子向她二人团团一揖,放粗声音笑道:“今年能得两位娘子陪小生过年,再破费些也是值得的!”话还未完,她两个早笑作了一堆。
腊月二十八那日,玉儿跟着她师傅师兄一道回来了。她在陶府听说庆春和绡儿现在我那里,立时便闹着要来,白老先生没奈何,只得遣我和华言萧先送她过来。
庆春和绡儿早得了消息,玉儿和我一下车,她两个便迎了上来。玉儿一手拉住一个,一时忍不住大哭起来,还是华言萧又哄又劝的,她才止了泪,众人这才得进门。
一时到了厅中,众人重新见礼,几人不免又将别后经历重叙一次,几人一时哭、一时笑,直说到晚饭时分才罢。
此后几日,几乎可说是我这几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衣食无忧、亲友团聚,我常在晚间睡前掐一掐自己的胳膊,辨出自己不是在梦中,便会微笑着睡去。
本以为,这就是我能达到的幸福的极致了,可谁知偏有那锦上添花的好事又找上了门来。
华言萧自从陪着玉儿回来,便没有离开。我因家里房间少,想让他回陶府去住,他却不愿,最后竟然将白老先生也接了来。无奈,我只得将玉儿挪到我房里,又让庆春与绡儿暂时挤两天,这才给他们腾出两间房来。
年三十晚上,我们几人吃过团圆饭后,便团团围坐在一起守岁。因白老先生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我们几个小的便先给他拜了年,好让他去休息。
不想白先生却不让华言萧送他回房,偏要我送他回去,我心下觉得蹊跷,便答应了一声,跟了出来。
待得到了他房中,他却不去洗漱,自向椅子上坐了,又让我也坐,我知他定是有话要说,便依言坐下,等他发话。
谁知老先生却与我拉起了家常,从玉儿这两年的成长变化到她的学业进步,又谈到当年收华言萧为徒时的种种趣事。我不知老先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打点精神,做微笑聆听状,时不时还要接一句话,免得冷了场。
终于,该回忆的都回忆了一遍,白老先生轻咳一声,不得不扯回正题,“云儿,作为玉儿的姐姐,你对她将来的夫家可有什么要求?”
我面上严肃,心下暗笑,老先生绕了这么半天的圈子,原来是想来保媒的呀。“先生,玉儿还小呢,我现在这个条件也无法为她考虑那么长远,将来若有合适的人家固然好,若遇不上好人家,我便养她一辈子也无妨。”
“胡闹!”老先生颇有些激动,脸都急红了,瞪着我怒道:“玉儿已经不小了,总这样耗着怎么行?”
我憋着笑,低头给老先生赔不是,“先生教训的是,我年后便去寻个媒婆来,给玉儿找婆家。”
老先生急了,“何必舍近求远,眼前不是就有合适的人选么?”
“哦?先生有人选了?”
老先生没留意我声音里的笑意,有些困窘的搓了搓手,半天才说道:“我看言萧不错,要不你考虑下?”
看来老先生是第一次为人说媒,这会儿一张老脸都窘的通红。我不忍再逗他,便离开座椅跪到他面前,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端肃了面容道:“先生,玉儿双亲早逝,幸得先生收留,让她不至跟着我奔波辛苦,在她和我的心里,早就视先生为父,玉儿的婚事,先生自可做主。华公子随侍先生多年,自然是好的,只是玉儿的情况特殊,她与我俱是在烟花巷中呆过的,不知他会否嫌弃……”
不待我说完,老先生脸上早已变色,“你这孩子,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说着,他一把拉起我,一边示意我坐下,一边又道:“你们的事我早听言萧说过了,亏他当时还夸你品行高洁亮烈,谁知你却自鄙如此。你大可不必担心言萧,我这次提亲,便是他求我来的。我看他对玉儿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只是那小丫头还没开窍,不明白他的情意罢了。”
老先生的话彻底让我放下心来,刚要拱手谢他,谁知他那里又冒出一句来,“还有你,你比玉儿还大些呢,也不操心自己的事,难道一辈子都这么着么?陶沅若不是有了严家丫头,倒也勉强可以配你,只是现在……”我脸上顿时臊得通红,也不知该回什么话才好,只得在老先生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正月初六,正是黄历上的好日子,玉儿和华言萧的定亲礼便定在了那日。白老先生为媒,陶沅、庆春为证,我代表玉儿的娘家家长接受了华言萧作为聘礼送上的一只金钗,又正正经经受了他三个肥揖,这礼便算是成了。
那日,华言萧的眼睛一整日都追随着玉儿的身影,玉儿时不时的会偷偷瞪他一眼,背过身又会羞红了脸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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