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嫁

　　莫约晌午时分，派出去的斥候陆陆续续回来，仅有一个到了傍晚时分还不见踪迹。

　　褚朔指着桌子上的舆图一处说道：“根据斥侯探得消息，黑风寨入口在山的西边，瘪犊子的，进寨子就一条羊肠子宽的山路，两边是悬崖峭壁，这要是黑夜上去，脚下一滑吧唧就摔成了肉泥。”

　　王图皱着眉，手中的官兵上不去，如何能围剿水匪？他看了看一旁的傅蛰，询问他的意思。

　　傅蛰拿起舆图，细细查看一番，山势陡峭，另外开辟一条路不容易，可若是……

　　他想起粮仓修建的辘轳，轮轴缠着粗麻绳，手摇转动便能轻易将十袋粮食运送至二楼，黑风寨应当也有类似此物。抢来的箱子布匹，通过山路无法运送，便以辘轳吊到山头。

　　“斥候可曾在山头附近发现滑索？”傅蛰问道。

　　褚朔懵了片刻，随即眼睛一亮，拍着脑门，“我去把斥候叫来。”

　　细问一番，果然在山南面河滩附近，山之间架着高高的绳索，但不曾发现辘轳之类的东西。

　　入夜的梆子敲响了，而那名斥候还没回来，看来是被人发现踪迹，捆绑回山寨。

　　“既然走漏了风声，那咱们就趁机行事，今夜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褚朔提议。

　　傅蛰颔首，私吞官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水匪铤而走险，一时真不好拿下，打下黑风寨，宜早不宜迟。

　　三人聚在一起商量，最后敲定兵分两路，褚朔和傅蛰领兵从山路上攻，王图守在河滩，以应不时之需，分配好人马便出发了。

　　夜色帷幕落下，天空星辰寥落，一行人摸黑爬着山路，山路凶险陡峭仅一人通过，傅蛰攀援着石头爬上去，脚边的碎石落入谷底，半晌听不见回声。

　　褚朔难得面色凝重，叮嘱身后的官兵，务必要多加小心，他看了看矫健的傅蛰，暗道看着不甚健壮，爬山倒是挺敏捷。

　　这样爬了一个时辰，总算靠近黑风寨寨口，他们潜伏在灌木丛中。

　　山寨大门由石头垒成，上面架着木头瞭望台，一个胡子拉碴汉子，头上蒙着水红色布巾，身形魁梧，手中提着一把刀，目光沿着四周逡巡。

　　过了一炷香，这彪形大汉走了下去，换成了一个瘦麻杆儿的男人，继续盯梢。

　　傅蛰一行人趴伏在地上，低声说道：“门口轮流巡逻，防守森严，看来斥候确实被抓了。”

　　褚朔面色凝重，拍着地道：“怪道官兵围剿水匪，次次夹着尾巴跑，看这架势，里面最少有几百号水匪。”

　　他们这次带了两千号人，上山的有五百号，剩下的驻守在河边浅滩，水匪占据山险，怕是一时强攻不下。

　　现下只有等，等到子时人疲马乏，趁机出手或能可行。

　　黑夜沉沉，戴胜鸟发出喘-呼喘-喘的叫声，一连串的急叫声，一声比一声高，在这空旷的山野，听得人毛骨悚然。

　　傅蛰观察黑风寨守卫情况，接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地形，“寨子里的人马，每隔一个时辰换个班，我趁着换班的间隙，先进去探探。”

　　褚朔知道傅蛰武功高强，轻功了得，连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未必能胜得了他，颔首同意。

　　子时时分，水匪交接换班，傅蛰攀着石墙跃进了黑风寨，后面的官兵看得直瞪眼，这功夫轻如飞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傅蛰跃下墙头，隐入墙角的黑暗处，等人走后，他才悄悄地摸进寨子里。

　　黑风寨设了二道门，两道门之间放满了檑木和滚石，防止有人上攻。

　　过了二道门房屋林立，莫约有百十来间，粮仓水井石磨，生活物品样样俱全，甚至草绳上还搭着晾晒的衣服。

　　傅蛰一路潜藏进最大的房屋，那里应当是黑风寨寨主的住处，外墙是用成型的青石铸造，五间坐北朝南的房间，东西开了厢房，一楼砖瓦房，二楼是用竹子搭得阁楼。

　　房间里传出男女调笑的声音，女人娇媚声音：“寨主别光吃菜，喝酒呀，这可是大人从宫中弄来鹿胎酒，这酒可是专门上贡皇上的，平时哪能喝着？”

　　寨主红光满面，端起酒喝了一盅，“姓朱的铁公鸡，这几日毛拔的利索，舍了银子，又舍了你这等美人，哈哈哈，让爷好好疼疼你。”

　　里面响起男人粗喘秽语，布帛撕裂，女人欲拒还迎的声音，傅蛰听得蹙眉，方才人提到朱大人，这江都城姓朱官员可不少，最挂上名号的便是朱刺史。

　　“爷要不要先把银子放进库房，”说了半句，便喘息起来，“一箱子银子明晃晃摆在这里，怕人多手脚不干净。”

　　男人粗鲁动作几下，急急说道：“我看谁敢，小美人儿，你乖乖陪爷耍，别想那劳什子没用的。”

　　乔兰香面上一副享受的模样，抱着满脸横肉的寨主心里恨恨，陈家出事后，她被充为江都官妓，一旦有官员应酬宴会，她随叫随到陪酒伺候。

　　当初她是罪臣之女，刚一落难就遇到了陈良，赎了身安置在宅子里，从没有受过这等子罪。

　　在官妓中，不如那些年幼官妓年少水嫩，不如楼里的妓子歌舞出众。她豁出脸面，得了刺史朱大人的另眼相看。

　　原本还想好好奚落那些轻看她的小蹄子，没想到一转眼，就被打发到黑风寨伺候这等山间莽汉。

　　身上汗臭味，嘴里的腥臭味，让她阵阵作呕，不过要是刺史大人的事成了，她就能入朱府为妾，凭她的手段再生个一儿半女，富贵的前程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更加卖力的奉承迎合，寨主哄的头脑一热卖命的折腾，男女污言秽语，声音愈来愈大。

　　傅蛰见听不到有用的，正准备返身回去，猛然一声惨叫，他从窗纱里看见男子直直栽倒床上，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了黑风寨的宁静。

　　傅蛰攀援着上了房顶，黑色的夜行衣同瓦片融为一体，他紧紧贴着瓦片，掀开其中的一片，忽略床上的男女，看向桌子上的箱子。

　　红漆箱子紧闭着，看不出有什么蹊跷，过了半盏茶功夫，脚步声急速的朝这边赶来。

　　“二当家的，刚才大当家这里一声惨叫，怕是出什么事了！”

　　“进去看看再说！”

　　二当家敲了敲门，见里面只有女子哭哭啼啼，丝毫没有大哥的响动，他用力的踹开门。

　　就见大哥一头栽倒床上，面色苍白，他上前探了探竟然没了声息，心中顿时大骇。

　　二当家一把提起乔兰香，“你给大哥吃了什么？”

　　乔兰香哭喊：“没，寨主什么也没吃，就喝了鹿胎酒……”她死也想不到，看着魁梧彪悍的寨主竟然会马上风，差事办砸了，刺史大人岂会放过她！

　　二当家走近桌旁，打开红漆箱子，正要查看银两，忽觉头顶有风，他猛地朝房顶看去，那一处砖瓦裂开了一个小缝。

　　他慌忙追出门外，只见一个融入夜中残影，二当家以为是乔兰香的帮凶，立刻喊了人马追了出去。

　　乔兰香这个罪魁祸首，则被五花大绑捆在了门外的木柱子上。

　　傅蛰施展轻功，飞速翻出石墙贴着墙根儿，朝着褚朔打了个手势，示意攻打水寨。猛然攻其不备，水匪压根没有时间去搬运檑木滚石防御。

　　褚朔朝着身后的兵士，迅速打了个手势，人悄无声息地朝着寨门聚拢，木楼上的瞭望台，察觉情况不对，大喝一声。

　　“谁在那儿？”

　　树木晃动的沙沙声，月光映照下，树影瞳瞳，值守的水匪警惕地看着山下，只看见风吹树木摇晃的黑影。

　　褚朔拿出吹箭，对准水匪吹射过去，箭上涂抹金汁直接射中喉咙，水匪捂着脖子瘫倒在地上，甚至警示都来不及发出来。

　　扑通倒地的声音，如同一个信号，官兵扔掉伪装的树枝，纷纷围涌到寨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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