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宴

　　此时议政堂鸦雀无声，众人皆被顾人语这波操作惊地无话可说。

　　只有一旁的楚王褚和畅，唇角微勾，望向顾人语的眸光更深邃了些。

　　皇帝也不知此时自己是应该笑还是该龙颜大怒，只好脸上保持着面无表情，目光追到一旁褚和畅的身上，嘴上忙岔开话题，“畅儿，听闻你这位座上宾在花朝节上吟诗如流，颇受妙龄女子的喜爱，‘帽插花卉，腰佩容坠，怀不可抱’可谓是大放异彩啊！你这位楚王殿下的魅力可不如这位小顾公子。”

　　闻言，褚和畅微微斜了下身子，眉毛微不可见地一挑，随即微躬背脊，颇为恭敬地朝皇帝回道“回父王，顾语向来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即便是儿臣也难匹敌，师父就曾说过‘顾语一人，足传衣钵，死而瞑目’，更何况，师弟又有天人之貌，自然可在这花朝节上大放异彩。”

　　“父皇，儿臣倒也听说过楚王殿下这位小师弟的一些传闻。”褚和涧朝皇帝拜礼，又向顾语扫过一道目光，继续开口道“这位顾小公子真可谓是‘能人奇士’，上次儿臣在九弟的府中见到一把桃花扇，仔细端详，竟是皇甫成之作，甚是喜爱，没想到啊后来竟从九弟口中得知，此乃赝品是由小顾公子仿制而成。”

　　“是啊，臣也听说了，前段时间在食畅坊出了一幅肖像图，惟妙惟肖，甚是逼真。京中人人称赞，说再也没见过如此凝练之笔法走势，画法自成一派，浑然天成。想来大抵也是出自顾语之手。”

　　“对，还有欢畅楼的千金之作。”

　　\"是啊，当真是一掷千金为红颜啊。\"

　　顾语是压根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名声竟然已经传到朝堂内各大臣耳中。想来也是，一群文人嘛，喜欢吹捧收藏字画也没什么，就算是武官，附庸风雅也是要的。在朝为官，最重要的是脸面。想到这里，顾语随即也就释然了，脸上自然也就没有了紧张的表情，殊不知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均收入皇帝眼中。

　　“为官者，需为天地立心，无欲；为生民立命，无求；如若一昧追求功名，求取红颜知己，便无需为官了，便也不用科考了。”皇帝说到此处抬起沉重的眼皮朝顾语瞥去。

　　顾语此时才明白这万般险要之处。“伴君如伴虎”一点儿也不假，她初来乍到实在是摸不清这老虎屁股究竟长在哪？不知不觉竟然被摆了一道。

　　方才几人的话中看似称赞顾语才艺精湛，实则透露了顾语神秘莫测难以捉摸且随性放荡的特征。这样一个有才且难控的人，进入朝堂却不为皇帝所用，或者说很难被皇帝摆布，那宁可不要，也不可留。

　　顾语意识到皇帝这是要先行把她的科举之路堵死，给日后的否决做个铺垫。

　　“回皇上，楚王殿下好似曾经说过，他这位师弟顾语此番进京投奔便是为了不久后的科举，只是不知是文举还是武举？”

　　顾语皱起眉毛，撅起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自然是文举。不满陛下，小人儿时曾坠落悬崖，周身经脉俱断，一度重伤昏迷。幸而被山中一位樵夫所救，才捡回一条命来，但却再也无法练武。顶天立地的大男子，如今却无法在武校场上一较高下，着实让小人痛心。”顾语说到此处，还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压根没落的眼泪。

　　“哦？是吗？那我大楚岂不是少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狐疑的眼光在顾语身上打转，而顾语也明白要想让皇帝放下戒心，必得露出自己的弱点把柄让皇帝抓住。但是显然，此刻皇帝并没有相信。

　　“皇上，微臣军中还缺一位善画的谋士，不如将顾语送至我军中操练一番，既可满足顾语儿时之梦，也能助微臣一臂之力共同处理营中事务。”洪世忠将军说到。

　　“这······畅儿，你的人，你怎么看？”

　　“儿臣······觉得甚好。顾语有这番才能野心着实应该用到实处，就这样放到我府中去也未免太屈才了些。但凭父皇吩咐。”褚和畅朝皇帝拱手，宽大的袖摆之中臂膀隐隐用力，似乎正在克制什么极难克制的情绪。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就算你再能扑腾，也得死。更何况眼下皇帝只是向你要个人。

　　顾语看着这一番“虚情假意”，明白此刻起自己将摆脱“楚王谋士”的标签，明白皇帝不想为自己养一条喂不熟的狗，所以要把它的利刃坚甲统统卸下，而顾语恰恰是其中最致命的利齿。

　　文成武就的人，皇帝当然想要，但是他又要不起。他宁愿舍掉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而选择一个不识字的武夫或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骚客。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才不会有恃无恐，才不会居功自傲，才不会功高震主，才能互相牵制。

　　皇帝本来觉得顾语虽有才但却太过狡猾，捉摸不透。但此刻，皇帝自信以自己的神威似乎可以压制住顾语的傲气，而洪世忠似乎又有一试顾语之意，此番正好，试准了，那顾语也吃了不少苦头，往后定能安分守己地为他所用，试不准，便是无用，弃了即可。

　　“顾语！”

　　“小人在。”

　　“朕今日就将你委派至洪将军的先锋营中学习领兵治军之道，权当作你夺魁的嘉奖吧。”皇帝朝顾语笑道，“你要知道啊，洪世忠将军的洪家军先锋营曾在招摇山之战中杀敌八万，英勇非凡呐。”

　　“顾语遵命。”

　　“洪将军，顾语乃是我相看中的人才，是日后的国之栋梁，你定要好好教授啊。”

　　“是，微臣遵命。”

　　宫门外。

　　褚和畅和顾语一前一后地走到马车前。

　　“你······今日为何会应下允我离开的要求？”顾人语跟在褚和畅身后，许久才终于开口说话，“明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你却一口答应，难道你不信我的忠心？担心我日后会站到皇帝一派，为之所用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卖他个人情，承个好儿？”

　　“王爷师兄、你、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啊？”顾语红了眼眶，嗓音也开始沙哑。

　　“此去、保重。”

　　“我······”顾语还想说些什么，见状也不再开口，索性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双腿夹紧，摇摇摆摆地策马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串哀鸣从顾人语上马之后就没断过。

　　褚和畅也没想到，一场“割袍断义”的戏码竟被演成了“生死别离”。

　　这小丫头可真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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