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树妖姥姥出嫁记

　　墓地阴冷的雾气散了些，零碎的白骨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夜空中皎洁月光越发明亮。

　　被捏着命运的后颈，黄大老爷瞪直了小短腿，觉得自己废了，动也不敢动。

　　它不想死，黄大老爷我还没妻妾成群，得享长生证无上大道，怎么可能就这样身死道消呢。

　　这不符合天意，聪明的老爷我要快点想想办法，从这贼婆娘手底下活命。

　　“姥姥手轻点您捏疼小的了，姥姥您风华绝代，小的倾慕不已有重宝献上。”

　　小黄鼠狼毛茸茸的小爪子握在一起，对着菘蓝鞠了鞠，绿豆小眼圆溜溜转着，表情十分诚恳可靠。

　　“什么重宝，知道欺骗姥姥的下场。”

　　菘蓝看着对自己鞠躬的小黄鼠狼，眼眸微微眯起，捏其后颈到眼前问道。

　　“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姥姥，小的不敢骗您。”

　　“从今儿起小的便是姥姥您门下走狗，您叫我往后我绝对不会往西，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感觉到菘蓝的杀心有所松动，黄大老爷毛茸茸小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急切的表忠心。

　　先把小命保下要紧。

　　拎着这只小黄鼠狼在手里头晃了晃，菘蓝被说的有点意动，手底下有个办事跑腿的也不错。

　　要不然什么都要她自己去动手去做，实在太掉价，一点逼格都没用。

　　这年头，什么都可以丢，就是逼格面皮不能丢。

　　“好了好了，姥姥我也没说不信呢，放开神魂，我打上奴仆烙印。”

　　虽然被小黄鼠狼恭维的话哄得心花怒放，但菘蓝可没放松警惕，先打上奴仆烙印，以后生死握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才保险。

　　打了烙印后，就是自己人了。

　　菘蓝把小黄鼠狼放下，蹲下身，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以资鼓励。

　　“姥姥请随我来，东西在小的窝里，没我带路谁都找不到。”

　　扭着小屁股，小黄鼠狼蓬松的大尾巴好像松鼠似的一甩一甩，很快，带着菘蓝来到一颗枯树后面。

　　黄老爷打了一个复杂的符咒，那颗枯树渐渐变了模样，一扇两米高的石门出现在眼前。

　　小爪子努力推了推，松软的土地留下深深的爪印，黄大老爷废了大力气总算把石门推开了。

　　菘蓝站在旁边，观察了下四周，看着小黄鼠狼把石门推开，便跟在后面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这只一间小墓室，格局很简单，一张石床，几张座椅板凳。

　　引起菘蓝注意的，是这张石床对面的梨木雕花供奉摆设。

　　这梨花雕花的横条上挂着一幅城隍的画像，是前朝的京城隍，相貌威严，身穿吉服头戴衮冕。

　　下边有一行小字，“吏竭其力，神祐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

　　这是一尊大公无私的阴间巡抚，就是摆在这里有点奇怪。

　　城隍主管生人亡魂、生死祸福、镇压邪祟，是人间正神，一般都是各州郡才能设立城隍祭拜，这个小地方摆着尊大神，感觉有点微妙。

　　“姥姥，重点不是城隍画，您看前面摆着的那把雕兰花狍鸮琉璃团扇。”

　　咳嗽了声，黄大老爷抬起小爪子指了指横条前面摆着的团扇，这个才是重宝。

　　这把团扇是至阴之物，前面的城隍画就是为了镇压它，消其戾气煞气，毕竟太凶了它怕反噬。

　　它原本想修成人身后自己用，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为了活命只能献出去了。

　　“这是前朝的扇子吧，有什么用。”

　　树妖活了那么久，还是有点见识的，菘蓝从其记忆中得知这种样式的团扇只有皇宫才敢用。

　　这应该是件深宫珍藏，扇面是以极其珍贵的凶兽狍鸮毛发编织而成，色彩绚丽奢华，光彩夺目。

　　扇柄镶嵌珍珠琉璃搭配宫廷秘法防护法阵，极尽至善至美，这是一柄集防护与攻击一体的重宝。

　　拿起团扇在手里轻摇，菘蓝很满意，杏眼微亮显出几分可爱来。

　　这把团扇真是装逼利器，拿出来就向全世界宣告，我很贵很强很厉害，不要惹我。

　　“姥姥这把团扇因前朝覆灭，似乎染了太多前朝衰败血气，变得很是阴邪。”

　　“不过我供奉在城隍爷画下，削弱了很多，现在也没有很大反噬，姥姥您放心用。”

　　“这把扇子有三种功能，一扇无论是何种奇异火种都可以熄灭、二扇唤风神起风、三扇唤雨伯祈雨，不过消耗的灵力有点大，姥姥您悠着点用。”

　　笑嘻嘻说完，黄大老爷搓了下小爪子，目光偷偷看了菘蓝一眼。

　　希望这个贼婆娘满意，这个可是前朝重宝，它心好痛。

　　“不错不错，无主之物，有德者用之，姥姥我就是那有德之人。”

　　十分不要脸的把自己夸了一遍，菘蓝心情十分愉悦，出来跑一圈便一件重宝入手，自己这气运简直了。

　　挪动身子转了转，这简陋的小墓室看的出已经没啥好东西了，菘蓝不动声色把团扇收入储物袋里，她回去要好好研究一番。

　　刚出墓室的门，菘蓝便听到一声刺耳的啼哭声，简直闻之落泪惊起夜鸦无数。

　　谁，大半夜的这么吓她。

　　菘蓝生气的眯起杏眼，很有种凶神恶煞的味道。

　　走两步，菘蓝一眼便看到坐在枯树下，捂住袖子嚎啕大哭的白衣书生。

　　菘蓝皱了下眉，不知道这个穷酸书生大半夜到底在哭啥。

　　她慢吞吞走过去，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挨着书生坐在枯树下。

　　眼前的书生是半透明的生魂，他的尸身正在枯树下躺着。

　　书生的魂魄努力伸出手想抚摸自己的身体，但都穿过了，怎么都勾不着。

　　“我怎么就死了，我可是九代单传还没留后，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就不该出来，我死的好惨。”

　　越想越伤心，白衣书生微微颤颤的站起身，两步扑倒自己的身体上，却怎么也进不去。

　　菘蓝看了有点尴尬，好像是她刚刚把这书生甩出去，用力过猛，把人给摔死了。

　　这可怎么办，她可答应了画卷中的女子要护书生周全，到头来却被自己摔死，好像有点说不出。

　　天色越发昏暗，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尾随而来的黄大老爷迈着小短腿，看着书生那被雨水泡发白的身体，撇了撇嘴。

　　心里暗叫一声好。

　　就是这混蛋书生害的自己损兵折将，还被人打了奴仆烙印，老爷他真是窝囊，他身上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耻辱。

　　但为了活命，再愤愤不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爷现在已经成为他人门下走狗，那就要为主上排忧解难。

　　争取做一个宠臣，让姥姥体会它的好。

　　“你先别哭，我想想办法。”

　　菘蓝抓了抓头发，嘴唇微抿，她真的被这个书生哭的头痛。

　　秀气的眉目微蹙，想抛下不理吧，作为一个有原则的妖，她又有点做不到。

　　果然，作妖就不能太良善。

　　“姥姥真是慈悲为怀，为这书生如此苦恼，小的愿尽绵薄之力。”

　　几步跑到菘蓝面前，黄大老爷努力踮起小短腿，小眼睛抬头望着菘蓝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还魂。”

　　杏睛一亮，菘蓝施施然站起身，哎呀，这只小黄鼠狼真是个人才，这么会办事说话又这么好听。

　　“姥姥等下地府的鬼差会驾着魂车过来收魂，因小的这地方是坟地，跟鬼差老爷见得多熟悉着，等下小的备好酒菜去沟通一下。”

　　黄大老爷实在不想救这么书生，但为了在菘蓝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关系，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它不想错过。

　　“好，不错，如果这件事办成了，姥姥不会亏待你。”

　　菘蓝蹲下身子，再次摸了摸黄大老爷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情十分好。

　　乌黑的云把皎洁的月光遮住，零星的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落在山林间。

　　哒哒哒一声声马蹄声在坟地响起，原本栖息在枯树上的乌鸦煽动着翅膀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鸣叫，诡异恐怖的气氛在林间蔓延。

　　一辆黑色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出现，车身描绘着各种异兽纹饰图案，很是精致威严。

　　马车上大概高两米左右，由高大黑色骏马拉着，车头坐着一个车夫，腰间别着链子腰牌，身着黑衣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楚模样，但那满身的煞气阴气足够让人敬而远之。

　　“鬼差大哥许久不见，想念的紧，小弟备好了酒菜，我们喝一杯怎么样。”

　　黄大老爷小短腿绕过坐满孤魂野鬼的车厢，往车头跑找鬼差叙旧。

　　“原来是黄老弟，今天擒的鬼物多没空，我下次有时间再跟你喝一杯。”

　　“老弟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吗。”

　　黑衣鬼差斗笠中的幽幽鬼火望着黄老爷，声音沙哑低沉，那感觉让人听了就好像在冰水里泡过一样，透心凉。

　　菘蓝站在不远处看着，对着黄老爷跑去跟鬼差拉关系，她是由衷佩服。

　　对于菘蓝的注视，黑衣鬼差似有所感，拉紧手里的马鞭，眼眶中幽幽鬼火带着一股煞气回望。

　　好凶，捂住胸口，菘蓝被吓得往后退几步，杏眼含泪。

　　那娇怯楚楚之姿，如三月初满树盛开的西府海棠，浓艳娇媚的好颜色让人大大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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