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依旧可以见到你

　　陈九山这一生过得清苦，但他有个一直守着他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好兄弟，他失明后身体状况也转剧而下，只有陈皓一直不离不弃，他病了带他去医院，他心里那关过不去用劝也好，骂也罢，还是没离开。

　　好兄弟，一走就是一辈子。

　　陈皓这一天也来接他出院了，雪天地滑还是忍不住吓他一吓，突然出现在九山的身后，然后像小孩子打招呼那样和他打招呼。

　　陈皓从后面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九山吓了一个激灵，提着盲杖就要追着陈皓打，脚下滑，一个踉跄，不过消瘦的身子被陈皓用胳膊拦了一下，最终还是稳住了：“耗子！你过分，你欺负盲人，我看你皮痒了，我打你。”

　　陈皓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心里为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而高兴，大笑着扶稳他，回敬着：“没错啊，就欺负你，你忘了我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就是揍了你一顿，结果把你一不小心捶吐了，可把我愧疚了好一阵儿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又不是你作业没写叫我爸爸的时候了，耗子啊耗子......你说你一个比我大两届的人当时怎么好意思让我帮你写作业的？”九山虚捶了兄弟一下，咯咯笑着。

　　陈皓很快松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揽住他的脖子神秘兮兮地说着：“兄弟，我最近有个新项目，可能需要你鼎力想助，当然了，我们三七分，你三我七。”

　　九山站稳了身子偏头过去，暗骂了一句无奸不商，心里还是感动的，认识这样的兄弟，这一生值了，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

　　陈皓哈哈一笑，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说了“聪明”，还有“苟富贵，勿相忘。”他本可以找其他人参与这个项目，跟别人分提成甚至于是二八分，他八别人二，但没有人比陈九山更缺钱了。

　　他还没有住房，身体又不好，这一份工作能干多久呢？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作为朋友陈皓真的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拉他一把，几百万的项目，与他分三成，至少他能付下单身公寓的首付，有个家。

　　当然陈皓绝对不会这么说，能帮到这儿已然是极限，他也就是个小项目经理，负责选择合适的实验人员抽取分成，上面的boss赚得更多，这是他比不来的。

　　谁人不爱钱呢？陈皓也爱，分杯水车薪与九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看情分不看缘分。

　　他继续说着自己的项目，这注定让陈九山直面自己的残疾，直面他的失明，但是为了帮他一把陈皓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并且随时准备好将他送回医院抢救。

　　“我这个项目是研究电子眼，也就是利用现代化手段绕过眼球结构成像，然后再由设备连接大脑和视神经传输图像信息，但目前还在测试和调试阶段，我们团队的任务就是尽量减少出错率，并且减少不适感。”

　　陈皓的答案让九山心动不已，这意味着利用这个设备他还能再看看这个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即便可能看到的时间不长，但原先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还有分成，何乐而不为？

　　这是个丰厚的交换条件，让人心花怒放。

　　如果能再看看这个世界，他最想看的那个人就是小馨，看看自己心爱的姑娘成长起来时是不是如同繁星般耀眼，让他绽放欣慰的笑。

　　“所以？耗子你把我当小白鼠？”九山笑了笑，算是答应了这个实验，但是紧接着他搓了几下手指继续说着：“不能白干活儿啊，测试费你自己留着，就当抵以前你帮我花的医药费了。”

　　“你又来这套，烦不烦啊，我都说了是兄弟别还我医药费，再说了，你的医药费你媳妇儿出了大部分呢，你不如实际点买套公寓给你们布置个小家，再说了到时候项目成了我能分几百万的抽成，差那点儿医药费吗？生分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听你指挥呗。”九山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露出雪白的牙齿，看上去就是个阳光的大男孩。

　　他，走出来了。

　　在生了很长时间的病痊愈的那一天终于将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重新找回，也找到了迎接明天的第一站，他终于在兄弟陈皓拼命搜寻可执行项目的时候抓住了一次机会。

　　这一年多时间里他经历过绝望、经历过崩溃、也经历过命垂一线，可这一刻他终于迎来了希望，许是心中想着希望，“希望”的出现也不再是惊喜，而是必然。

　　“哈呲...哈呲...”的喘气声伴随着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希望”奔跑着来迎接自己的主人，大耳朵随风飞扬，果真不套上工作服，它永远是这样热情的性格。

　　它的伤已经完全长好了，九山的同事告诉他在住院的时候“希望”还谈了一个女朋友，并且化身为宠妻狂魔，现在狗妈妈的肚子里已经有一窝小奶狗，他们的主人说会送这些小奶狗进导盲犬基地培训。

　　他们，因祸得福。

　　这些人事业上都更进一步，但是九山和永馨的感情却始终像是不咸不淡的麻婆豆腐，一碰就碎，他不敢问小馨说的几年后究竟是多久，也生怕她说的明天见其实是一个谎言。

　　为庆祝九山顺利出院陈皓点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但是最终九山能吃的除了银鱼羹也没了什么，他安安静静地将银鱼羹送入口中，腹部又传来熟悉的痛感，那是食糜混着消化液滑过溃疡带来的灼烧感，手悄悄地伸到桌下揉着，并不敢太用力。

　　陈皓走到了他身后，有力的手按在他肩膀上，说得极其自然：“胃又疼了？你家那个让我带你去一趟中医院，然后好好调理一下，你挑时间吧，到时候再约。”

　　“嗯，好。”他回答得温和，但心里的醋坛子还是打翻了，总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太近了些，心里不是很对滋味。

　　接纳自己的那一刻，九山平静了下来，可随即又有些失落，这些话为什么小馨不自己和他说，她和陈皓又算是什么关系呢？她会不会转而进入兄弟的怀抱。

　　陈皓认识了九山这么多年，再看不出来他心里吃味了就说不过去了，把一块镀银牌放在了陈九山的手里，显得十分无奈：“我搞不懂，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传话筒，她怎么老是跟我说，这种关系我不是很喜欢，你自己跟她说吧。”

　　九山的手指一点点滑过那块平安牌，凸起的部分是佛语，躁动不安地心勉强平静了一些，就着陈皓的手吃了奥美拉唑，点了点头，手依旧轻轻地揉着腹部，但怎么揉也没有小馨揉得舒服，最后放弃了，任由那些糟糕的器官疼下去。

　　陈皓的确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虽然他承认自己对于那个女孩是有好感，但那是兄弟喜欢的人，他不会夺走，他只会默默祝福他们好好的在一起，也希望永馨能好好照顾九山。

　　会不会重新开始确实由陈九山重新说了算，因为他他想了很久之后主动打了电话给永馨，用一种极其委屈的语调和她撒娇：“小馨，不想看中医，中药好苦好苦，除非你陪我去，不然才不要吃。”

　　“你乖一点，不吃药病怎么会好。”永馨眉心跳动了一下，惊讶于学长用这种语调和自己说话，没想过他已经走出了心理的困境，现在满心都是追回她。

　　“不管不管，就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你不来就冻成冰块了。”他配合地打了一个喷嚏，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打了一个寒战。

　　永馨让舍友和导师请假，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一路走到门口，看他冻得鼻子发红揣着手手等在那儿，心疼又想笑，几步上前踮起脚尖给他披上了衣服。

　　“学长，你怎么来了？”她不知道是哪门子的风将他吹到了这儿，并且他看上去还惨兮兮的。

　　“来看你呀。”他扬起笑脸若不是隔着墨镜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已经柔情似水。

　　“我不是让陈皓陪你去医院了吗？怎么还来找我。”永馨问得毫无情绪，听上去冷冰冰的，让九山瞬间收敛了笑容，换上了一脸正色。

　　“不要！我只想要你陪我，他陪我去医院人家都要怀疑我是不是gay了。”手在虚空之间晃了晃，最终准确地抓住她的手臂傻笑出声。

　　“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一点儿就敢往外跑？”永馨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对于九山再没了以前的关心，曾经的那些过去不过是过雨云烟。

　　他沮丧极了，拽紧披在身上的羽绒服将脑袋缩了起来，踢踏着脚下并不厚的积雪，过了好久之后才又抬起头用一种弱弱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小馨，你之前答应我会陪我走下去的，你反悔了吗？”

　　“学长？”永馨完全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疑惑地喊他，然后就看他蹲了下来捂着肚子，闷声不响地，只得也蹲下来问他怎么了？手指鬼使神差地摸上他的额，触手一片滚烫，原来他只有高热的时候才是这种陌生的样子。

　　“起来，你发烧了。”

　　九山摇了几下昏沉沉的头，拽着她的胳膊却不起来，竟耍起了无赖：“不要，小馨我好想你，好想让你陪我过生日。”

　　永馨才知道今天是九山学长的生日，在这下了雪的冬他发着烧来找她，只是为了破镜重圆，以新的一岁开始他们的关系。

　　她根本拉不起来他，只能用强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他又清瘦了好多，纸片似的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体腾空之后抱紧了她的脖子，滚烫的眼泪顺着她的衣领滑进去，让她一个激灵。

　　学长哭了，那个一直不愿掉眼泪的人落了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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