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

　　“有什么关系嘛，我可以帮你提东西啊。”

　　“你提什么提，手都断了还要提。”

　　“你这话说得太伤人了！我不是还有一只手嘛，而且我力气很大的，一只手也够帮你提东西的了。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吧，去朋友家玩一下怎么了？”

　　“别了，好朋友你还是在家待着吧。”萧玖觉得自己把对自己心思不单纯的朋友带回家还是怪怪的。

　　“诶——不行，你把我一个人丢家里，我会很无聊的。我现在手受伤，玩手机都不利索了！”沈鹤不依不挠。

　　其实他非要跟过去是因为——他很好奇萧玖生活的环境是怎么样的，真的很好奇。

　　萧玖，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成长的呢；睡觉的卧室长什么样子呢；爸爸妈妈是不是很亲切；萧玖的中小学毕业照……他都很好奇。萧玖的一切，他都很想知道。

　　……

　　尽管萧玖一直不答应，可真到回家那天，沈鹤还是耍了一路赖皮跟过来了。沈鹤还真帮萧玖提东西了，厚重的书籍全给他提了，萧玖则轻轻松松地拎了一袋水果走在他旁边。不是萧玖欺负伤患，是沈鹤自己非要提的，抢都抢不走。

　　萧玖怕了他了：“你给我吧，等等我妈看见了以前我欺负你呢。”

　　“得了吧，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拎一会就受不了了，大不了等会到你家门口了我们再换过来。”

　　萧玖拗不过他，随他去了。

　　到了家门前，两人交换了手上的东西后，萧玖按响了门铃。很快，门内就传来一串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和的女声，“来啦！”

　　片刻，门打开了。一位身上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两人眼前，手上还拿着一把拖把，显然是在做家务的样子。

　　女人脸上明显有着岁月留下的皱纹，但并不显老态，反而有种岁月祥和的气质。女人脸上的笑容很亲切，眼睛很大，眼角的笑纹让她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样子，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怎样的清丽。

　　萧妈妈把拖把放一边，招呼人进来：“小玖快进来，外面好热吧？这位是同学？长得真精神！”

　　萧妈妈身高才及沈鹤的脊背，她态度自然地拍拍沈鹤的腰，像赶小鸡崽那样把人赶进房子里。

　　沈鹤没料到萧玖的妈妈会这么热情不见外，顿时有点局促：“阿姨好，我是萧玖的同学，沈鹤，丹顶鹤的鹤。”

　　萧妈妈笑呵呵的，“小鹤啊，长得真好，这么会说话，可比我们家小玖讨人喜欢多了。”

　　在换鞋的萧玖躺枪：“……”

　　他一边抽出一双自己的拖鞋放在沈鹤跟前让他换鞋，一边往里面看：“妈，萧琼呢？”

　　“妹妹在里面学习呢。”萧妈妈接过沈鹤手里的水果，嘴上不停地念叨：“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阿姨都不好意思了。小鹤你这手怎么弄的呀，换得了鞋吗，小心着点，萧玖！”

　　突然被点名的萧玖连忙应声：“干嘛？”

　　萧妈妈一拍自己儿子的屁股，骂他：“人家同学来了怎么都不帮忙招呼，快帮着人家换鞋子！”

　　萧玖瞪大了眼睛：“什么？！”沈鹤也很尴尬，迅速地自己换好了鞋。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可以的。”

　　萧玖赶紧溜了，省得他妈一会儿又要他干嘛，拎起那袋子书进了萧琼的房间。

　　萧妈妈领着沈鹤到沙发坐下，泡茶给他喝。

　　萧玖接过茶：“谢谢阿姨。周末我还来叨扰，麻烦您了。”

　　萧妈妈越看这年轻人越喜欢，又长得精神又懂礼貌，比自家小子会说话多了。两人闲聊一阵，萧玖从房内出来了，对沈鹤说道：“萧琼在叫你呢，说要谢谢你。”

　　萧妈妈乐呵呵的：“好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接着做家务了。萧玖，带着同学玩啊。”两人应了声，往屋里走去。

　　经过萧琼的卧室，萧玖把门给打开了。娇俏的少女穿着有些肥大的校服坐在书桌前画着画，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过来，长得倒是挺像她哥的。

　　“沈哥！”

　　萧玖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理自己的花痴妹妹。

　　沈鹤浅浅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学习，我们不打扰你了。”

　　萧琼挥挥手，“谢谢沈哥的书，我会好好保存的，你们去玩吧。”

　　萧玖给她把门关上了，领着沈鹤到了自己房间。沈鹤跟在他身后进来，一进来就反手把门关上了。

　　萧玖背对着他：“你看吧，很普通的房间。不知道你非要来看啥看。可以随便坐，我妈平时都有打……！”

　　一只手从他身后横过来，环住了他的腰腹。

　　沈鹤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头往前蹭，蹭到萧玖的侧颈就停下来，轻而缓地嗅了一下。

　　侧腰似乎有微小的电流蔓延上来，一路酥痒到耳根，萧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压低声音冲沈鹤吼：“你疯了？你在干嘛？快点放开我！”

　　门没有锁，这让萧玖觉得随时会有人闯进来，心底滋生出一点隐秘羞耻的刺激感，仿佛头发根都在跟着颤栗。

　　沈鹤见好就收，没有得寸进尺，听话地把人放开。“好啦，不要生气。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给你一个兄弟的抱抱。”沈鹤理直气壮地说。

　　他这样做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很想、很想在萧玖生活的地方抱抱他。

　　这样，好像就圆了他高中时的梦一样，沈鹤难以自抑地感觉兴奋起来。

　　环顾四周，墙壁是严肃的雪白，一点装饰都没有。书架上的书不算很多，但都一一根据类型和颜色分类好了，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书架的主人肯定是个强迫症。

　　房间很整洁，东西很少，除了书桌书架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张床了，还是张单人床，房间风格倒是很符合萧玖那外表高冷的人设。

　　但是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空气中盈满了萧玖的味道。

　　萧玖的味道，是檀木混合着雪松的味道，闻起来像有着厚厚的积雪的森林，很舒心。但对于沈鹤来说，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离不开、戒不掉。

　　在沈鹤的公寓里，两人吃完饭一起在沙发上看新闻时，沈鹤坐在萧玖身边常常闻着他的味道睡着。这是萧玖所不知道的，他还一直以为沈鹤只是吃饱了发饭晕呢。

　　余光一瞥，看到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书桌下，沈鹤走过去把它拿起来：“这是什么。”

　　萧玖凑过去一看，笑了：“瞎啊，篮球呗，这都认不出来？不过，这个篮球倒是挺有意义的。这是我高二有一次月考，考进了年级前五，我妈奖励我的礼物。然后我就开始常常打篮球了，它陪我上过最多次场呢。”

　　沈鹤像是也想起了什么，目光温柔。

　　只听身后的男生仍吹着牛皮：“想当年我就是个爱运动的阳光男孩啊，哇塞，那球技，绝了！”炫耀自己当年风光的男生身上充满了孩子气，像个求夸奖的幼儿园小朋友。

　　这位小朋友，球技嘛……可不怎么样，但招蜂引蝶的本领倒是一绝的。就连自己也被招了进去，而且还绕不出来了。

　　“是是，我知道。”

　　萧玖眼睛一亮：“咦，你知道什么。你不是跟我一个高中的么，是不是也听说过我的传奇事迹？我当时一上场呀，全场那个尖叫哦，我可没有骗你的哦。”

　　沈鹤勾唇，那些尖叫都不是在肯定他的球技，而是献给他那张小俊脸的。

　　但沈鹤可没有这样说，明面上很给萧玖面子的应和：“嗯，确实。我当时还给你送过水呢，你记得吗？”

　　“……？”有吗？萧玖尴尬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应该啊，按道理像沈鹤这样出众的人……好吧，必须得承认沈鹤还是很优秀的，他见过的话应该会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的呀。

　　沈鹤意料之中地点头：“没印象是正常的，我现在跟我那时候相比变了很多。”

　　萧玖仍有点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转身去书架的最顶上一排拿了本东西下来，厚厚一叠，是本相册。沈鹤饶有趣味地凑过来看，第一页翻开，就是一张背景是篮球馆的球员大合照。

　　瞳孔猛地一缩，沈鹤把相册拿起来仔细地看。

　　照片中最显眼的少年站在正中央，笑得眉眼弯弯，周身气质青涩而泛着未脱的稚气。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个少年郎。

　　可在照片背景中，篮板下的板凳上——俨然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阴郁少年。

　　少年的刘海略长，稍稍盖住了眉眼。周边的人都穿着球衣亦或运动装，只他一人穿着不符场合的死板的校服。校服很宽大，松松垮垮很没版型地罩着少年年轻的躯体，倒显得他有些瘦弱了。

　　虽然很傻气，但沈鹤还是很熟悉这个人——少年时期的沈鹤。

　　少年时仿佛难以触及的幻想，就这样被一种无意的方式，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画面中。

　　沈鹤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涩，眼睛也是，感觉好像有热气在往上冒。他那些辛苦的追逐，并不是徒劳的，并不是愚蠢的。他像个傻子一样去看他的每一场比赛，却从不敢靠近；他总是偷偷买水放在那人的柜筒里，却连一句完整的不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总有一些美好的机遇，会悄悄保存下少年的青涩心事。

　　沈鹤释然地笑了起来，原来，原来当时我们这么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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