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三十五】
　　跳高是一次性比完的，接着就是男子100。
　　江城跳完高还来不及休息，就得去男子100那边检录了。
　　这时老叶给他安排的后勤部队终于找到了他，一堆人围着嘘寒问暖，大有几分过年时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架势。
　　如果不是江城手里还拽着顾一无的袖子，这会儿俩人得被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冲散。
　　江城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拉着最外围的顾一无就开溜。

　　加油稿一篇篇地念着，不能说是千篇一律，但也实在算不上有新意，基本全都是从网上抄的然后删删改改抄一遍，语文课代表整理好交过去，广播台上的人再一篇篇选一篇篇念。
　　啧，没意思。
　　顾一无看了眼已经贴好号码服站在跑道上热身的江城，江城也正好对着他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还有两组就是江城了。
　　顾一无觉得江城跑步应该挺厉害的，属于红肌特别发达爆发力特别强的那种，至少拿个小组第一没有问题。
　　之前每天晚上和江城一起夜跑的时候，基本都是他们一起跑完三圈，然后江城在直道上再跑两次100米，顾一无继续跑300米跑够1500。
　　两个人一起训练，日子也挺欢乐的。

　　过了一组人，顾一无站在起点突然有点懵。
　　我这是…在起点看着跑呢还是到终点接着他呢
　　迷茫jgp.
　　马上就要到江城了，顾一无思索了一下，毅然决然地选择在途中观看江城奔跑的大长腿。
　　他转头往江城那边看了一眼，江城正在甩腿。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秒钟之后江城抬起了头。
　　顾一无抬眉对着他勾了勾嘴角，指了指不远处中间靠近跑道的位置。
　　江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着他点了个头然后笑了笑。
　　顾一无想抬手给他树个大拇指，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傻逼，最后还是把抬起的手放下了。
　　但是吧，可能是人群中观察江城的小男生小女生实在是有点多，顾一无和江城中间隔着的人又太多，这会儿江城一个微笑，不知道接收对象的一群迷妹迷弟突然沸腾了。
　　“!他点头了!!”
　　“!!他对着这边笑了!!!”
　　“好帅啊啊啊啊!”
　　一群人你推我搡地猜测江城是在对一群人中的谁笑，殊不知主角这会儿已经走过几十米远了。

　　100米的跑道现在是最热闹的，起警示作用的红线围着人堆堆，旁边还站着自管委的人守着不准越线，一拨人来一拨人走，人群流动着，像小时候玩的水宝宝，滴溜溜地滚。
　　顾一无连着说了几句“借过”之后终于挤到了一个相对顺眼的位置，就是周围的人着实有点多，贴着有点难受。
　　顾一无只希望江城快点跑完，这样他就可以拉着江城往人少的地方走，不用在人堆里挤着。

　　“各就各位——”
　　江城蹲下，手撑着白线，后腿蹬着起跑器。
　　“预备——”终点的裁判委举起了小红旗。
　　江城稍微伸直了腿，肩膀和手平着，等着最后的鸣枪。
　　随着“嘭”一声，江城冲出去了。

　　顾一无眯着眼睛看着八个人有快有慢地从起点冲过来，都不用太仔细找，盯着最前面那个跑得最快的帅哥看就是了。
　　很多人跑步的时候会脸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旁观者一看就挺毁的。
　　江城脸上没什么肉，皮也挺紧的，不存在那种“啊这人好帅爱了爱了”“啊算了他居然脸抖”的情况。
　　帅哥这会儿已经跑过了顾一无在的位置，顾一无听着旁边人声如洪钟的给江城的加油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往终点线那边走了过去。

　　终点线人很多，一拥一拥地挤着，顾一无觉得鲑鱼回流可能都没这么挤。
　　等他走到的时候，江城已经被后勤队的人围着了，手上拿着瓶矿泉水，旁边一堆人笑着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几个人手还搭着江城的肩膀，顾一无看见他轻轻地皱了皱眉。
　　不是很明显，但依顾一无和他相处了一个学习加一个月的情况来看，江城现在有点愁。
　　但是那边人很多，顾一无不太想过去。
　　江城挤在人群中，时不时有人问话，他尴尬着搪塞了一两句，有点烦了，但他还是抬头想找顾一无的身影。
　　顾一无是他在这个班上唯一一个处着不会觉得尴尬和烦的人。
　　等旁边有人碰到他肩膀他再次皱了皱眉的时候，顾一无把他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可算是逃出生天了，”江城呼了口气，笑着看顾一无，“感谢大侠仗义相救。”
　　顾一无也看着他，“你刚刚明明就很想出来，你怎么不说。”
　　江城愣了一下，才明白顾一无说的这个“说”的对象是刚刚周围围着的那群人。
　　他拧开手上水的瓶盖，仰起头喝了一口，“也都是…好心，我要说了他们得难过吧，小女生的。”
　　顾一无转过头，这个人可真他妈善良。
　　他叹了口气，给江城抽了张纸巾擦汗，“你要是以后不想那样，给我眨眨眼睛吧，我拉你出来。”
　　江城接过纸，随手往脸和脖子上抹了抹，“不怕得罪人”
　　顾一无小声说，“我可没你那么善良，我开心就好了，不管别人。”
　　江城笑着看他，在心里说了句，才不是。
　　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每次后桌的笔橡皮擦掉了弯腰去捡。
　　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在下了大雨滴水的房檐下举着伞站着让没带伞的人通过。
　　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看人拎东西拎得吃力帮人把箱子拎着送上楼。
　　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帮着一个根本没认识多久的人打架。
　　江城想起那年被人追着打，逃还来不及，遇见顾一无直接一拳揍人鼻梁上，倒把那堆追着他的人吓跑了。
　　顾一无啊，你知道自己有多好吗。
　　一阵风吹过，这会儿天阴了，江城收回内心突然的波动，打了个寒颤。
　　“走走走回营地，”江城呲着牙，“怎么突然这么冷。”
　　顾一无看着他，一个一米八五的帅气大男人，怂着肩膀缩着往他这边靠，突然笑出来了。
　　“笑什么，”江城往前面走，因为比赛，他只穿了个短袖和运动裤，“我要冷死在这里了。”
　　顾一无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那你就冷死吧。”

　　【三十六】
　　虽然有太阳，但三月的风还是半冷不暖，吹着凉飕飕的。
　　坐在营地里，江城穿上了外套，暖和不少。
　　顾一无拿出了包里的垫板，夹住小练习。
　　早上的比赛还有大半没完，但他想看的比赛现在基本已经结束，现在该开始写作业了。
　　江城在他旁边瘫着，跳了高又跑了步，他这会儿只想瘫着，什么也不想做。
　　但看到已经开始认真完成作业的顾一无，江城叹了口气，还是拿了作业准备开始写。
　　“给我扯张草稿纸，”江城抽了根笔出来，他喜欢用普通的油笔，一块钱一杆的那种，写着舒服。
　　顾一无在写英语阅读完形，没用草稿本，索性直接扔给他。
　　江城随手翻了一页比较空白的，开始演算。
　　立体几何和三角函数混在一堆，又是画图又是变公式的，草稿又多又杂，没一会儿江城就翻了个页。
　　“花草”
　　江城盯着下一页上的两个字。
　　…
　　这啥。
　　仔细揣摩一下这两个字，发现“草”下面的那个“早”和上面的“艹”写得十分整齐，不像顾一无一贯连笔的鞋子风格。
　　江城勾了勾嘴角，这是先写了个“艹”再写的“早”，前面那个“花”也是后来补的。
　　总有一天要笑死在这。

　　周围有点吵，但这并不影响顾一无进入学习的状态。
　　顾一无斟酌了一下，在最后的那个空上填了个“for”。
　　终于写完了。
　　他抬头看了眼江城，发现江城在做最后一道几何题，关于空间向量的。
　　他往那边凑了凑。
　　江城感觉到他的凑近，很给面子地往旁边挪了挪，让他看得清晰一点。
　　这题还有点难。
　　顾一无转了两圈笔，只有个大概的思路，中间一个关键的证明步骤怎么都证不出来。
　　他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江城，“你想出来了吗。”
　　“嗯。”江城低低地应了一声，在那页写了“花草”的草稿纸上用铅笔写了几个关键步骤，“你看出来了吗”
　　“想不通了...”顾一无往草稿纸上瞟了一眼，看到“花草”的时候突然老脸一红，“证不到OM垂直ON。”
　　江城把笔调了个头，用后面的橡皮托指着那个几何图，“你看这个地方，倒一下，OM垂直…”
　　江城的手攥着铅笔，在试卷上一点点移动着，指节很长，指甲盖圆圆的，特别干净。
　　“然后你再看这边，OP也垂直于平面DEF,然后他们俩就垂直了。”江城换了只黑笔，开始写，“我讲明白没”
　　顾一无自己又在心里推了一遍，点了个头。
　　立体几何好难啊，还是做解析几何有意思。
　　江城写完最后那道题，把草稿本还给顾一无，说:“其实立体几何挺不好想象的，从图上不好看垂直和平行，你可以用空间直角坐标系算，带几个数字就出来了，简单些。”
　　看着顾一无迷茫的眼神，江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还没学…你可以先看看书，我书架上有，回去给你拿。”
　　顾一无默默地点了个头，突然觉得很有压力，立体几何是他在数学上碰到过最烦人的题型。
　　比起平面几何哪不确定还能拿尺子量量，空间上的东西不仅不好想像，条件还多，而且还容易弄混，最后的结果你还没办法验证，错了就只能老老实实认错了。
　　但是刚刚江城很轻易地就说出了解题思路，并且脑海依然清晰，顾一无表示实在是佩服。
　　至于那个空间直角坐标系…顾一无觉得自己得去看看，像江城一样提前学着点总是好的。
　　话说，江城为什么总能知道一些没学过的知识啊…好烦。
　　顾一无不喜欢落后，被人甩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所以他决定以后回寝室熄灯后再学十分钟。

　　“吃饭么”十二点过，操场上围着的人群散了，江城停了笔，问顾一无，后者还在安静的做题。
　　“嗯。”顾一无轻轻应了一声，收了笔。
　　“吃点清淡的吧，你下午得跑1500，”江城背着包，走进食堂排着队，顾一无在他旁边看着菜目表。
　　“好。”顾一无答。
　　“待会儿再去小卖部买点小零食，下午跑完步或者无聊了可以吃点。”江城接着说。
　　“好。”顾一无继续答。
　　“那顺便再买几瓶水，省得操场小卖部来回跑。”江城继续继续说。
　　顾一无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啊…”江城在端菜，没听太清楚，回头看了一眼顾一无，“什么”
　　“你今天特别帅。”顾一无拿了餐盘，说。
　　江城知道他肯定说的不是这句，但没再问，“我先去占个位置。”
　　顾一无一边选菜一边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顾一无打好菜，在满眼的人群中搜索着江城。
　　果不其然，又选了这个虽然靠窗但极其极其偏僻的位置。
　　江城不喜欢和别人挨着坐，但他不会明说，就瞎憋着，有人坐过来他就往边边上缩，直到大半个屁股都快要掉在板凳外边。
　　顾一无也不喜欢和别人坐，但他不会特意找偏僻的位置，他会直接带个包，不管有用没用装几本书，旁边放着包对面放着书，有人来问就礼貌地微笑然后告诉他这里有人了。
　　顾一无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江城张望着，等着他，没动筷子，顾一无坐下后才开始默默吃饭。
　　两个人都有食不言的好习惯，一盘饭吃完了都没怎么说话，就最后倒饭放盘子的时候互相听见彼此对食堂阿姨说了声谢谢。

　　回到寝室，顾一无打了热水回来，准备洗个脸就睡觉，养足精神下午好跑1500。
　　江城放下包，拿了本书，看着顾一无拿出洗脸皂，问了一句:“你天天中午香皂洗一遍，晚上洗面奶洗一遍，脸受得了么”
　　顾一无脸上糊着泡泡，嘴没法张太开，说了几句什么，但江城没听清。
　　他走到鞋柜边上，脱下鞋和袜子，准备把袜子洗洗晾着。
　　我们可是爱干净的好男娃娃。
　　顾一无脸洗得差不多了，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周围红嘟嘟的，睫毛上还挂着水，小兔子似的。
　　顾一无皮肤对水比较敏感，水碰着会变红，但除了变红之外也没啥了，就是洗完脸看着跟哭过一样，有点娘炮，又不疼又不痒，顾一无也就随它去了。
　　江城一开始还被震惊到了，洗个脸的功夫这大老爷们怎么还就哭了
　　顾一无一番解释后，他现在看到就不震惊了，只是有点想欺负顾一无。
　　眼圈红红的小兔子嘞，看着怪可怜，让人想亲亲抱抱摸一摸。
　　…好像不太对。
　　前两项先省略掉吧，摸一摸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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