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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侯府的日子过得不快不慢,却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地方。顾清狂每日都不知在忙些什么,时常三五天才回府一趟,平常也就只有瑟瑟能陪着舒墨四下逛逛,倒也比宫中要快活得多。
顾清狂时常隔日便送些小玩意儿来给她,美其名曰解乏。舒墨原本不想理会,后来见那些孔明锁机关术一类的玩物的确有些意思,便渐渐也收下了。只不过,那些做工精致的衣裙,她从来都吩咐瑟瑟锁进衣柜里,一眼都没多看。
如此这般过去了一周,终于到了入宫筹备围猎的日子。
那日,顾清狂一大早就打发了瑟瑟去叫舒墨,二人梳洗完毕后一同出门,坐上了马车。淮北侯过得实在清简,入个宫都不过着玄衣、束玉冠。若非舒墨迎着阳光瞧见他衣袍上若隐若现的墨色暗纹,还真以为这人是把随便一件内衬拿来穿了。
她规规矩矩坐在马车里,瑟瑟伺候在一旁,跟顾清狂隔了老远。舒墨央来这次入宫,实则是为了与一位早前安插在长公主府内的细作接头,取她最近的动向。因此,她断定今日不应引人注目,遂只着一身素裙,发髻用藤条挽起,俨然一副市井妇人模样。
反正自己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侍妾,穿得太好看了难保不被人说“不识礼数”。
“侯爷这些时日也辛苦了,该找个时间歇一会儿。”舒墨道,“免得挥霍光了底子。”
她不过是出于关心,顾清狂却徒然生了一分欢喜。他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也沉声回道:“小姐有心,本侯定会多多留心。”
二人再无言语,舒墨袖袍下的指尖无意识揉捏着一枚令箭,发出轻微的嚓啦声。她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却难得毫无头绪。
侯府离宫不远,一炷香后车夫便勒马停车。看守宫门的侍卫走近检查,舒墨瞥一眼快要掀起帘子的卫兵,俯身在顾清狂耳边道:“侯爷,人前便莫唤我小姐了。我既为侯爷侍妾,侯爷不若唤我‘雨儿’,可好?”
她温热的吐息打在他耳畔,清丽的玉兰香蛇信般往他耳朵里钻,听得顾清狂麻了半边身子。卫兵非礼勿视地扔下帘子回避,舒墨便借机将令箭塞进顾清狂手中。
“侯爷保重!”她直起身,娇柔一笑后自行掀开车帘,纵身跳下车。瑟瑟满脸通红地跟上,向卫兵出示令牌后进了宫门。
顾清狂攥着铁质的令箭,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狂乱的心跳。守卫上前检查,掀开帘子就看见淮北侯一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立刻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直接挥手放行。
却说舒墨这边入了宫,前来接待的却是一副熟面孔——姚柠。这女官前些时候被长公主提拔,如今已是公主府的掌事宫女了。
“离我家小姐远点!”瑟瑟认出这是当时屡次欺凌“杜雨”的人,立刻往舒墨身前一挡,目光愤恨戒备。舒墨刚想叫她放松,就见姚柠福身行礼,低眉顺目道:“见过杜小姐。奴婢奉命前来迎接,请小姐随奴婢来。”
瑟瑟大惊,舒墨却丝毫不意外。就上一世来看,这姚柠是个识时务的,虽说心气高了点,但的确懂变通。不然也不会在城破之际挺身而出,一己担下骂名,以投降换取三十万百姓的性命。
“带路吧。”她不卑不亢道。
姚柠在前引路,瑟瑟始终拿敌意的眼神瞅她,扶着舒墨的手抓紧了衣袖。舒墨暗自发笑,却也没点破,随姚柠的方向而去。
长公主将此次会宴设在御花园中的香熙殿,遥遥望去好似伫立于万花之中,后有湖水环绕,颇为宜人。
舒墨踏进殿内,离得最近的赵家千金一眼看见,立刻转头告诉了身边的几位小姐。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看向了舒墨,窃窃私语几乎淹没了整座香熙殿。
瑟瑟的脸色立刻黑了,舒墨却不觉得意外。这满屋子坐着的都是些世家女眷,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无外乎一件——嚼舌根。
一向不近女色的淮北侯突然捡了个婢女回府,这件事早传遍了京城。原本有意向嫁个闺女去笼络的人家挤破脑袋也想一睹这宫女的风采,更有多数把淮北侯视作梦中情人的千金们气得摔了首饰,个个往侯府送礼,就想看看自己究竟比区区一个婢子差在了哪里。
然后小姐们就看见了这个素衣淡妆的舒墨,朴素得甚至不如她们的丫鬟。一时间,这些准备了几套说辞把舒墨比下去的千金小姐们哑口无言,甚至不知从何说起。
原来顾清狂这些天没怎么回来,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开这些人啊。舒墨突然想到。他倒也思虑周全,那些来送礼的人见主人不在府上,自然不会多加叨扰。如此一来,自己倒落得个清静。
如今舒墨一进门,马上被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个遍。她泰然自若地往前走,径自寻了个偏辟的位子坐下。姚柠原本以为这位新晋红人会拘谨不自在,可一想自己当初被威胁得寸步难行的情景,便也不奇怪了。
“小姐请便,奴婢先行告退。”她待舒墨落座后福身行礼,往殿外走去。
“若非侯爷那位红颜知己早早逝去,今日哪里轮得到一个婢子上位?”突然有一人尖着嗓子道,“想淮北侯大人于战场斩敌无数,多次险象环生,竟把唯一一次抗旨的权力用在了拒婚上!”
“看来,侯爷对未婚妻是情深似海了。”周围一群小姐们立刻应和,一个个嗓门大得丝毫不顾闺阁礼仪,巴不得舒墨难堪。“也不知道某人为了攀上侯府,都花了些什么龌龊手段!”
姚柠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舒墨,却没在对方脸上看见任何窘迫不自在。她似乎永远维持着一副清淡的模样,算不得出挑的眉眼因携了这一分清隽,也多少有些别样的韵味。
舒墨是不气,瑟瑟却憋屈得不行。她在舒墨耳边悄声抱怨着这些“有眼无珠”的人,语气之不服都快把这些小姐戳出几个窟窿了。
“好了好了,她们说的也未必不是实话。再说,我们要是跟她们着急,不相当于自降身份么?”舒墨淡笑道。“既然是长公主的邀请,自然是出来玩的。我看那边有些糕点,且麻烦你去取几样来尝尝。”
她的话语总有让人信服的魔力。瑟瑟一边念叨着“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一边往盛有糕点的长桌旁走去。
舒墨见她走远,立刻从袖中弹出一枚银针,准确无误地打在两个身位前的一位婢女身上。那婢子回头,见了舒墨面容,立刻亦步亦趋地走近,借擦肩而过之时将一片布料揣进舒墨怀中。
“有劳。”舒墨低声道,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料赏了婢女一片金叶子。
这细作受她委托,潜伏在长公主宫中调查她的动向,并定期向舒墨汇报。上一世她并未用上这条路,如今想来真真是浪费。
“拓跋苍奎即将进京,商谈和亲一事......或将从诸位郡主中择出一位。”舒墨展开布料,从头往下默读。“另,长公主曾提及玉玺......”
大门处突然一阵喧闹,一大堆穿金带银的夫人小姐们都往门口涌去。舒墨不得已将布料收回袖中,抬头循着声源看过去。
人太多,她什么都没看到。
“小姐!”瑟瑟奋力从人群的另一侧挤过来,手里捧着一叠马蹄糕。“她们说,好像是什么舒家小姐来了!”
舒墨一凛,脸上的淡然自若差点崩了。
舒家小姐?这一代,舒家家主舒廷膝下仅有两女,除了她舒墨,便是那位自幼锦衣玉食的嫡姐舒如云了。
舒如云身着一条掐金收腰红裙,丹砂点出一双明艳秋水眸,云鬓上簪着一枚鎏金辟邪步摇。她手腕脚踝上各挽着一套银链,行动时伴有涔涔铃音。
女眷们纷纷簇拥上去嘘寒问暖,间或赞叹几句舒家长女倾国倾城的风姿。舒如云也一一得体地回答,唇边始终挂着三分傲气三分随性的笑意。
这便是大梁最神秘的世家——舒氏一族。他们地处苗疆,尽管与朝廷脱节,他们作为大梁统帅异族的标志,始终被世家们尊敬。
世人历来只知舒家长女,而不知其姊妹。
舒墨透过几位女子之间的缝隙看着她姐,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感慨。
即便她早已下定决心脱离家族,每当看见这位成长得无忧无虑的阿姊,总对捉摸不透的天意产生几分怨怼。
“瑟瑟,快帮我随便拿点什么能遮脸的东西来!”舒墨连声唤瑟瑟。她见舒如云往里走,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身份。为了不被舒家察觉到自己的计划,她此刻断然不能被舒如云认出来。
“哦,好!”瑟瑟四处张望,好巧不巧在角落里看见了一顶斗笠。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斗笠,往舒墨处抛去。舒墨接过斗笠,当机立断地往头上一戴,帽檐垂下的黑纱立刻将她的面容遮了个十成十。
舒如云看过来,目光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继续转过身与户部尚书刘崇的次女攀谈起来。
瑟瑟完成任务,刚想把一块马蹄糕塞进嘴里,手腕就被狠狠拽住,一个趔趄往前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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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箭是用来做什么的?反正肯定跟舒墨的撩爷术息息相关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