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当无戏言

作者:安子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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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天罚宫施刑从不放水,哪怕受刑者是他们的主子和太子殿下,他们也没手软。天帝原定的是每人十鞭,戚离赶到时,两人已经挨了五六鞭。
      戚离挥开即将落在宿遗和逢诵的鞭子,下了命令:“剩下的,不用罚了。”
      “是。”没有口谕,没有旨意,天罚宫的天兵们就在戚离这句话下住了手。
      戚离神君何许人也,天门守将拎得清,云霄殿拎得清,天罚宫也拎得清,拎不清的从来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
      刑罚一停,身上已经见血的逢诵起身去扶同样伤到骨血的宿遗。
      “师尊。”今日的逢诵有些狼狈。
      “多谢伯父相救。”果不其然,能在他父帝旨意下想办法的,只有戚离神君。
      既然是过来搭救他们,戚离也不想在天宫多留,“走吧,随我回盈泽墟。”
      两人被带回盈泽墟,戚离索性让两个伤者一起住在逢诵的房间,拿了些上好的药给他们。
      “嘶,许久不受伤,这顿鞭子挨着还真有些疼。”
      宿遗说这话还真有些欠打,逢诵给他上药的动作又轻柔了几分。
      “天罚宫的鞭刑法术无法恢复,你们两这些天安心在盈泽墟养着吧。”戚离嘱咐道。
      “是,师尊。”
      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宿遗忍不住皱眉道:“父帝这次倒是下得去手。”
      戚离还没走,听到宿遗这句话,接了一句:“也只有你这太子,会明知后果,还去触天帝的眉头。”
      这么说来。这顿罚倒是挨得不冤枉,“只是没想到,父帝竟然连着逢诵一起罚。”
      “一损俱损,诵儿这几鞭挨得也不冤枉。”戚离能在灼华那里将人带走,也能替灼华教训这两个小辈,“上完药好生养着,待鞭伤结痂了就去后院泡泡灵泉,对仙骨修复有助益。”
      “是。”两伤员乖乖听令。
      戚离的药十分管用,抹上去不消几日伤口已经结痂,只剩下里头的内伤。两人按照吩咐去了后院的灵泉泡着。
      养了小半个月,两个人的伤也无碍了,不大动作不会疼,只是背上的伤口时不时发痒,每每伤口痒的难受时,宿遗都会脱了逢诵的上衣,一双玉手在逢诵背上游移抚摸,缓解他的痒意,每回宿遗做这事时,逢诵靠在宿遗怀里,连眼都不敢睁。
      小半月后,清闲的太子殿下收到了长息的密语:“殿下,言和有急事寻您,速回。”
      “怎么了?”彼时坐在他身边的逢诵察觉宿遗的走神,疑惑的问他。
       宿遗抬手理了理逢诵额前的发,摇头笑道:“没事,长息说言和找我,应该是父帝那边的事,我一会回去一趟,你再在这里养两天。”
      “我...”逢诵欲言又止,“好。”终究是松了口。
      “可不许去挠背后的伤口。”宿遗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好。”逢诵无奈的应下。
      宿遗走之前去戚离那里道了别,回到天宫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回来的时候宿遗就一直心绪不宁,等到了太子宫见到言和时,这点不宁被无限放大。
       言和见到宿遗,焦急的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云霄殿出事了。”
      言和是个稳重的人,即便是天界将倾他也不会慌乱,除非...
       宿遗脑中的信息猛然炸开,他睁大双瞳,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一下子连贯起来,他母后的死,云霄殿的梨花签,心头血浇灌的梨花,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的!
       宿遗猛的上前拽着言和,只问了一句:“父帝是不是见过折欲!”
       言和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宿遗,喉咙处的压迫窒息感都来不及感受,就这样被钳制着。
       “说,是不是!”
       “殿下,您冷静一下。”长息走过去担心的劝道。
      宿遗的情绪已经无法控制,无意识的释放出凤族的威严,言和和长息都被这气息压制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袭来,言和也顾不上,他觉得,再不说,宿遗就要崩溃了。
      “是。”说这个字,几乎用了言和所有的力气。
      “哈哈哈哈。。。”钳制忽然撤去,言和无力的撑着太子宫的墙,大口呼吸的同时,看着宿遗冲出了太子宫,再然后,一切都模糊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去哪里!”
      “言和。”
      好像是一个陌生的怀抱,温温的,一下子,就被熟悉的气息的包裹着。
       后来,天界乱了。逢诵也被叫回了天罚宫,却没想到,这回要罚的,竟然是太子宿遗。
       逢诵从来没见过这般狼狈的宿遗,一头秀发松散,白衣染血,面上是怎么遮掩都不去的恨意,逢诵的心很疼很疼,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喘息不得。
       对宿遗的处罚是八十一道天雷加身,囚于天罚宫思过,等待后续的处置。
       逢诵到场的时候,宿遗就发现了他,朝他一笑,算是安抚。逢诵明白他的意思,可看着那天雷降在他身上时,他真的忍不住。
       逢诵挥退天兵,打断了施行,周围是什么议论声他听不到,他只蹲在宿遗身旁问:“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宿遗回天上三日了,没有给盈泽墟捎过口信,逢诵一直在盈泽墟等他回来,等来的却是一顿残酷的刑罚加于他身。
       “逢诵仙君,让开。”这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冷漠又疏离,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太子,可话中的杀伤力于逢诵而言,吃不消。
      宿遗眼神升腾起戒备与疏离,不待逢诵反应,又道:“逢诵仙君是要害死本殿才甘心吗?”
       是了,六界之中,只有宿遗知道怎么拿捏住逢诵,蓝衣仙君走开了,没敢再观刑,慌乱的离开了天罚宫。
       到底还是伤了他啊。
      逢诵离开了宿遗的视线,但没走远,后背贴在墙上,与宿遗只有一墙之隔。逢诵是天罚宫的主人,他知道天雷之刑有多疼,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颓废的躲在这墙后。
      宿遗,你曾经拉着我,让我陪你,我也陪了一千年了,为什么现在又不让我陪了?
       有脚步声响起,离逢诵越来越近,待有身影在逢诵身前站定,才抬起头。
       “逢诵仙君”是太子宫的长息。
      逢诵疯魔般站起,揪着长息的衣襟就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逢诵的声音一直很冷,此刻却没了往日的镇定。
       “太子殿下伤了一众天兵天将,到下界,几乎屠戮了狐族。”这就是宿遗受罚的原因。
        “命令,是云霄殿的言和仙官下的。”长息终究没忍住,他不希望逢诵什么都不知道。
       逢诵放开了长息,眼底的流光淡去:“天帝呢?”天帝对宿遗这个儿子百般忍耐宽和,怎么会对他罚的这么重。
       “天帝陛下,没回来。”
      “言和说,天帝三日前离了天宫,去了昆仑山,那座山,是白泽的仙府,万年前便由内而封。”
      “天帝陛下不知知道了什么,不管不顾就闯了进去,再也没出来。”
      “言和来太子宫将此事告知殿下,殿下只问了言和一句天帝是不是私下见过折欲,后来,殿下就冲出了天宫,怒气滔天的去往下界,天门外的天兵天将拦了殿下,都被重伤。”
      “我下界找到殿下时,狐山红遍,花开血色,狐族已经几近灭族,狐王被法术重伤,不治而亡,狐后死在殿下的诛神剑下,只剩下折欲少主抱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白狐,走之前,折欲少主说了一句:‘母后与天帝的恩怨本已了的,而现在...呵哈哈哈,宿遗,我等着你,和我一起下地狱’。”
      到后来,宿遗好一会才恢复了点神智,看到长息便吩咐他去办了一件事,再回来时,已经下了罚令。
      “原本殿下灭掉狐族无需受这么重的罚,可伤了天界众多的神将,无法息事宁人,这刑罚,是殿下自己求得。”
       长息将他所知道的说了个大概,看着逢诵靠在墙上,那狼狈无力的模样,一阵痛心。
       他们终究,守不住太子宫,守不住太子殿下。
       天雷一道一道降下,宿遗半点都没吭声,逢诵站在墙后,无力的抬头看着顶空,一道一道的数着,等心中默念的数字到八十一时,逢诵从墙后走出来,喝退了天兵,飞身过去扶宿遗。
       天雷之下,可去魔杀神,若不是护灵衫在手,八十一道天雷降下来,宿遗的仙魂都能损去两分,他这根本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在自残。
        可即便有护灵衫护的他仙体不损,这八十一道天雷的威力并没有削弱,宿遗疼的说不出话,自然没有力气制止逢诵的靠近,任由逢诵将他抱进了天罚宫,放在寝殿的床榻上。
        罚令上写的是太子宿遗行刑后囚于天罚宫思过,逢诵作为天罚宫之主,为宿遗寻这点方便也没人说闲话。
        那些被宿遗伤过的神将听闻太子宿遗受罚的事情,纷纷心惊不已,原本职责所在被伤是有所怨怼,但宿遗毕竟是主,如今因他们罚的这么重,心中过意不去,集结去天罚宫探望被逢诵拒之门外后,又去云霄殿外跪着求情,可里头没有反应。
      这几日天宫多了许多奏疏,送到云霄殿里却像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不仅如此,连云霄殿都言和仙官也不见了踪影。
       一两日还好,但接连几日天帝未曾露面,一时之间,众仙对云霄殿有了各种猜测,但云霄殿殿内有结界,为天帝亲手布置,无召根本进不去。
      而这些,都无法阻止司职各处的神仙将一个一个噩耗报上去。
      最先来的,就是风雨雷霜四神。
      “今儿咱们四兄弟倒是凑齐了。”因着风雨雷电不属一相,这并列天界气象之神的四位鲜少聚首。
      “风雨雷霜分属各季,聚在一起可没什么好事。”雷神竖着眉严肃道。
      “是啊,眼下凡界正是春种的季节,可霜雪之气频频暴动,这样下去,人界今年将颗粒无收,灾荒横行。”霜神忧心道:“雨神老哥,能否收收你法术的效力,这春雨再下,寒气凝结就成三月冰灾了。”
      雨神同样一脸凝重:“南方时下正在播种,唯恐造成洪涝,我已经将七日一度调成了十五日一回,降雨的法术也才用了一成,落在人间也是细如牛毛,即便遇上寒气也不会成冰啊”
      “人间四季,春风化雨,这三月春雨,也是由风神老哥的风助力送开的,自往来,从未出过岔子。”
       风雨雷霜,站在这神位上已经数万年,对人界布雨等早是信手拈来的事,可如今的人界,北地降雨如入无泥之海,落在地面立即化个干净。
      反观南边,牛毛细雨也能引发寒潮、阴雨和冰霜等不良气象,入了秧田的种不出两天就完全浸泡在水里,何谈发芽种苗。
       春风化雨,雷电先行,正是人间这些异象让四神聚首。然而这些还只是三天前的征召,如今他们要报的,远不止这些。
        “此前人界安平,人人家中皆有余粮,这些一时半刻还威胁不了凡人的生存。”就着这番言论雷神说了句中肯的话,紧接着说起来他管辖范围内的异事:“可眼下,我这春雷一响,西边的火山热流涌动,雪山消融,眼看着西边的凡人头上悬着这么个东西,天帝若是再不定夺,这几十万人可就危险了。”
      风神也是愁容满面:“人界的海域,北荒等地皆有不可控风流往凡人聚居的中心之地袭去,再晚些,人间怕是要因天灾而生灵涂炭了。”
      面对这些,早已不是风雨雷霜四人之力可以解决的,然而眼下天帝概不见人,宿遗太子又受罚进了天罚宫,一时之间,天界都陷入了不安。
       这种不安终于在某日的正午得到了见证。
       那是怎样的场景呢?
      天界蔽日,上空云腾翻涌,紫电怒鸣,天界的金碧辉煌都在这欺压下来的异像中失了颜色,仿佛一界死地,堪比地狱。
       这是真正的天罚,虽无人见过,却都知,这是针对天帝所来。
        天书曾云,得天命者,谓之帝,辖以六界,掣于天罚。
        天帝掌管六界,统帅八方,仙人犯事,无论是上古天神还是微末小仙,他有一切权利裁决,但因果业报,自有准则,天帝享受一切的同时,也为鸿蒙天罚所管制。
       云腾紫电下,灼华如罪人般跪着,天帝从不需下跪,这一次,跪在了天罚下。
       围过来的上仙越来越多,天罚压制一切,没有谁能靠近,天界没有神仙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眼里只有这森然肃杀的天怒,耳里,是灼华的认罪陈词。
       罪帝灼华,承嗣天界数万年,然修身不正,致使上古白泽一族覆灭,又以万首之身,擅离天宫,入轮回镜扰乱人间,为祸苍生,罪无可恕,今在此,尊以天道,伏首认罪,废吾子宿遗,太子之位,锁毕生修为,囚于东方极苦之境,思过终生,恳请天道达听。
       话毕,百道紫电降下,天帝灼华,身消神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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