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

　　在金在中的记忆里，那年冬天十分短暂，潮湿但不寒冷，总是飘着微凉的雨。他的生活一如从前，不过有个叫郑允浩的人，无意而又固执的挤进他的世界。车窗滑落，郑允浩弯弯的眼角，像恶魔一样笑着冲金在中招手，
　　“来啊，过来吧。”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和躲闪后，在病床前，金在中还是没有敌过郑允浩的温柔告白，虽然那告白听起来不怎么坚定和自信，但还是打碎了金在中小心筑起的玻璃防护罩。长期生存在感情真空里的金在中其实无比柔软和脆弱，当郑允浩用这种无可抵挡的姿态出现时，连金在中自己也明白，没有任何机会逃脱。

　　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关系保持着心照不宣的缄默，除了金俊秀，金俊秀简直是跳着脚的反对，一反常态的和金在中彻夜长谈。
　　“哥，你想清楚了？真要和郑允浩在一起？”
　　金在中沉默，想清楚什么？根本没来得及想，一切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金俊秀盘着腿，用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正义感的看着金在中
　　“哥，我问你话呢？又发呆！”

　　金在中微微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泡了一大杯柚子茶，递给金俊秀。
　　“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我。”
　　金俊秀“哼”了一声，
　　“这半年，哥变了很多，从去年新年派对以后，你去店里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你心思全在郑允浩身上。”
　　“店里有你不就行了嘛！”
　　“问题不是店，是你。哥没有察觉嘛，现在经常一边发呆，一边笑，还是那种傻笑。”
　　金在中不安的晃动一下身体，狡辩说
　　“哪里有。即便偶尔笑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金俊秀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喝了一大口水，认真的说
　　“有天说，会这样笑的人，肯定在恋爱！所以哥是真心在和郑允浩恋爱！”
　　“朴有天的话你也信？”
　　“那哥是不是在和郑允浩恋爱？”
　　“我……”
　　金俊秀看到金在中这个样子就来气，拽下毛巾抽在沙发上，
　　“以前多少人追求过哥？！哥是怎么说的？绝对不和男人交往，特别是有钱男人！多少人想占哥的便宜，最后都吃了败仗，谁不清楚dance&dance的老板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怎么这一次哥就妥协了？郑允浩什么好啊！”
　　金俊秀越说越气，从茶几上抽出杂志，在手里晃了两下，又递到金在中眼前
　　“哥，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什么金融新贵，根本就是花花公子！”

　　杂志封面上，郑允浩笑的很灿烂，手里牵着一个高挑的女人，这篇关于“信安”和“四通”联姻的报道，金在中已经看过好多遍了，而郑允浩正在比利时和四通的大股东接洽，两人偶尔凌晨时通通电话，金在中听得出郑允浩很疲惫的声音，也就没有提什么。
　　关于这些风月事，他金在中看的太多，真真假假的，多半都是没谱的事情。虽然封面照片在眼前晃，他心里像扎进了刺一样。但是金在中安慰着自己，
　　“还有报道说皮特要和安妮斯顿复合呢？你信这些八卦杂志，还不如信朴有天呢！”

　　金俊秀“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哥，你没救了你！”
　　转身进屋。

　　金在中撑着额角，窗外夜色淡淡，开春时节，天气还是有些微凉。金在中睡不着，裹着一条毛毯安静坐着。
　　那一晚，郑允浩手里那把黄色的双人伞，像一颗信号弹一样在雨夜里绽放又枯萎，金在中就躲在窗户后面，他的心也跟着舒展和收缩。为什么要和郑允浩在一起？这个问题，他自己真的好好想过，虽然想不出答案。
　　正如俊秀说的，金在中对于别人的追求已麻木到无情的地步，即便郑允浩的确是个特别的存在，但为什么要选择和一个男人呆在一起？
　　郑允浩那居高临下的态度，那审视自己的特别目光，那对于钱的炫耀，那不可一世的傲慢，那霸道的占有欲，那欲望浓烈的吻和触摸……
　　金在中使劲摇摇头，想岔了，想岔了。突然，“嗡，嗡”声响，金在中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
　　“允”
　　这个称谓是出院后，郑允浩在这里第二次过夜自己改得。

　　“喂。”
　　“在中啊，”
　　“嗯。”
　　“睡了吗？”
　　“还没有呢。”
　　“怎么还不睡？啊，呵呵，是在等我电话吗？”
　　金在中忍不住撇撇嘴，但也没有否认，
　　“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郑允浩嘿嘿笑着，
　　“在中想我了吗？盼着我快回去？”
　　“你再这么肉麻，我就挂电话了。”
　　“喂！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恶心死了。”
　　金在中就这样，郑允浩都习惯了，他自有对付的招数
　　“我很想在中呢，在中到底想不想我嘛？”
　　金在中张张嘴，终于红着脸，小声的“嗯”了一声。郑允浩很得意，
　　“布鲁塞尔下雨了，好冷，十度都不到。”
　　“是吗？去的时候不是带了毛衫吗？淡灰色的那件。”
　　“嗯，你帮我选的嘛，现在就穿着呢。但是晚上睡觉还是冷。”
　　“开空调吧。”
　　“被窝里还是冷。”
　　“这里也下雨了，睡前最好开空调去湿。”
　　“不管用的。”
　　金在中跟着认真的发愁
　　“那怎么办？”
　　电话那头明显笑了起来，
　　“抱着我们在中就不会冷啦！”
　　“郑允浩！你还真无聊！”
　　“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了，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哦哟，在中生气了？”
　　金在中不说话，郑允浩轻声叫他
　　“在中，在中啊。”
　　金在中还是不应声，也不挂断，举着手机发呆。他就坐在沙发扶手上，客厅的落地窗就在眼前，楼下安宁的小道，温暖的橘黄色的街灯，有个人举着一把鲜艳的柠檬黄色的双人雨伞，站在那里，拖着瘦长的影子。

　　电话里的人还不知道行迹已经败露，仍然不甘心的引诱着
　　“唉，离得远就是不好，发脾气都没办法哄。要是在跟前，我就一把抱着，暖暖和和的，多好。”
　　金在中觉得鼻子尖有些酸，眼眶涨涨的，
　　“允浩。”
　　“嗯？”

　　金在中站起身，抓了钥匙出门，手机还握在手里，里面不断传出郑允浩的声音。金在中也不理会，狠命的按着电梯按键。12楼到1楼的距离，却觉得那么遥远，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金在中单薄的身影从大堂迅速的冲进了雨里。

　　郑允浩一手撑伞，一手握着手机，
　　“喂，在中？能听到吗？喂。”

　　金在中站在他背后，郑允浩还在傻傻的找着信号，看着他急切的样子，金在中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肩膀又颤抖了一下，觉得好想哭出声，在第一颗眼泪滑落之前，金在中已经跑了上去，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允浩。

　　郑允浩突然受到冲撞，向前趔趄了一步，手里的伞也落了地，还没来得及转头，郑允浩已经脱口而出，
　　“在中？”
　　金在中的脸埋在郑允浩的肩膀上，沉闷的嗯了一声，郑允浩艰难的转过身，双手搂着金在中的腰，
　　“被你发现了？呵呵，我刚下飞机，想着这么晚了，你肯定睡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好骗。看来我们在中变聪明了，下次要计划好才可以。”
　　金在中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白痴！”
　　“怎么哭了？哦，被我感动了是吧？”
　　“我说你是白痴！”
　　郑允浩忍不住轻轻的吻着他的眼睛，金在中顺从阖上眼帘，
　　“我很想你，在中！下了飞机就马上想见到你。”

　　湿漉漉的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进了门，雨伞挂在门口的鞋柜上。金在中打开冰箱，翻弄了半天，最后拿出半袋挂面，
　　“你先去洗澡，一会儿吃了面再睡。”
　　说完就进了厨房。

　　郑允浩自打进了浴室就没了动静，金在中推开门，探进头。郑允浩闭着眼靠在浴缸里，
　　“允浩？”
　　金在中用手摸了摸澡水，还没凉透，而郑允浩仰着头，鼻息沉沉。
　　“怎么这样就睡着了，要感冒的。”
　　金在中上了台阶，蹲在浴缸旁，伸手轻轻晃着郑允浩的胳膊。突然，郑允浩的脸上浮现笑容，金在中只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郑允浩拖进了浴缸。
　　澡水“哗啦”一声涌了出来，金在中窝在郑允浩怀里，挣扎着要起来，郑允浩立时说
　　“嘘，俊秀睡了吧？要是把他吵起来，你怎么跟他解释你留男友过夜啊？”
　　这一招果然好使，金在中安静了下来，只是恨恨的瞪着郑允浩
　　“对你就不能有一点心软。”
　　郑允浩心满意足的拥着金在中，
　　“让我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六年时光散淡》
六年时光散淡——豆花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