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斩首

　　他说着没有，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见老王没接话茬立刻又道，“好好好。热的热的。”态度可敷衍极了。
　　老王还是没搭理他，去厨房拿滤水壶接水，“这个在柜子里。烧水的壶在那边。水要滤过了再喝。现在的水不干净……”
　　老王就像真的上了年纪一样有些絮叨，这让甄城不好笑的玩笑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靠在门框上让自己不那么碍事，数着老王浅灰色格子的家居服的小格子，老王一动他就不知道数到哪里了，再从腋窝那个开始数。
　　水放上去就呼呼的烧了起来，老王又边说边指了杯子茶叶，顺手又拿出来一个杯子清洗了，抬头问，“你饿不饿？”
　　这时已经很晚了，常人多数是会推脱的，“还好。你别忙了。”
　　倒是甄城没有，他还是拦在门边，歪着头看着老王出神，然后道，“你有兴致就煮点。什么都吃。”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勉为其难。
　　老王翻了翻，自己也不是个热爱烟火气的人，没有干粮，食材也不多，最终也只翻出几只冻硬了的大虾，剥了壳又想起什么，塞回了速冻箱。
　　甄城就看着他生疏的在炉火水池边来回，觉得自己似乎遮着光了，往后退了一丁点，挨在门边，头探进去看老王的动作。
　　老王见状回头瞟了一眼，“我不太会煮东西。”
　　“我反正也不会。”甄城理所当然的答道。
　　老王似乎觉得安心了，低头拿着筷子拨面汤泛出来的泡沫，“汤里要加盐么？”已经很晚了，老王有些犯困，边煮边打着呵欠，脸被热气蒸得泛着红，问话也有些困倦。
　　甄城没回应他。
　　老王有些诧异他的安静，甫一回头，有些干得发裂的唇印在了脸上。
　　突然，生疏，胡渣子蹭得他有点不舒服，气味他也不喜欢。然而老王是迟钝的，所以在面汤溅到手上时他似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抹了把脸，那感觉又在。接着他关了火，挥拳就去揍甄城。
　　老王的拳头对甄城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反是把自己敲得生疼。老王也不知道打到的是哪里，甄城闪也没闪，避也没避，还是偏着头看他，脸色不算好，唇也干得有些翘皮了。他舔着嘴唇，似乎咂摸着什么美味，“又不会少块肉。急什么？”
　　这让老王的愤怒似乎落在了棉花团里，好像的确也不会少什么。
　　火关了，盐也没放。
　　老王就这么把一团白惨惨的面条丢在锅里，泡了会儿，发开了，再久一点就会结成团，那就难吃了。
　　他慢斯条理洗了手，接着推开甄城，挤了出去。
　　片刻之后，老王大概想起来锅里的面，折身回来。
　　甄城也不知什么时候瞧见自己藏在冰箱抽屉里的筷子的，正拿着一双边吹着气边从锅里挑面条吃。
　　老王忽的就不恼了，这也是另一个人的习惯，馋极了，常常没完没了的尝尝。
　　灶台不高，甄城腿长胳膊长的，看起来就有些滑稽。他吃起来还是很愉快，让老王恍惚自己手艺在什么时候得到了提升。
　　“加盐了么？”，老王看了一会儿问道。
　　“没。”
　　“这你也能吃下去。”老王由衷佩服了他的马虎。
　　“在哪儿？”甄城抬头道。
　　“抬头。眼前。”
　　甄城顺着他的话找了个瓶子晃了晃，“放多少？”
　　老王索性过来抓着瓶子抖了抖，“行了。”
　　甄城随意拌了拌，吃光了随意抹了抹嘴，“煮都煮了。不吃就浪费了。”这神色，看着还是勉为其难。
　　老王笑了起来，“行了。休息吧。”
　　甄城意外他很快又回到了平静，不免有些失望，“你不生气了？”
　　“气什么？又不少块肉。”
　　甄城又偏着头看他，“那你刚刚还动手。”
　　“刚刚是刚刚。”老王白着他。
　　孰料，甄城又猝不及防的在他额上啄了一下飞快缩了回去，“反正也不会少。”
　　老王好脾气的替他开了灯，看着乱糟糟的小床褥，“不早了。别闹了。”
　　甄城抬头笑着看他，老王的神色是温和的，原先他当他是给自己的。
　　看了一会儿甄城的笑收了，他望着自己，眼中装着的却是别人。
　　甄城不由自主觉得之前被老王砸中的伤处钝痛起来，老王眼皮仍然有些垂，一副困倦的模样。
　　甄城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王医生，你这犯困的样子真好玩。”
　　老王混混沌沌也不与他再计较，点着头往回走，可再也瞧不见门后那人额上渗出的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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