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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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旧事,多有喟叹


      轻风吹拂过竹林,带来阵阵竹香,萦绕在丝发间,衣袂间。
      “殇殇你听,是竹林的声音!”
      将耳畔丝发别过耳后,女子静立在天地之间,闭目倾听着春风拂过竹叶,整片竹林发出沙沙的婆娑之音,宛若天籁,那么清脆悦耳,宁静祥和。
      许久,风停了,竹叶也不响了,祁悠若睁开了双目,笑着转身看向身旁的溟殇,欣悦地说道:“殇殇,我听说,竹子可是很霸道的植物呢,在一片竹林里是不会有别的树木生长的,因为竹子霸道,夺走了别的植物的养分,别的植物也就不能生存了,它侵占了它们的生存权利。”
      祁悠若缓缓说着,她嘴角轻扬,借着阳光打量着手中的竹片,看着上面精美的雕纹,隐隐地还泛着橙色的晕光,平添一份沧桑,不由大发感叹:“殇殇,临二世的手艺还不错嘛。一个竹片能雕刻得如此精细!”
      她嘴角扬着玩味的笑容,轻柔道:“真想见见啊,那个史书上所描述的狷狂暴躁的‘暴君’。”话至此忽的一转,她侧身看向另一旁默默拉着她衣角满脸写满了不舍的小个子,“木木,你觉得临二世是怎样的人啊?”
      “帝上他……”木豆子听祁悠若这般询问,小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神采奕奕,正想夸夸其谈而又像是想到什么顿时蔫了神色,撇了撇嘴道,“昏君。”
      祁悠若一怔,将手中竹雕递于木豆子,木豆子便赶忙伸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在自己的锦囊袋中,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分明是十分在意的模样。
      “木木?”
      木豆子抿唇,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祁悠若:“难道不是么?就算我如何记得帝上,史书上说帝上是昏君那帝上就只会是昏君,后人不见帝上,不知帝上,只知史书所写的狷狂暴躁之人,世世代代也就只剩下昏君的帝上了。”
      他声音糯糯的,很柔软。他本就是孩童模样,脸蛋稚嫩,如今说得这番话莫名引得人儿心疼与忧伤。
      祁悠若轻叹,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颇有喟叹:“谁说不是呢?”
      “主子,你说大人会喜欢我从大人故居拿来的东西么?”
      “你有心了,那家伙自然会喜欢的。”
      ――――――
      林彦有个小侄儿,今年才不过五岁,家里唤他小轩儿,他是林家的宝贝,长得便很是叫人心疼。
      此刻小轩儿正呆在自己最喜欢的阿叔身旁,乖乖地坐在书房中的软塌之上。
      “阿叔,临文宣帝是谁呀?”
      稚嫩的小手把玩着手中的纸灯笼,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叔叔,漫不经心地询问着。
      林彦闻言不由一愣,低首看了自己的小侄儿一眼,将手中的笔毫轻搁上笔架,拉过小轩儿的小手,半蹲下来与他平视,浅笑着。
      “临二世,文宣帝,高长风。”
      简简单单。
      “那他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呢?”
      小轩儿扑闪着好奇的眸子,不过顺着问题继续问并未深究之意,可眼前的人明显地出了神,好似勾起了他的回忆一般,低低喃语着:“后人多评述他是个暴君,他也确实是个狷狂暴躁的人啊。”
      似回忆,似感慨,似叹惜,就好似讲述的是他多年未见的老友,偶尔回忆也只留浅浅笑意,无所记恨。
      “那他就是个坏人咯?”
      小轩儿不明白自家阿叔忽然的惆怅,他也听不出林彦忽然的叹息,他只知道‘暴君’、‘狷狂暴躁’都不是什么好词语。
      “怎么说呢,他也是个很可爱的人啊……”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剩下的不就只有美好的叹息了?林彦思绪飘远,明明是看着自己小小的侄儿,想的却是故人故事。
      ――――――
      十四年前,临佑天四年。
      “魏恺,你好大的胆子!”
      高长风一声怒喝,对着下面淡定自若的人怒目相视。
      “臣不知主上所言何意,意指何事。”
      “哼,不知何意,不知何事?好个不知何意,不知何事!你可知罪!”
      高长风暗自咬牙,恨不得冲上前抽这家伙两巴掌。
      什么不知何意不知何事,明明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这家伙还跟他装糊涂!
      “恕臣愚钝,臣不知。”
      魏恺继续装糊涂,对于上位的那个人的怒气毫不在意,已经熟视无睹。
      “魏恺你!”
      高长风就欲发作,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衣袖,收敛了怒气。
      “青州长史魏恺使于梁还,除之光州长史却不肯行。魏恺,你这是何意?胆敢违抗帝上的旨意,胆子不小啊。”
      清朗的声音,明明脸上还挂着温润如玉般的笑容,可是说出的话却连讽带刺,好似十月冰霜,没有丝毫温度。
      “哼,林彦,果然是你参了我一本。”
      魏恺愤愤瞪了眼微笑的林彦,没有丝毫上司与下属的自觉,直言直行也不怕忍了上司不高兴。
      “魏长史此言差矣,林某不过秉公行事怎可谓‘参’?”
      好似被冤枉一般,而那加深的笑容仿佛在说:就是我干的,你咋滴,奈我何?
      “少在我面前装君子!敢做还不敢当,敢当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魏恺气愤,一破之前面对皇上都淡定自若的态度,对着林彦咬牙切齿,恨不得咬这虚伪的家伙几口。
      一个笑靥若花,一个愤恨难当,自顾自争吵着却似乎忘了某个权高位重的人存在。
      “好了!你们吵什么吵!当本帝不存在么!”
      高长风气愤拍桌。
      一个个的把自己这个皇帝当什么了,摆设么!
      “微臣不敢。”
      异口同声,也是瞬间的收敛,行礼赔罪。
      高长风倒也不计较,熟视无睹的情况罢了,看向下面的魏恺却是皱了眉头,沉声询问,威严自出:“魏恺,本帝且问你,本帝赐你为光州长史,即日上任,为何不行?”
      说到正事,魏恺可不敢造次,正声正气而其间自有一番傲骨。
      “启奏帝上,臣不服!”
      “不服?!”
      高长风手空空一抓,险些将桌上的砚台就这么砸过去。
      什么叫不服?他是皇帝,他是下臣,他让他干什么就应该干什么,居然跑到他面前来说不服他的安排,这算什么?暗讽他是昏君么!
      高长风冷哼一声,睨视了魏恺一眼:“你倒是说说原因,若说出的理由让本帝不满意,小心本帝以抗旨之罪让你脑袋搬家!”
      魏恺丝毫没被高长风狷狂暴躁的脾气所威吓,淡定自若且侃侃而谈。
      “帝上,臣先任大州,出使回来,有劳无过却得小州官职,臣心中有怨,不服!此臣所以不行也!”
      高长风一愣,他只晓得光州缺一长史,倒是忘了光州较之青州是小州,也难怪魏恺不服。
      高长风细细思忖了片刻,又望了眼下面低眉顺眼的魏恺,皱起了眉头。他忽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林彦,几近孩子气般的语调,与做错事却又倔强地不肯承认的别扭表情。
      “阿彦,他说的好像有道理,你就放过他呗?”
      林彦一怔,看着这般显得孩子气的他,嘴角扬起无奈的浅笑,轻叹:“当凭帝上做主!”
      长风倒也是看得明白啊……
      ――――――
      林彦的记忆在翻涌,却被一声童音打断,回过神来就见得自家侄儿伸出了他稚嫩的小手,正扯着自己的衣袖,糯糯地喊着自己。
      “阿叔?”
      “嗯?”
      “阿叔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
      “不过是念起故人,多有喟叹罢了。”
      林彦轻抚侄儿的小脑袋,脸上挂着宠溺与疼爱的长辈笑容,而眼中是未消的怅然。
      “哦。”小轩儿倒是不明白林彦这是想起了哪个故人,他也并不想知道,只听得院中自家哥哥唤了自己的名字,灿烂的笑颜瞬间染满那张稚气的小脸,“阿叔,我要寻逸飞哥哥玩去嘞!”
      “嗯,小轩儿小心些,去吧。”
      林彦倒也不加阻拦,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侄儿欢快奔跑的小身影,一时恍惚。
      那盏纸灯笼摇晃着,在阳光下显得透明起来。
      恍若惊觉,自笑物是人非,而我的故人,你如今又如何?哦,你早早已离开这凡尘,我怎的忘了呢?故人呵,你倒也真成了已故的旧人。
      后世皆知临二世狂暴,你会不会摇头遗憾又回首对我说:阿彦啊,这都是群不懂我的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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