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我从来不是一个对情感的萌芽十分迟钝的人，甚至可以说我对这方面意外地敏感，所以在那一瞬间我尖锐地发现那种情感。但洞悉情愫却并不意味着下一步便是轰轰烈烈地表白示爱。既然我已经过了玩恋爱游戏的年龄，自然也没道理轻率地开始一段恋情，更何况对方是同性的情况下。

　　就算撇开性别问题不谈，我了解她吗？
　　我想起李“游魂”口中的传言，那些他想要引起我对夏小佑的厌恶而不知添油加醋了多少的词句，勾起更多的却是我的惊讶，有着这般和煦笑容的人又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呢？

　　我一直都对人性的复杂接受无余，我也一直相信一个人能有多灿烂美好的一面或许心底另一面则蕴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黑暗，夏小佑或许也是这样的人，虽然她总笑脸对人，体贴入微，偶尔毒舌又孩子气，洒脱随性，但她又有着怎么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我喜欢笑得没心没肺的她，那伶牙俐齿的机灵鬼模样也一样讨人欢喜。喜欢这样炫目的她这句话，其实不就是“若是她不是这样的人就不喜欢”换了个稍微光鲜的马甲吗？我想起国庆当天我在她显露出一丝一毫的阴郁前却而止步的胆怯，我真的能接受并喜欢她的全部吗？
　　“怎么了？想什么呢？”夏小佑握着筷子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关切地问：“还在想陈凡那档子事儿？”

　　我看着她毫不知情的关怀神情，收敛了跑得没边的思绪：“没，只是稍微发了下呆，吃饭吧。你今天可得发发力，把这些吃完，昨天剩了大半，我提回去的时候还被你杨姨训了一顿。”

　　“杨姨做的这是三个人的份啊，你饭量又这么小，我这一个人吃两个半人的分量确实吃不完啊。还有，你非要‘你杨姨’这样地称呼自己的母亲吗？你不会吃醋了吧。”她挑着一边眉毛冲我眨眨眼。

　　记得她曾说过较我年长三岁，但不知是她长相显得年轻抑或是她举止偶尔透露出的稚气，她看起来反而小我三岁。

　　“哼，幼稚。”

　　“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就凭你刚才那鼓起腮帮子嘟嘴的模样，就差双手叉腰了，小学叽。”

　　“……”

　　她见我接不上茬的吃瘪样，毫不顾忌形象地咧开嘴笑得猖獗。皇天在上，我可是藏了一肚子文绉绉的损人话，但因着我刚萌芽的情愫，面对这越看越顺眼的“西施”，我那赤口毒舌的本领早忘个干净，宕机的大脑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食不言，我下午还要监考呢，时间得抓紧些。”

　　她嘴角向下撇了撇，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用餐，我也偶尔不着痕迹地瞄她几眼。

　　当你喜欢一个人时，环绕她周身的空气好似浸染过蜜糖般甜馨，她的一举一动好似带着圣洁的光辉，但其实她或许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只是你不再是透过你的双眼去欣赏她，而是一架美颜相机，自动磨皮，瘦脸塑型，恋人滤镜。

　　我此刻正拿着这架美颜相机对着夏小佑，只差把镜头怼她脸上了。不得不提，她低眉顺眼小小口的斯文模样愣是吃出了“岁月静好”感。

　　她这幅样子虽乖巧可人，但这个国庆假期以来同她一道用餐，似乎习惯了在吃饭时与她闲聊，眼下突然安静倒显得有些清冷。

　　“你想说话就说吧，又不是强制规定不能说话。”我偷瞄她一眼，有些心虚地说。

　　她似乎敏锐地发现我底气不足，便冲我眨眨眼:“是不是太安静了有些不习惯要我说，这饭点就正是闲聊的时候，我国百姓奉行的不就是啥事都在饭桌上谈吗？”

　　我轻笑出声地说:“尽扯歪理。”

　　她看着我，面上的笑容顿了顿，然后换上讳莫如深的神情说:“小安，我瞅你今天有些怪……”

　　“有吗？怎么会不会吧”我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被她察觉了，慌乱中抛出否认三连。

　　“怪……怪温柔的。你说要是往常吧，你早怼回来了，今天却一反常态。”她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接着说:“是学校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放宽心，学校的事有姐罩你，不带怕的。”

　　“……您可闭嘴吧您嘞，成天没个正形。”

　　“我没有！我不是！可不敢乱说！我哪儿没正形了？我正面伟岸的教师形象不要了吗？我这正要和你谈正事呢。”

　　“您说。”

　　我低头夹菜准备听她讲正事，等了片刻却没了动静，我抬头看她，她正一声不响地看着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今天真的怪温柔还怪客气的，倒有些像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习惯了。”

　　“我觉得你这个人是不是欠怼。”

　　“我突然觉得舒坦多了。”

　　看着她嘿嘿的笑脸，我忽然间分不清她这是察觉了我的喜欢正委婉拒绝我呢还是只是她的无意之举呢？

　　“那我们现在来谈正事呀。国庆收假后要连续上课一周，除去前三天的月考，放假前两天就是学校秋季运动会，因为那个时候我可能还没出院，所以考试结束后第一天，得麻烦你去班上和体育委员交涉一下，让他统计一下各个项目的参报人数，每个项目必须有人参加，每位学生最多报三项比赛，对了，体育委员就是安杰。四班没有女生，女子运动项目自然不用参加。往年学校运动会都有班主任和学生的互动项目，这次我正好受伤就拜托地理郭老师替我，你就不用遭罪代我参加啦。”

　　出于之前老妈的品行教育，我与他人一道用餐时少于说话，只不得不回话时说上两句，自然我也不大喜欢他人吃饭时言语太多，显得聒噪。而方才她一边吃饭一边吧啦吧啦讲一大堆，却意外地并不那么讨厌。

　　是我美颜相机的滤镜太厚了吗？清醒一点，安来宁！快换回你“视觉中.国”的刁钻镜头吧！

　　“你今天怎么了总发呆，想什么呢”

　　我回神朝夏小佑看去时正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便随口胡诌道:“没想什么，就手头小说的剧情大纲而已。”

　　国庆假期我被老妈吆喝着成天守在病房里，也就是那时被夏小佑发现了我在写小说这事。

　　“嗯，那你好好想，我就不话痨了，等你出书我一定捧场。”

　　“写不写得出来还八字没一撇呢，更别提出书了。”

　　“嘿，妹妹你只管大胆地写，姐帮你组织粉丝后援会。”她豪气干云地说，只额头差个“王”字撑场。

　　“您可安生吃饭吧。”

　　她冲我嘻嘻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最后餐盘里的饭菜还是剩下小半，我提回家时，又无可避免地被老妈念叨了几句。

　　下午数学考试监考时倒无事发生，只是安杰看向我的目光总夹带着恼愤。

　　后面两天的考试我被安排到其他班级监考，眼不见为净地偷得两日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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