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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番外：被烧毁的病院
大约是人老了，总是会回忆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无法忘怀的人和无法忘怀的记忆，那一天有些疲惫的文院长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向外望去，看着距离如今城堡型病院大楼稍微有些距离的草丛深处环绕着的被烧黑的前仁爱精神病院大楼，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他曾以为自己忘记的东西。
那些对他来说，真的太过久远的事情，被他想要刻意忘记，如今回忆涌现又觉得好似都在昨天。
仁爱精神病院在十几年前使用的病院大楼并非如今这栋好似城堡般的大楼，而是同其他精神病院并无不同的规规矩矩的现代样式大楼——虽然这“现代样式”的大楼模样在如今看来也有些落后古老，不过在十几年前还是很好看的。
文瑜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仁爱精神病院的院长。
文瑜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常年冷漠的相处和感情上的不善表达让两人很难好好坐下来说上几句话，反而是如同上司和下属间的关系让两人更显自在一些。
可就算如此，文瑜对于父亲要求自己毕业后进入病院帮忙的提议依旧抵抗。
他并不喜欢精神病院这种地方。
又有谁会喜欢这种地方呢？
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父母并不愿意让他来到这种地方，因为孩子的世界观太过赤诚耿直，对善恶的分辨能力也很弱，病人们的情况又是那么复杂多变，谁也不知道把孩子和病人放在一起生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用有些人仿佛开玩笑般的话来说：“大概会养成一个真正的小神经病吧？”
后来他长大了，也逐渐同这些病人有所接触，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其实大多数的病人都还好，他们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和路过的人都不会有多少反应。
照顾这些病人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只需要做到一些最基本的事情便好。
可有些病人却非常特殊，特殊到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一个病人。
文瑜就遇见了这么一个人，一个……美丽大方有涵养又温柔的女病人。
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不……就算她的身上穿着那样的衣服，文瑜也没有办法将她同病人联系到一起。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站在窗前的文瑜回忆着几十年前的画面，双眼微微眯起，其中的光芒是怀疑和温馨。
他记得自己总喊着她为晴姐姐。
晴姐姐是一个同当下那些美丽活泼的女孩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像是一幅宁静悠远的画，她的面上神色总是平静温和，她笑起来的时候甜美温柔，她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如同江南烟雨般温柔朦胧的女人，充满了诗情画意的缠绵细腻。
她可以出现在任何美丽的充满韵味的地方，唯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还记得自己见到晴姐姐就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旁呼啸，大声的呐喊：“这个女人对我来说太危险了！”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确实太过危险，因为这是一个能让他心动的女人。
文瑜长得不差，学习也好，不少女生都很喜欢他，也给他写过情书和表白，可他全都铁石心肠的拒绝了。
那些哭着走开的女孩后来都说：“文瑜定然是个没有感情的男人。”不然又怎会在对异性最为好奇的年龄却对这些鲜花般的姑娘无动于衷呢？
这话不止是姑娘说，那些同他关系不错的男性友人也如此说。
后来文瑜也开始觉得自己便是这般。
直到遇见了晴姐姐。
晴姐姐的长相并不是大众欣赏的那种美，她的美有些传统和内敛，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身气质，特别是同她说话时，时间的流逝从未让他感觉如此明显过。
这是一个会让人同她一直说下去的女人。
也许这样说有些太过直男或者让人不喜，但文瑜本身的想法确实如此。
那些与他差不多同龄的女孩们，喜欢讨论的话题永远都是那些在他看来极为肤浅而没有意义的东西——那些琐碎的小八卦、充满恶意的猜测、对旁人美丽的嫉妒之心等等——这些真不是他会喜欢的东西。
可晴姐姐不一样……
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即使是文瑜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见这样的一个女人，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而这个在他眼中如此美好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随着两人熟悉程度的提升，这个问题似乎很自然的便出现了，而在面对这个问题时，那个总是有着温柔开朗笑容的晴姐姐，面庞上也会出现一丝让人无法言喻的暗沉。
后来文瑜才知道，晴姐姐是被她的前夫送来这里的。
“这些腌臜事情，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晴姐姐这般对他说。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那些曾经恩爱的夫妻情意不再互相反目的时候，也让人感到心惊胆颤，特别是……这些事情都跟钱沾染上的时候。
这是一场博弈，而晴姐姐就这样被送进了精神病院里面。
你说她真的有病吗？
晴姐姐笑着说：“我大约真的是有病的吧？即使以前觉得没有，后来也觉得自己有了。你是没有见到过我疯癫的时候，反而是到了这里来，我才觉得内心安宁许多。”
每个人都有许多面，你所认识的人不一定仅仅只有在你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一面而已。
晴姐姐教会了他许多东西，也确实很喜欢他。
唯一没有办法给他的，大概就是那份关于喜欢心情的回应。
失望当然是会有的，他也希望可以帮助晴姐姐从那些不开心的记忆中走出来，可是那个时候的他身体中所拥有的力量真的太小了。
特别是在如今回想起来。
那个时候的他确实赤诚又热烈，可是呢？
可是他的那份真心，在一切的现实面前又显得多么可笑啊……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要一份什么不明白的真心就能够拯救，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争和误会了吧。
那些控制不住的喜欢，最后都要被压进心里，即使非常难过……也要狠狠的压进心里。
因为他还希望能够多陪伴晴姐姐。
若是这份喜欢被他的父亲发现，那他可就没有办法再陪在晴姐姐身边了。
对于当初的他来说，那些内心中的翻涌并不在少，他也确实有过许多煎熬，只是在如今想来，那些难过和煎熬是如此单纯和纯粹，对旁人来说……单纯到有些……就如同轻薄的白纸，轻易就能够被撕碎。
他的心中经历了那么多的挣扎，最后才做出了决定。
想要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起码看起来是那样——就这样能够多陪陪晴姐姐也是好的，可是啊……
事情的发生和发展又怎么可能被他人的心意所控制呢？
后来晴姐姐真的疯了。
她唯一的女儿被前夫后来生的孩子——那个孩子当时不过五六岁而已——从窗台上推了下去。
而他前夫对此的解释是：“宝宝还小，什么都不懂。”跟一个死掉的女儿相比，另一个活蹦乱跳正得宠的小儿子当然要更重要些。
人性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对不对？
一个人的心里那种难过的感觉，又能够有多强烈呢？
文瑜听说过太多，有人因为心中太过难过选择自杀的事情。
他很害怕晴姐姐做出自杀的行为来，所以他用了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方法去陪伴和开解她。
但是没有用。
这些陪伴和开解的话语，对于晴姐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候他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大概就是偷偷把晴姐姐从病院里带了出去，去看看她已经死掉的女儿。
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是否正确。
因为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也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否跟自己的这个行为有关。
被他带出去的晴姐姐悲痛欲绝，差点就杀了她的前夫。
那跟杀掉也没有多少区别。
她的前夫被她从女儿掉下去的同一个地方推了下去，并没有摔死，却躺在了医院里没有醒过来。
晴姐姐因为“精神病患者”的缘故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她被送回了病院里，并且被看管的更加严实。
只是从那之后的晴姐姐再也没有了温柔宁静的模样。
她总是疯疯癫癫喊着女儿的名字，有时会不停念叨着前夫不得好死。
听说后来她的前夫从医院里醒了过来，只是也没有办法好好走路了。
再后来……
再后来他原本想着，就这么陪伴着晴姐姐吧。
可最后他连这个愿望也没有达成。
因为有一天夜里，晴姐姐将自己的房间点燃。
那火发现的有些晚，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简单扑灭。
而且那时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大家的防火意识和放火工作也没有如今这么好。
那一天夜里，火光冲天。
病人和医生、护士们全都逃了出来，只有晴姐姐……
只有晴姐姐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我以为自己忘记了呢。”文院长扯动嘴角轻声呢喃，然后微微笑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遇见了那么一个对自己来说如此特别的人。
然后就这么过去了一辈子的时间，自己以为任何事情和伤痛都能忘记，他却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喜欢另一个女人。
时间……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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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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