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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傍晚我回家收了两件衣服，跟母亲交待一声又来到夏家。
母亲这些日子忙着她的社交活动，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乐龄朋友，性情也变得比以前乐观和豁达。也还好目前在学校长假中，她给了我极大的自由。况且距离新学年还有大半个月，不必担心作业没有时间做。
晚餐后，我把夏心的药连同一杯水递到她跟前。服了药，夏心把我搂过去，我就靠在她胳膊上，天南地北的聊天。半掩的落地窗帘外隐约可见天边悬着一弯下弦月，伴随寂寥几颗星。此刻一切变得安详又舒畅。
或许我和亮亮真的属于同一种特质的女子，或许女人的感情天生就是细腻的，不管你遇到的对象是不是同一个人，更或许感情的发展过程都是千篇一律的，所以尽管我不是亮亮，我和夏心却没有太多话题上沟通的障碍。
“睡吧，你还需要多休息，我们也谈很久了。”我说。
看夏心日夜都帽不离头，到临睡一刻还没摘下的意思，想帮她摘，她却不依不饶，按住了我的手：“我不摘帽。三个月内我都不摘！”
“没有人晚上睡觉戴帽子的。乖，摘下。”
“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很难看。”她自卑的说。
“没有头发不是最难看的，最难看的是有这种想法的心。”也不让她继续找借口，我已经若无其事把她的帽摘下，尽量不去看她的头，然而一道明显的手术线痕却还是跳入眼帘，这让我胸口不由得又是一阵剧痛。
“伤口疼吗？”我问夏心。
夏心不回答，趋前吻上我的唇，温柔的气息直冲我的鼻子、我的脸，迅速在我的四肢百骸流淌。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可是就在这时候，脑子里竟然不由自主跳出杜仲维的影来。
我竟然把杜仲维要向夏心求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当天说什么当个求婚见证人，说得信誓旦旦，却随着夏心生命的重生而完全置诸脑后。杜仲维连戒指都买好了，断想这个计划是一定会进行的，可是夏心一整天都被我霸占住，杜仲维根本没有机会行动。
“夏心，你和杜仲维还有可能复合吗？”我按捺不住脱口而出。也知道自己也许问得愚蠢，但又不得不问。
“说什么？”夏心错愕不已。
“我..是说，如果他对你仍然一片真心，你会不会考虑和他复合？你会不会答应嫁给他？ ”
“不会。你知道我不会！”
答得坚决肯定。
“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
“我只是觉得他还很在乎你。”
“难道你不在乎我？”
“我在乎你，可…”
才说到这里，夏心激动的打断我：“别说了。把一个男人塞给我就想打发我，为什么你不干脆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以前你从不把我推让给他，即使他曾经那么想复合，我和他只说一句话你就翻脸。现在你问这种问题，只证明是你变了，是你已经不爱我。”
我哑了似的接不到话。心里有点委屈。可是看到夏心生气，我心又痛，连忙抱住她，声声道歉。我不想跟她吵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在她出院后的第一晚是这种不愉快的收场。
“对不起，夏心，我不该问那么白痴的问题，以前我不会问，现在我不该问，都是我的错，是我多疑，你就原谅我吧。”
只见扑簌两行泪立时滑落，仿佛比我还委屈，声音颤抖地还在同一个问题上打转：
“你一定是不爱我了，要不然你怎么会说出那样奇怪的话。”
谁说我不爱，如果不爱，心里的委屈不会顷刻间烟消云散。面对着劫后余生的夏心，时时刻刻，出于本能，我都不愿意她不好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觉得是我不对。
我更后悔的是当初答应当杜仲维的求婚见证人！什么见鬼见证人呢，现在徒添烦恼，把三个人的关系搞得难堪。
“夏心，别想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说出的话收不回，我懊悔万分。
“亮亮，你已经不是我认识中的亮亮了。”夏心的泪水兀自在脸上流淌。
一时手足无措，我无奈的说：“可前一分钟，你还说……还说你喜欢现在的我。”
“以前的亮亮，会霸占我，会妒忌杜仲维，她会强烈的让我感觉她是爱我的。”她孩子气的说。
我在心里叹息，难道霸占就等于爱吗？不霸占就等于不爱了吗？这是大家对爱的认知不相同啊。
我不想和夏心谈论这些价值观差异的问题。我唯一可做的就是不让她伤心。
“夏心，别胡思乱想了，不管是以前，不管是现在，不管我是谁，我对你都是一样。”
“那么你到底爱我不爱？”夏心含着泪水问我。
“爱。”我用手背拭去她的眼泪。
“有多爱？”更多的眼泪却涌出来。
“我看到你出了事，差点连命都丢了，我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你去受苦。你不要怀疑我了，好吗？ ”
夏心对我的不信任，让我恨不得把心掏开来。
我听见自己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的说：“天气冷了，如果只有一张被，我会让给你盖，肚子饿了，如果只有一碗粥，我会让给你吃。如果…”
才说到这里，夏心不让我往下说，一把拉我进她的怀里：“如果天气冷了，我们只有一张被，我们要一起盖那张被，如果只有一碗粥，我们一起吃那碗粥，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你问我有多爱你，我说了，说了你还是不懂的我有多爱你，我怕你吃不饱才整碗给你吃。”
“真的有那么爱吗？”
“如果你要死去，我愿意代替你死。”我的声音从清晰变得颤抖。这是我对夏心最能刻划出的情分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另外我更想为她做的事。是的，是我整个整个的□□和生命的付出。
夏心抱紧了我，万般怜惜的说：“别说傻话了。我们要一起老去的。”
我们总算和好，一起钻进被窝里，牢牢牵住彼此的手，维持在一个让两个人感觉舒服的体位依偎着。
夏心的身体毕竟还虚弱，很快就睡下去。我也太累，随后也入睡。
感觉睡下去没多久我就被什么声音惊醒。
睁开眼睛，黑暗中只见夏心正背着大床翻箱倒柜，像在找东西，也不开灯，就仅用手机的光线在找。
我翻身起床，来到她身后：“夏心，你在找什么？”
“我把你吵醒了？”夏心回头看我，一脸歉意，更多的是焦躁，然后气急败坏的说：“我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明明是放在这里的，现在却不在了。为什么会不在了呢？”
我赶紧去给她开灯。找东西就得开灯，乌漆麻黑的怎么找东西？
“是什么东西？我们一起找。”我蹲在她身边说。
“是一个怀表。我明明有一对的，可是现在只找到一只，另外一只不知道放到那里了。”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乏力。一方面是夜半天气转寒而空凋还开着，另外一方面是我更进一步确定夏心把我给忘记了！她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天把怀表送给了我！
我！是我！我是徐铮，不是亮亮啊！心里不由得呐喊起来。
一时不知怎么反应才是，就让自己愣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应。
只听得夏心喃喃的说：“那个怀表上面还有一个“心”字。”
“是心心相印。”我喃喃的说。
看她已经找得满头大汗，我不忍，阻止她往下找。“夏心，你别找了，别找了，那个怀表在我这儿，在我这儿呀！”
“在你那儿？怎么会在你那儿？”她停止动作，看着我，一脸惊愕。
“是当初你送给了我…….保管的。明天我就拿来还给你。”我酸楚的说。
汗珠子布满她的额头和鼻翼，可见这东西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我用手背给她拭去汗珠，拥着她说：“现在你放心了，我们去睡吧。”
“在你那儿吗？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是在你那儿呢？”夏心看上去很茫然，兀自喃喃自语。
第二天把怀表交给夏心的时候，她笑的像个孩子似的，任谁看了心也会融化。
“谢天谢地还在！”
“把它收好吧。”我说。
“不，亮亮，我是要送给你的。我忘了曾经送过给你，我怎么就忘了呢？现在我要重新把它交到你手里。”夏心说着，已经拉过我的手，把怀表放在我手上。
然后虔诚的说：“将来不管你在那里，都要记得这一刻，这一刻，我有你，你也有我。我不相信将来，不相信明天，我只相信现在，只有这一刻才是真的。你明白时间的意义吗？时间的意义对我就是这么回事。”
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有够执着的！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五味杂陈，可我不想让夏心发现我的情绪，很快躲了开去。
夏心忘了我是谁，那么，就让我们从这一刻重新开始吧……。
40
接下来的几天，我继续留下来陪伴在夏心左右。夏心很高兴我愿意陪她，无时无刻脸上不是挂着笑，就是嘴里哼着歌。
这一天中午，夏爷爷和夏爸爸特地从公司赶回家陪我们一块午餐。看到夏心的精神和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老人家都感到很安慰。
夏家两个男人出门后，已经来到下午两点，外头天气一片晴朗，可惜四周树木花草一动也不动，懒懒的卷不起一点风。夏心拉着我的手，散步在院子里林荫的树下，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就静静享受着这个沉寂的午后。
望着没有一朵云的天空，夏心突然说想游泳，好久都不曾游过了。立刻回到卧室，到更衣间，千挑万选了好几件泳装要我选。我随意选了一件式的换上，宝蓝底色衬着斜纹，很合身，反而夏心穿起泳装显得瘦骨嶙峋，毕竟她还没有恢复到进院之前的体态啊。
泳池里的水被太阳晒得一片暖烘烘，没有想象中的凉快。
夏心的游泳技术不错，只是身体还虚弱，游不到五十米就上气不接下气，只管让身子在泳池中央飘，还拼命摇着手让我也游过去。才到她身边，她便一手搂过我的腰，我顺势用双臂围着她，零距离的和她身体贴合。我们情不自禁的亲吻着，一直到我发现杜仲维的车突然出现在视线内。
夏心不让我挣脱她的怀抱，竟然把我搂得更紧。
“有人来啊！”
“谁理他！ ”
一时挣不脱，情急之下，我把身子一沉，潜入水底，夏心跟着我潜入，我的潜水技术实在太水皮，一时没把呼吸调整好，乱了阵脚，夏心很快扶住我的双肩，她倒是轻盈的带着我慢慢飘移，重新吻上我的唇，一大口的水直灌我的口，我透不过气，想笑，却让更多水冲进嘴里，两只脚只好拼命踢，挣扎要出水面。夏心一边稳着我，一边恶作剧的把手指按在嘴边示意我别挣扎。
终于，承受不住水压，两个人于是一起跃出水面，顿时水花四溅，一时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只见杜仲维已经坐在不远的亭子里。
然后，夏心高举起手，那手分明就是握着小拳头。“猜我在水池底捡到什么？”
“什么呀？”我泼去脸上的水，忙不迭的问。
“猜嘛！我让你猜三次，猜中了你说什么我听你的，没猜中嘛，当然就我说什么你听我的。”夏心笑的像花一样灿烂。
“难道你捡到金子啦？”
“差不多。”
“什么呀？”我好奇心顿起。“不猜了！让我看嘛。”
扑过去她身边要抢过来看。
夏心叮叮叮叮叮孩子气的宣布谜底揭开——手掌打开，只见掌心上安静的躺着一枚钻石戒指，阳光下依稀可见透明物体在闪闪发亮。
“你说在水底拣到的？”难以置信！
“哎，我可不会变魔术噢。”
我小心翼翼把戒指捻起来看个究竟。细看之下，就立时愣住了，这不是杜仲维当天买下的求婚钻戒吗？而且还是我们一同结伴去买的，我可是清清楚楚认得的。现在怎么就落在了泳池底？真让人费解。
夏心也没有在意那捡来之物，嘻嘻哈哈说可能那是他老爸买来讨好女人却没讨好成就弄掉进泳池。
离开了水面，才发现忘了把浴巾带上，夏心匆匆和杜仲维打过招呼，就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屋里取浴巾，让我等着。
尽管没有什么风，沾湿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杜仲维今天看上去特别严肃，他倒在藤椅上，手里翻着杂志，跟前一杯还冒着白烟的咖啡，在这淡淡的午后，这种姿态，倒是享受。
我把戒指放在他眼前，轻轻晃了一下，他坐直身子，放下杂志，先看了我一眼，再看我手上的东西，本来没多留神，目光一定下来就呆了。
“是你掉的吧？”我小心翼翼的问。
“嗯。是。”杜仲维把戒指接过去，竟也没有多看，就收进裤兜里。
“弄丢了戒指，你也不找？是什么时候掉的？”虽然爱着夏心让我心虚于杜仲维，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以为找不到就没找了。”他继续翻杂志，淡淡的回答。
杜仲维分明在撒谎！
看我没有罢休的意思，杜仲维想打发我，拉开一边的高背藤椅说：“坐下来吧！要不要让我也给你泡一杯咖啡？”
我和夏心为了求婚事件差点闹翻，他却没有把这当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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