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

　　叶正一整天都没瞧见艾瑞斯，有些不习惯，两人这些天来同进同出早已经成为了最好的读书伙伴。他拿着一本木系高级魔法书去找艾瑞斯，终于在湖边的石厅找到了。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一位访客。

　　艾瑞斯单手撑着脸坐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见叶正在门口张望，脸色才好转一些，朝他挥了挥手，“你来的正好，让他给你量量尺寸。”

　　叶正一脸莫名地走了进去，“量尺寸做什么？”，又见那访客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便尴尬地挤出个笑脸，“嗨！我叫叶正。”

　　“我我我……”，对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我是裁缝，鬼帝大人请来为您二位明天结契缝制新衣的。”，裁缝满脑门的汗，绝对不是请！是绑架！一觉醒来就来了，差点吓个半死。

　　裁缝给叶正量完尺寸，拿着工具，期期艾艾地看着艾瑞斯，“大……大人，要，要不要给您量量？”
　　艾瑞斯手微微一抬，裁缝手中的工具就飘向了他，片刻之后，艾瑞斯手一挥，标记好尺寸的工具原原本本地回到了裁缝手中，“走吧，明早魔法师大会之前把衣服做出来。”，话音刚落，裁缝也消失了。

　　叶正一听，眼睛倏忽亮了起来，“明天就是魔法师大会了吗？”，不论先前是抱着何种期待，他对魔法师大会是真的十分好奇。传说中的六位原人，十二位祭司都会到场的吧！还有艾瑞斯答应自己会在结契之后救回阿瑞他们。叶正想到阿瑞皱着眉头的脸，笑了一下。

　　艾瑞斯朝他走了过来，“明天就不是我们两个人了，你能陪我去散散步么？”
　　叶正觉得艾瑞斯看起来有些忧伤，“你不喜欢人多么？”，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叶正觉得他明明很期待别人的陪伴。
　　艾瑞斯笑了，“他们都惧怕我，可又都想取代我，是不是很奇怪？”

　　叶正从小在权贵圈长大，权利斗争见过不少，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拒绝了父亲的建议，坚持从军。叶正不难想象艾瑞斯经过多少算计与背叛，他几百年来就这样一个人住在这个冰冷孤寂的魔殿里，也太令人心疼了，“总会有人喜欢你，忠心待你的。我的朋友南斯坦、寅木和子夜几位祭司在你失踪之后，仍然对你忠心耿耿，只可惜他们都被漩涡给带走了。”

　　“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惧怕还是真心。为什么会对我这种人真心呢？”，艾瑞斯笑了笑，“我没有什么能给他们。”
　　叶正看他一脸落寞，安慰地单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你什么人啊，你好着呢！”
　　艾瑞斯微微侧脸看着他，“那你呢，你愿意陪着我吗？”

　　叶正一怔，“我当然愿意啊！虽然有一天我会离开，但我一定会一直记得你的。”
　　艾瑞斯苦涩的笑了，“之前我也遇到过一个我希望他能一直陪着我的人。可是他只觉得我很奇怪，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
　　叶正莫名问了一句，“你……爱他？”
　　“以前我觉得不是，我怎么会爱一只卑贱的蝼蚁呢？”，艾瑞斯黝黑的瞳子看着叶正，里头隐藏着化不开的情绪，“但我想我是爱他的，我发现为了他，我会做许多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艾瑞斯竟然爱着一个人，在粉丝心里，偶像总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叶正心里有点堵，“他……男的女的？”
　　这句话问出口，连叶正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重要吗？”，艾瑞斯整个人散发着捕捉猎物的气息，在叶正转移视线之前，轻轻吐出两个字，“男的。”
　　说起来很奇怪，艾瑞斯的身形高瘦，看起来并不具备威胁性。可是当他沉静地注视着一个人，就让人觉得四肢僵硬，无法动弹。是出于被金字塔顶端的猎人盯住的威胁感，也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美丽，让人不舍得挪开。
　　叶正仓皇地低下头，果然是像美杜莎一样的人啊。

　　魔法师大会这天，魔殿终于有了生人的气息，艾瑞斯重现魔殿大门，叶正已经能在湖边听见外头喧嚣的人声。他可不像艾瑞斯能耐得住百年寂寞，在这里待得这段时间，已经让他耐心全无。此刻他跟艾瑞斯在湖边散步，心早已经飞到了外头。

　　“叶正？”，艾瑞斯叫了几声，才把叶正飘远的魂给叫回来。艾瑞斯脑袋歪了歪，“你想出去么？”
　　叶正热烈点头。
　　“那去把衣服换上吧，我带你出去介绍给他们。”

　　叶正明白艾瑞斯说的是结契的事情，突然觉得有点羞涩。艾瑞斯跟他结契就跟帝国王子娶老婆似的，处处透着别扭。

　　叶正换好衣服，跟艾瑞斯并排站在高大的玄铁门前，嗅到了外头的烟火气。因为空中运输错综复杂，帝国早已禁止燃放烟花，叶正作为新帝国人，只在纪录片里见过这种古老而不环保的庆祝方式。

　　老玄冒了出来，起先不敢言语冲叶正挤眉弄眼，之后见旁边艾瑞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便用尽力气谄媚起来，“鬼帝大人，恭喜您，现在有叶正陪伴您，能不能……”

　　艾瑞斯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老玄闭上了嘴。他瞧见叶正也看向他，在叶正面前他总想表现的善良一些，于是便勾了勾嘴角，“你自由了。”

　　艾瑞斯手指往老玄的鼻尖上一弹，一个俊朗的年轻人便从玄铁门里跌了出来。

　　叶正以为老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没想到他金发碧眼，活力逼人。看他不安分的眼睛，叶正大概也猜到了他是为何会得罪艾瑞斯的。

　　老玄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脚，惊喜地快要跳了起来，一看见艾瑞斯的眼神，又急忙冷静下来，“哦，我敬爱的鬼帝大人和贤淑的鬼帝夫人，让我来给你们开门。”
　　叶正，“……”，会不会说话！真想让艾瑞斯把他再塞回去。

　　在叶正警告的眼神中，老玄拉开了魔殿的大门。

　　魔殿大门前是数千节阶梯，叶正跟艾瑞斯站在阶梯之上没看着远处巨大的广场上挤满了魔法师，天上还有不少魔法师盘旋着。烟火味并不是叶正想象的烟花，而是火系魔法师的魔法。五颜六色的魔法相互交织着，表演性的魔法使死气沉沉的主城，一下活了过来，第一次像一个传说中的魔法世界。

　　叶正心潮澎湃的同时突然多了几丝慌乱。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叶正诧异的扭头，就撞上了艾瑞斯盛满暖意的墨色瞳子。
　　艾瑞斯不太会笑，但是很努力地向他表达着笑意。真可爱，叶正的心连同指尖都被他温暖了，毫不吝啬地向艾瑞斯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人手牵着手往下走，广场上的魔法师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驻足凝望着，齐刷刷跪了下来，低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向他们的君主展露忠诚。

　　艾瑞斯每五十年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但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今天，我要在众人的见证下与叶正缔结血契。”
　　广场上依旧寂静无声，但叶正注意到魔法师们藏在衣袍之下不安的双手，他们的震惊不亚于当日南斯坦石破天惊的誓言，只是迫于艾瑞斯的威慑，不敢张扬。

　　叶正握紧了艾瑞斯的手，两人一对视，艾瑞斯突然笑了。
　　广场四周突然冒出了无数树木与鲜花，它们蛮横地生长着，短短十几秒便度过了数千年的岁月，参天古树将广场上空围了起来。如同一个天然的植物屋顶。
　　花香与青草香融合在一起被对流的风送到了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魔法师们终于没忍住抬起了头，太可怕了！恐怕专修木系魔法的寅木大祭司也做不到这样吧。

　　艾瑞斯仿佛只是随意令仆人从厨房端出一瓶酒来招待客人一般，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些疑惑，“你们不祝福么？”

　　魔法师们如临大敌，慌不择地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吉祥话都吐了出来。
　　叶正勉强从杂乱的声音里听清了几个词。
　　“百年好合……”
　　“哎呀，恭喜恭喜。”
　　“夫人好美啊……”
　　“般配！般配！”
　　……

　　还有不少让叶正抓紧生孩子的，这些祝福词怎么听都不顺耳，但叶正看他们滑稽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艾瑞斯看他笑了，也就满意了，冲着人海吐出两个字，“子夜。”
　　艾瑞斯的声音不大，却盖过所有杂音，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叶正一愣，子夜？

　　子夜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叶正还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寅木。

　　他们没死？还是艾瑞斯把他们救回来了？可是不是需要缔结血契之后才能救人么？如果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结契？！
　　叶正的脑袋一团糟，子夜已经走上了台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叶正，“？？？”，为什么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拱白菜的猪？！

　　子夜拿出一本厚厚的魔法书，开始吟唱咒语，整个广场的魔法师都跟着吟唱，为他加持。
　　叶正听懂了，这是结血契的祝福词。为他们祝福的力量越大，血契对两个结契人的影响越深。

　　艾瑞斯牵起叶正的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划破，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叶正看着艾瑞斯的眼睛，心跳快到不能呼吸。这不对！必须停下来，他需要艾瑞斯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看着艾瑞斯那双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的所有质问都说不出口了。艾瑞斯是这里最受人尊敬的君主，他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面对所有人说要跟自己结血契？如果自己现在反悔……要把艾瑞斯置于何地呢？

　　叶正缓缓举起手，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甚至不明白自己内心纠结的理由，就这么划破了手指。
　　两人的血液像是受到牵引一般，相彼此奔赴而去，他们的血融合在一起，叶正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无穷无尽的力量，冰冷孤独以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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