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鬼同行的欺诈师

　　018.雪女14
　　离开夏目家的小别墅，回去的路上仁王再次路过了酒店的网球场。冰帝的队员们已经开始下午的训练了，看起来是在进行练习赛。向日岳人似乎和忍足侑士有些小争执，即使在球场外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榊教练怎么会让我和你试着组双打，我们两个人根本一点默契都没有……”

　　仁王雅治走过时，大概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这让他想起了一些平行世界的记忆，如果没记错的话，两年后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确实是一对双打。

　　仁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平行世界的记忆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事实上他只接收到了平行世界的仁王雅治15岁以前的记忆，对他来说就像是看了一场那个世界的仁王同学主演的电影，在普通的家庭长大、快上国中时接触网球、因为父亲工作变动搬家到立海大、加入网球部、成为正选、在国二拿到全国大赛的冠军以及……在国三全国大赛的决赛输掉比赛。主演仁王同学从小到大的经历与他自己完全不同，这让仁王很难代入情感去理解仁王同学对于网球的执着。在拿起网球拍后仁王曾经进行过自我分析，想要了解自己为何会在看过那么一场记忆电影后决定也如电影一样拿起网球拍，毕竟他很满意自己现在学习阴阳术的生活，生活中没有必要再添上一支网球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好奇。

　　虽然，阴阳师守则中明确写到：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但仁王雅治的叛逆总是在奇怪的时候滋生出来，而且他也正是在平等院凤凰退学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有了网球的记忆，现实中因为网球而离开阴阳师学院的平等院大少爷和记忆中为了网球而受伤的仁王同学一起在大脑中碰撞，仁王后来觉得那时候也有鬼迷心窍的可能性，总之他拿起了网球拍，到现在为止也已经有四年时间了。

　　仁王回到自己的别墅，直接进了卧室，将玉佩从口袋里掏出来摆到了窗前的小圆茶几上。今天完成了网球训练、与忍足侑士打了一场比赛，遇见了夏目和猫咪老师，而且好像是找到了救雪女的办法，现在真的感觉有些累，他洗漱后躺到了床上。

　　拉上窗帘后的房间暗沉沉的，只有仁王雅治的呼吸声隐约可辩，茶几上的玉佩突然亮起微微的白光，映得玉佩晶莹透亮起来。

　　“呼、呼呼……”好像是刮起了大风，呼啸作响。

　　仁王惊醒过来，手腕上的手镯化作一把短刀被他握在手中，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昏暗的小屋当中，小屋的角落竖着一口大缸，缸体上有几条裂缝，缝隙内甚至有黑色的小虫子爬过，大缸对面的墙角铺着一层稻草，稻草上有一张褥子，看起来就是睡觉的地方了，仁王头顶的房梁上挂着一条风干的鱼，寒风灌进屋内，鱼随风晃动时甚至会打到仁王的脑袋。

　　屋正对窗户的灶台前站着一个女生，穿着单薄的衣裳，此时她背对仁王，正掀开锅盖搅动着里面的食物，仁王能看见锅中的热气蒸腾而上，但是却闻不到任何食物的香气。他立刻判断出自己现在身处一个拙劣而又简陋的幻境当中，不知是哪里来的妖怪，竟然能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他拉入幻境。

　　“晴子、晴子。”屋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灶台前的女生扭过头来走向门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屋内出现了一个陌生男生，仁王就像是一个人类看不见的妖怪，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仁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个叫做晴子的女生和雪女长得一模一样，只见女生拉开屋门，将一个年轻男生迎入了屋内。

　　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是乖巧，只是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和晴子家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佑贵，这么冷的天，你还跑过来。”晴子将男生拉到灶台前，两人蹲着烤火。“你父亲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没事，没事。”名叫佑贵的男孩抓着晴子的手在他掌心搓来搓去给她取暖：“我会再和他说的。”

　　“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晴子看起来很是犹豫。

　　“为什么？”男生听到晴子的话提高了声音，仁王能够清楚地看到在晴子说算了时，男孩眼中转瞬即逝的不满。

　　“如果你害怕我父亲不同意，那我们就私奔。”佑贵像是怕晴子不同意，他突然站起身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仍然蹲在地上的晴子：“你等我回去准备一下。”

　　说着，他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又蹲下来塞到晴子的手中：“这个给你。”

　　“这是你妈妈的遗物，我不能……”晴子说着就要把玉佩塞回去。

　　“你拿着。”佑贵又把玉佩推了回去，坚定地说：“这是我给你的信物，我发誓，我会回来找你的，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幸福日子。”

　　男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夺门而出，晴子抓着玉佩站在门口出神地望着屋外雪地里的一连串脚印。而在她身后，仁王雅治也一脸困惑地看向屋外佑贵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他想起了祖父听民宿老板娘讲过的那个故事，难道麻生家的小少爷是真实存在的吗？虽然，在他看来这个可能是麻生家小少爷的年轻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天真乖巧，但是一言一行对晴子的爱似乎也不是假的，那么晴子又怎么会变成雪女呢？

　　仁王静静看着晴子在门口站了许久，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也依旧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仁王眼前的画面突然定格，如同被按了暂停键。晴子像是一尊雕塑站在门口，仁王也听不到锅里咕嘟咕嘟煮东西的声音，就连风刮进来的碎雪花都凝在空中。

　　玉佩从晴子的手中飘到了仁王雅治的面前，那是仁王无比熟悉的、雪女寄居的玉佩，散发着莹莹白光。

　　仁王抬起手来，下意识触摸那枚玉佩，手指碰到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再站稳时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片树林，依旧是寒冷的冬天，仁王雅治站在湖泊的岸边。

　　“晴子、晴子。”

　　仁王能听出那是佑贵的声音，他转过头，注意到两个奔跑的身影。

　　佑贵牵着晴子的手，不，准确来说是晴子牵着佑贵的手，一直干苦力活的晴子明显要比佑贵这个大少爷体力好得多，两个人一边飞奔还一边回头朝后望。

　　“我要跑不动了。”佑贵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仁王的视力极佳（他听说在网球领域这个叫做动态视力），甚至能够看见佑贵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的表情中带着绝望、还有非常明显的……后悔。

　　仁王都看出佑贵后悔了，可是晴子没有，她只是再次使劲，死死抓紧佑贵的手，几乎是拖着他前进：“佑贵，它们要追上来了。”

　　晴子和佑贵身后先是传来一声狼叫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狼嚎从林子深处传来，从灌木丛中跃出几匹狼，向晴子和佑贵追去。

　　危险！徵随心而化作长刀，仁王飞奔过去，在狼快要追上晴子和佑贵时，他执刀挡在了两人身前。

　　仁王在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是在幻境当中，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但就算发生过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的理性告诉他自己已经无力挽回，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挡在了晴子的身前，即使他已经猜到了这场袭击最后的结果。他坚定地举起长刀，然后感觉到有什么刺穿了他的身体，下一秒，晴子惊恐诧异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仁王知道晴子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男生。他顺着晴子最后的目光转身，只见他身后的佑贵还保持着将晴子推出去的动作，双手举在胸前，喘着粗气。

　　仁王不敢再回头，他能听到晴子最后的呻吟声和牙齿撕咬猎物的黏腻声音。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但已经冷静下来的他知道，他无能为力，他救不了晴子，也无法为她报仇。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佑贵在将晴子推进狼群后，为自己争取到了生的希望，他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仁王就这样站在原地，佑贵离去的背影与从晴子家离开时的背影重叠到一起，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目送着他的身影，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了。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久到身后已经没有了声音。但仁王依旧在等待着，他知道这是雪女营造的幻境，而目的就是告诉他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很明显，这段过往不可能仅仅结束再这里。

　　晴子已经死了，死在寒冷的冬天，人迹罕至的树林里，她被爱人背叛，葬身狼腹，尸骸沉睡。然后，不知尸骸上埋了多少层雪，这个以阳光明媚的晴天为名字的女孩从暴风雪中归来，化身为雪女。

　　“佑贵。”

　　仁王转过身。

　　他所熟悉的雪女就站在他的对面，她一头乌黑长发，身上穿着白色带着蓝色花边的和服，脚下是半埋在泥土中的累累白骨。

　　“佑贵……麻、生、佑、贵。”雪女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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