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春期的辛德瑞拉

作者:黄鱼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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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


      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雪,寒冬还是酷暑,每到日出前两个小时,尼娅芙养的那只母鸡就第一个开始打鸣。一声长,三声短,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比她们从跳蚤市场买回来的那只魔法沙漏还要准时。
      村里人说,牝鸡司晨不是个好兆头,应该趁早宰了才好。但碍于尼娅芙在村里的威望,他们也只是私下里抱怨几句而已,没人敢真的动手。
      爱拉倒是不止一次希望有哪个勇士能杀了它,尤其是当她被鸡鸣声吵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有一次,她已经走到了鸡窝前,手里握着那把跟她出生入死的剑。但是母鸡骄傲地昂着头,趾高气扬地从她面前走过,俨然一副霸主的样子,她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某个曾经的女王会对这只特立独行的母鸡情有独钟。再说了,这只母鸡下的蛋又大又好,其它鸡都比不上,它爱叫就让它叫吧。
      时间长了,爱拉也习惯了在一片鸡鸣狗叫中翻个身继续睡,直到生物钟告诉她睡够了为止。即便如此,出于一些她无法解释的原因,总有那么几天她会提早被吵醒,再也无法入睡。
      不巧的是,今天就是这样一个日子。
      她知道是什么在困扰自己。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田里泥泞不堪,无法按计划耕种;天气一凉,老马消化不良的老毛病就犯了,不吃不拉,肚子胀的像个气球;还有尼娅芙最近心情有点烦躁,昨天她们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没和好。
      这是她们第一次吵架,双方都缺乏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爱拉已经想不起来一开始是为什么了,只记得尼娅芙突然冲她发起火来,一直到睡前都没有和她再说话。爱拉也为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感到不满,心里憋着一股火,没有主动示好。
      母鸡又叫了一声,隔壁家的公鸡也不甘落后地和它较起劲来。爱拉在黑暗中又躺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继续睡的念头。她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移开尼娅芙压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尼娅芙咕哝着翻了个身,在梦里念出一个名字。四周复归平静,只有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在窗帘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爱拉的心沉了一下。尼娅芙刚才喊的是“芬恩”还是什么?总之不是她,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也许是一道她没听说的精灵的菜肴,也许只是无意义的音节。没什么好担心的。
      爱拉打开鸡舍的门,在地上了一把谷子。母鸡又把蛋藏进了稻草堆里。爱拉看着它吃饱喝足、点着头大摇大摆地走出院子,就偷偷把蛋从草堆里掏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带进屋里去了。
      客厅里的魔法沙漏又卡住了。爱拉踹了一脚底座,沙子重新开始流动。她把黄油煎蛋倒在吐司片上,吃完自己那份,剩下的放在桌上。
      母鸡第三次打鸣,天已经完全亮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土地也干了一半,不会太黏,也不会太硬,正适合犁地。老马的肚子也瘪了下去,一口气吃了三根胡萝卜。
      爱拉回到卧室拿外套。尼娅芙还没醒,脸上挂着微笑,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爱拉凝望着晨光中熟睡的爱人,心中升起无限柔情。她帮她掖好被子,拉严窗帘,暗自下定决心,今天说什么也要向她道歉。
      这时,尼娅芙又说起了梦话。爱拉清楚地听到,她在呼唤一个叫“芬妮”的人。

      犁头撞上一颗石头,明显地向旁边歪去。爱拉赶紧让两匹马停下,扶正方向,再继续前进。犁头划过的地方,草皮带着根向两边翻开,形成一道道整齐的槽沟。秋分前她要播完小麦的种子,等着来年收获,耕地,再播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就是农民的生活之道。她并不讨厌这种生活,但她害怕尼娅芙会。也许昨天尼娅芙就是为这个生气,也许她已经感到厌烦,不想再待在这个出门三步以内必然会踩到鸡粪、邻居都是又粗俗又迷信的乡巴佬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尼娅芙跟一个叫芬妮的年轻姑娘跑了,她一点都不会意外。
      不意外,但是也活不下去了。
      马拉着木犁在田里来回走了上百次,爱拉从来没觉得干农活是如此的麻烦过。好不容易翻完了最后一块土地,爱拉急匆匆赶着它们往回赶,决心一回到家就要向尼娅芙问个清楚。
      她的计划落空了。尼娅芙正在接待客人,是村里的一个农妇。她们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两杯茶,农妇那杯还一口没动过,光顾着哭诉自己的丈夫是怎样和隔壁家寡妇眉来眼去的。尼娅芙给爱拉也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出去回避一下。
      尼娅芙在院子里有一片小小的药草园,种着几种不常见的植物。每当村里有人遇上了什么寻常方法无法解决的难题,总会来请教尼娅芙,向她讨点草药或是建议。当然了,礼物是不可少的,有的还会帮她做点农活作为报酬。乡野女巫的身份为她在村民中赢得了敬畏,爱拉对她的访客也早已见怪不怪,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就是放不下心来。她端着茶杯走出屋子,耳朵贴到门缝上,不自觉地偷听起来。
      “我觉得是你多心了,”尼娅芙说,“邻居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呀。”
      “但是,但是他也太热心了一点。有事去帮忙,没事也要找事帮忙,三天两头地往隔壁跑……”农妇说着,又抽泣起来。
      尼娅芙等她冷静下来。
      “有一个办法能判断他是不是变心了。”
      “什么?”
      爱拉听到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罐头叮叮哐哐的声音。她猜想尼娅芙应该是在橱柜里找什么药草。
      “把这个装了鼠尾草的小袋子放在他枕头下,等他睡着以后,问他爱的究竟是谁、和寡妇是什么关系,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会知无不言。”
      “这方法可靠吗?”
      “当然了,做梦的人是最诚实的……”
      爱拉没有再听下去。她心事重重地走进院子,想看看母鸡回家了没有。
      但是母鸡不在院子里,而且一直到天黑仍不见踪影。

      即使是在爱拉还在当灰姑娘的时期,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大半夜的举着火把在田里到处乱跑,一边喊着一只母鸡的名字,惊动了全村的居民。
      尼娅芙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还穿着会客时的那件薄裙,只添了条粗织羊毛披肩,靴子和裙摆上到处都是飞溅的泥点。她们在村口会合,尼娅芙一脸急切地望着她走来。看见爱拉摇了摇头,尼娅芙焦急的神情被失落取代,把披肩裹得更紧了些。
      “别担心,”爱拉说,“明天它饿了就会回来了。”
      “万一没有呢?万一它已经被野狗吃了,或是被谁杀了……”
      “我们再买一只母鸡就是了。来吧,别着凉了。”
      爱拉伸手搂住尼娅芙,让她把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两人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我害怕……”尼娅芙小声地说,“这是一个坏兆头。”
      “你不是一向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的吗?”
      “是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尼娅芙没有回答。
      回家后,爱拉把屋子内外所有的锁都检查了一遍,早早上了床。尼娅芙背对她坐在梳妆台前,进行例行的睡前美容工作,把上百个小罐子一一打开,涂在身上。
      她们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谁也没提昨天的争吵和丢了母鸡的事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爱拉痛恨这种不能和对方坦诚相对的时刻。不知道是谁说过,夫妻恩爱的秘诀就在于各自都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必要的坦白只会徒增伤心而已。尽管如此……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个装着鼠尾草的小袋子,这是通往尼娅芙内心深处的捷径。她握紧拳头又松开,拿不定主意。
      尼娅芙讲起一个听来的笑话,还没讲完,自己先笑岔了气。爱拉意识到自己有多爱眼前这个女人,无论是她接待村民时的优雅大方、寻找一只母鸡时的执着、向她猛扔枕头时的狂暴还是与阅历不相符的孩子气,每一天都会发现她新的一面,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于是爱拉随手把小袋子扔进床头的抽屉里。她决定让尼娅芙自己选择要说什么,和不说什么。

      第二天,爱拉在熟悉的鸡鸣声中醒来。和往常一样,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想多睡一会儿。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她推推尼娅芙,把她叫醒。
      母鸡的叫声还是老一套,一声长,三声短,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众公鸡中脱颖而出。只是声音轻了一点——是从隔壁院子里传来的。
      尼娅芙跳下床,靴子只套到一半,就夺门而去。爱拉赶忙抓起外套追了上去。
      隔壁的一家五口人显然也被这荡气回肠的鸣叫给惊醒了。老爷子拄着拐杖,夫妻俩穿着睡衣,身后跟着儿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都聚在院子里。天几乎还是黑的,他们凑近鸡舍,使劲睁大眼睛,这才找到混在鸡群里的那只尼娅芙的母鸡。
      当爹的伸出手指数了数一共有几只鸡,然后狠狠揍了一下大儿子的脑袋。
      “让你每天关门前点下鸡,这都数不清,真是个木头!”
      儿子揉着后脑勺,一脸无辜地说:“你只让我看看有没有少,这不仅没少,还多了一只……”
      当妈的心疼儿子,反手一拳挥到丈夫脑袋上。“让你别打他头,都是被你打傻的!”
      “我教育孩子呢,你瞎掺和什么?”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互相推搡着走远了。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儿子见状赶紧捂着头逃回了屋子。
      “乖乖,”尼娅芙蹲了下来,向母鸡伸出双臂,“快回到妈咪身边。”
      但是母鸡和一只公鸡紧紧依偎在一起,完全不理会尼娅芙的呼唤。它们脖子贴着脖子,翅膀贴着翅膀,旁若无人地在鸡舍里打着转,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它们两只鸡。母鸡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公鸡立马应和它,一声未平,一声又起,像一首缠绵不休的情歌。
      “我还以为它们是死对头,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呢。”爱拉说。
      “姑娘啊,”老爷子笑嘻嘻地说,“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夫妻都是天生的死对头哇。想当年,我也没少挨过老婆子的打……”
      爱拉看了看院子那头大打出手的夫妻,又看了看尼娅芙,想到今后她们可能也会闹成这样,不禁有点悲哀。毕竟,尼娅芙是她在这世上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但也是她最容易伤害到的人。如果亲密如她们都无法互相理解,人岂不是真的注定孤独了吗?
      最后,经过协商,她们决定把那只公鸡买下来,一起养在鸡舍里。尼娅芙亲自往鸡舍里添了点稻草,让它们能住的更舒服一点。
      “鸡生蛋,蛋生鸡,很快我们就会有一窝小鸡了!”尼娅芙说,“我要为它们作一首诗,开头已经想好了:尼翁失鸡,焉知非福……”
      “尼娅芙,”爱拉说,“有一个问题我烦恼好久了。当然,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也行。昨天,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好像是叫‘芬妮’……”
      尼娅芙惊讶地捂住了嘴,随后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微笑。“我还想等确认了再告诉你呢,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你觉得芬妮这个名字怎么样?”
      “挺好的。”
      “你喜欢就好,”尼娅芙拉起爱拉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我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爱拉,这就是芬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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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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